「悉恬!」尤素然瞪大眼,口吻氣憤,「你胡說八道什麼!」她明白吳悉恬的家庭背景,但也很氣吳悉恬偶爾會鑽進牛角尖裡的個性。
「素然,你別生氣,我說的是真的。董事長原本就是富家千金,如果你在她眼裡算是平民,那我就是賤民了。」吳悉恬輕笑出聲地自嘲著。
尤素然突然半站起身,雙手伸向吳悉恬的臉,掐住她左右臉頰往外拉,「吳同學。」
「唔……尤……同學……什麼事?」吳悉恬原本的櫻桃小嘴頓時成了血盆大口,她哭笑不得的白了尤素然一眼。
「嗯?」尤素然只是森冷的瞪她一眼。
「好……好啦,我不亂說話了。」吳悉恬苦笑地求她手下留情。
尤素然這才放開雙手坐回原位。
「看來,『展老夫人』是個麻煩人物呢。」尤素然特別強調「展老夫人」四個字,意思是對方若以公事上的董事長身份要見她,她並不以為意,但若是私事上以展家兄弟母親而論的話,就很棘手。 「素然,將來……」吳悉恬欲言又止。
「什麼?」
「我們有沒有可能成為妯娌?」
***
展鴻默不吭聲地讓展鳶朝他肚子揍了一拳。很痛,但他忍得住,也必須忍住,因為他的確欠展鳶一拳。
展鳶以命令的口吻斥暍道:「去替我倒杯咖啡。」他鏡片後的雙眼充滿血絲,證明他自幾天前下飛機後,便再也沒合過眼。
「作夢!」展鴻拉過一把椅子在辦公桌另一頭坐下,「我頂多再讓你捶一拳,要我服侍你,下輩子也休想。」
他其實很感激展鳶的援手。
「嗯,你果然是江鳥。」展鳶勾唇一笑,丟過幾份卷宗到展鴻面前,「周鳥認為這幾份企畫案可行,但我持不同意見……」他直接進入公事討論。
片刻之後--
「周鳥瞎啦?」展鴻邊說邊將卷宗內的文件丟進碎紙機。
展鳶盯著螢幕,唇角笑得詭異,「他不過是得到和你一樣的病。」
「病?他嫌骨折不過癮,還故意把自己弄病?」展鴻沒聽出展鳶話裡的另一層含意,「對了,我哪裡有……等等,戈鳥,你是說……」他忽然明白展鳶的意思。
「周鳥這兩天處理公事時有點心不在焉。」
「處理公事心不在焉?周鳥?」展鴻怔然,「你沒說錯吧?那個為了簽一紙合同,連我老爸最後一面,都沒來得及去醫院見他的周鳥?」
他明白展鵬對父親的死並不是不悲慟,只是展鵬選擇藉由公事來逃避的方式令他不苟同。
不過父親臨終前對展鵬的表現並不怪罪,反倒是很滿意大兒子有乃父之風。
「呵。」展鳶對他的反應感到好笑。
「難不成周鳥對那個小秘書來真的?」這是繼發覺自己愛上尤素然後,另一件讓展鴻震驚的事情。
「小秘書?」展鳶被勾起興趣,「周鳥身邊的秘書,一個已婚,兩個未婚,但那兩個未婚的是身高超過一百八十的壯漢。已婚的雖是位女士,但伯父在世時便已在公司服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位女士也快五十歲了吧。」
「業務部陳經理的秘書。」展鴻解釋。
「原來如此。」展鳶挑高一眉,嘲弄道:「那你那個又是哪個部門的?你們兩兄弟胃口還真一致,全啃窩邊草。」
「戈鳥,你少來,我不是在公司裡遇見她的。」不過,說是「窩」邊草的確不為過。展鴻想著,忍不住彎起唇角微笑。
她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想他? 他情不自禁地笑得有點傻氣。
「江鳥,你別對著我笑得這麼淫,那會讓我想揍歪你的鼻子。」展鳶一臉嫌惡,拳頭有些癢,想揍人。
展鴻裝作惱羞成怒,「少囉唆,快做你的事,否則我打爆你的頭!」他頓了下,接著宣告道:「今天就算了,明天開始我要準時下班。」
「什麼?」展鳶大叫,「你要準時下班?」
是展鴻說錯,還是他聽錯?他造什麼孽?要來搭這條賊船!
「周鳥還沒告訴你嗎?」展鴻笑得賊兮兮的,「你已經被調回總公司了。」他狀似優閒地看著另一個螢幕,開始輸入操作指令。
展鳶氣惱的想揭去斯文面目,正想開口說他不幹了--
「根據周鳥和我的評估,你自己另創的那家公司,至少還需要兩到三年才能成氣候,在那之前,請稍作忍耐。」展鴻知道自己很卑鄙,不過他提出令展鳶難以拒絕的優渥條件,「關於你公司下一季的訂單,周鳥已經點頭,而我……也在等你點頭。」
展鳶無語問蒼天,於公於私他都莫可奈何。最後,他一咬牙,恨恨地說了聲:「成交。」
聞言,展鴻不禁咧開嘴笑著。
***
將來會不會成為妯娌?
尤素然趴在床上,有點後悔先前將床單枕套全換過,因為那讓她無法藉由床被聞到展鴻的氣味。
為了明天要回復正常上班的作息,她早早就梳洗完畢,甚至還做過柔軟體操,窩上床準備睡覺,但吳悉恬的話卻困擾了她,令她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原本她不會想那麼多,只是想與展鴻好好地談場甜蜜的戀愛,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打算。可是吳悉恬的語氣和眼神對她充滿期盼,好似想從她身上得到某種支撐的力量及保證。
尤素然知道,吳悉恬在外人面前的堅強全是假裝,她其實是個內心非常怯懦的人,只是她隱藏得很好,絕不讓別人發現,然後再偷偷地、神經質地,把自己逼得幾近瘋狂。
可是,為什麼她偏偏要愛上那個可能連「溫柔」、「體貼」這幾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展鵬呢?
展鵬會在悉恬因他母親而受到委屈時維護她嗎?恐怕是連私底下多說幾句安慰她的話都不肯的吧?
尤素然注意到了,吳悉恬臉上原本濃密的眉毛,今天反常地是用眉筆描出來的,連左眼睫毛都所剩無幾,因為當她精神壓力大到無法負荷時,她就會下意識地用手指拔光自己的眉毛和睫毛。
唉,好擔心悉恬啊!
尤素然緊閉著眼,忍不住為好友感到憂心。
展鴻現正在做什麼?一定是埋首於公事之中吧……想起展鴻,她的心底就湧現一抹快樂。
他知道他母親想見她嗎?是為了什麼他知道嗎?如果他母親不喜歡她,反對他們交往,那他會怎麼做呢? 呵,依他的個性,他一定是不理會母親的反對吧……但未來呢?如果真有論及婚嫁的那一天,他母親還是極力反對呢?
哈!成年女性談戀愛就是這麼麻煩,想東想西,顧慮東顧慮西,當下的日子還沒想好要怎麼過,就先想到以後的事?嘖!真討厭!
迷迷糊糊地,尤素然疲憊的沉入了半夢半醒之中。
她知道自己閉著眼,也知道她正趴臥在床上,可是她卻「看見」自己身處一個雜草叢生的破敗院落。
天色昏暗,草叢綠得很可疑,一整片的綠像是隨意上色般地粗糙,一點遠近明暗的感覺都沒有。
突然,她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身後飄來蕩去,她慢慢地轉過頭,除了幾片灰色牆壁,她看不見其它的事物。
她又回過頭,總算看見遠處有個人,正朝她靠近……嗯,是飄近,可是又忽然飄左、飄右,也飄前、飄後。
尤素然感到厭惡,大聲地說:「我要睡覺,別來煩我。」
那抹淡色的人影陰惻側地笑了,惡作劇似的繼續飄來飄去。
她生氣了,再度大聲說:「我很累,想要睡覺,不要煩我!」
淡色人影不理會她的氣憤,故意飄到她面前,像是挑釁。
「哼,可惡!」尤素然火上心頭,手裡突然出現一把大剪刀,「喀擦」一聲,就把那個淡色人影的頭剪斷。
人影狀似嚇了一大跳,又驚又懼,頭掉在地上瞠望著尤素然。
「我要睡覺!」
尤素然不屑的斜瞥了地上人頭一眼,眼睛一閉,她就回到了溫暖的床上,舒舒服服地進入無夢睡鄉中。
第九章
她睡著了,睡得很熟。
一個男人無論在外經歷過多麼令他疲憊的事後,回來時能夠看見自己的女人,心裡總會充滿柔情與安慰。
展鴻在床邊坐下來,將床頭檯燈的燈光調至最弱。雖然他沒有笑容滿面,也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他的心情有多好,但他就是感到非常愉悅。
他想掀起棉被仔細看看她,又怕將她驚醒,卻偏偏忍不住伸出手。
「展鴻?」尤素然閉著眼咕噥了一聲。
「嗯,是我。」他輕撫著她散在枕上的髮絲。
「什麼時候了?」她是不是該起床了?尤素然將臉頰往他的手靠去。有點涼涼的,嗯,外面一定很冷。她閉著眼猜想。
「天還沒亮,你繼續睡。」他並不想打斷她的睡眠,只是他實在很想念她,也想聽聽她的聲音。
「你今晚過得如何?」她的臉頰逐漸溫熱了他的手指,她感到很滿意。
「老樣子,和公事打滾。不過一來公司裡有戈鳥在,二來我也算漸漸上手,所以不再有先前焦頭爛額的感覺。」他指尖緩慢輕栘,沿著她的臉頰滑到她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