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能隔著車窗和雨幕看著她,暫時什麼忙也幫不上。
雖然看不清楚容貌,倒是看得出她有一副好心腸,因為她不但一口、一口地撕著手中的麵包喂小狗,還把避寒的短外套拿來給小狗遮雨。
突然,阿剛看見對向車道上有一輛車靠邊暫停,駕駛座旁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撐了把傘下車,直接走到那女子身邊,和她談不到幾句話便動手拉扯。
他眉一皺,立刻加快車速,打算在下一個回轉處轉回去確定情況……
夏緋緋真是沒想到自己會倒楣到這地步。從台灣到日本,先是皮包被偷了,連拿身上僅剩的錢買了麵包喂喂「同病相憐」的流浪狗也會遇上居心不良的男人騷擾,真教人火大!
「我都說我不跟你走了,你聽不懂日文喔?!」
甩了人家一巴掌的她氣呼呼地說。她可不是那種涉世末深的小女生,真相信對方會是好意要送她「回家」,她可沒漏看對方邊說邊賊兮兮地打量了渾身濕透的她好幾眼,在駕駛座上的另一個男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人,要是上車她鐵定完蛋!
「夫,敬酒不吃吃罰酒!」
男人捂著火燙的面頰,雙眼爆出凶光,伸手就朝緋緋揮來一拳。學過防身術的她側身一閃,躲過了他的拳還立刻反賜了他一腿,他一個踉蹌又因濕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汪、汪——」
氣急敗壞的他一起身便惡狠狠地撲向緋緋,她正要擺開架式,卻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還好小狗突然衝上前張嘴便往他小腿緊緊咬住,痛得他跳腳,救了緋緋一次。
「搞什麼,一個女人你也擺不平啊?!」
待在駕駛座裡的同夥實在看不下去了,說著便要開門下車。
「叭——」
一陣剌耳的喇叭聲響徹黑夜,超亮的汽車大燈照得緋緋和其他兩人幾乎快張不開眼。
「你們想做什麼?!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
阿剛拿著汽車大鎖下車以防萬一,而對方一看有人插手,又說已經報了警,二話不說便跳上車加速逃離現場。
「小姐,你沒事吧?我——」
他話還沒說完,對方卻突然昏了過去,嚇得他一個箭步衝上前,連忙將她冰冷的身軀托抱入懷。
「小姐、小姐?」
不管他怎麼喚都喚不醒,阿剛只有先將她背上的背包卸下扔上後座,將人抱上車再說了。
「汪汪……」
小狗好像把女孩當成了主人,不曉得是因為擔心她,還是懷疑阿剛心存不軌,對著他狂吠不止。
「別叫了,我是在救她,不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小狗就已經不請自入,跳進了他的車子裡。
「連你也想搭便車嗎?」
坐回駕駛座,關上車門,他打趣地對不再狂吠的小狗說上一句。看來他只好連人帶狗一起「救」了。
「滿漂亮的女孩子嘛!」
在替她繫上安全帶的同時,貼近的距離,讓阿剛可以在車內熹微的燈光中看清她蒼白卻姣好、動人的五官。
當然,全濕的洋裝也把她曲線玲瓏的竊窕身段展露無遺。
坦白說,他「撿到」了一個身材火辣、容貌超優的大美女。
「糟糕,她在發燒呢!」
他還沒看美女看到傻眼。剛剛急著救人沒察覺,現在他可由她身上發出的熱氣發現她陷入昏睡狀態的原因:況且他沒真的報警,要是剛剛那兩人再折返就麻煩了,所以他立刻睬足油門,加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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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啦?」
緋緋一睜眼,就有張美麗臉孔向她親切問候,反而讓她愣了好幾秒。
「我的名字叫做吉田綾乃,你在路上昏倒,是我兒子把你救回來的。」綾乃微笑著先自我介紹。「這裡是『箱根』,我是這間溫泉旅館的老闆娘,你在這裡很安全,別擔心。」
「旅館?」緋緋聞言立刻緊蹙眉頭。「對不起,我沒錢付住宿費的,我——」
「我知道你身上真的連一圓硬幣都沒有。」綾乃覺得這個女孩子還真是誠實得可愛。「幫你換下濕衣服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我查看了一下你的背包,想看有沒有什麼身份證明文件可以連絡上你家人,結果裡頭除了幾件衣物就沒別的了。反正你放心,儘管留下養病,吃、住一律免費,別緊張。」
「那怎麼好意思……」
「別那麼客氣。」綾乃問她:「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夏緋緋。」
「夏緋緋?嗯,很好聽的名字,我直接叫你緋緋可以嗎?」
她點點頭。「當然可以。」
「緋緋,這麼晚了你怎麼會身上一點錢也沒有,半夜還在街上一個人逛呢?」
「我……」
她抿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不方便說也沒關係。」綾乃也懂得察言觀色。「需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嗎?我可以替你把電話拿來。」
「不用了。」緋緋發現自己拒絕得太快,連忙又補上一句:「我一個人來日本,晚上不回去也不會有人擔心。」
「那就好。」
綾乃早看出這女孩神色有異,卻也不多問,匆匆結束了這個話題。
她站起身。「你一定渴了吧?我去替你倒杯開水,順便拿些吃的來給你。」
「老闆娘,真的十分謝謝你。」
這年頭能遇上這種好人,簡直是奇跡了!
綾乃淺笑搖頭。「別再跟我道謝了,在街上救了你、送你去醫院,再把你帶回家裡休養的是我兒子,先前都是他在床邊看顧你,我也不過才來『交班』沒多久。你該道謝的人是他,別讓我一個人把功勞全給搶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去就來。」
綾乃說完便退出客房。知道自己處境安全之後,初醒時的恐懼與徬徨也才由緋緋心頭散去。
但是也不曉得是她太寬心,還是感冒藥作祟,不到三分鐘,她又昏昏沉沈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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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棉被裡探出雙手伸了個大懶腰,再度睜開眼,已經由黑夜變白晝了。
「這裡是……」
腦袋空白了三秒,緋緋才想起昨晚和一位美女阿姨的對話。
「對哦,我昏倒被人救來這間溫泉旅館的……」
她長歎一聲,想想昨天一整天只和小狗分食了一塊麵包,好心的老闆娘要送飲水和食物給她,她卻又昏睡過去而沒吃到,就覺得自己真是可憐得可以。
怎麼也料不到,自己從台灣飛來日本才兩天,皮包就在澀谷被扒了。
雖然已經從五星級飯店搬到商務旅館,但是一天七千日幣的住宿費還是沒幾天就花盡了她身上僅存的現金,被旅館掃地出門。她不敢帶信用卡,也不敢買旅行支票,因為擔心會留下線索讓家人發現她人在日本,而瞻前顧後的結果就是——她變成窮光蛋了!
「其實打通電話回家就好了……」
這個想法在她腦海裡至少出現過一百次以上。
不過她現在可是「蹺家少女」。
都什麼年代了,雖然父親早逝,母親一手將她和哥哥帶大是很辛苦,但也不能以親情逼她奉父母之命跟市長的兒子結婚,就只因為那出身望族的市長未來「不可限量」,對於從父親生前就努力「由黑轉白」的夏家簡直是不可多得的親家。
母親想藉市長的黨派奧援選上立委完全「漂白」,市長則想藉夏家不容小覷的財力與「化明為暗」的幫派勢力,助他在黨派的權位之爭中一舉攻上頂端,兩家父母各有所求,撮合得可努力了!
偏偏她就是對市長那位嬌生慣養,老是滿口「我爸怎樣、我爸怎樣」的寄生蟲兒子一點興趣也沒有,當然得溜嘍!
就是跟母親嘔氣,才瞞著所有人離家出走。要是沒幾天就打電話回家討救兵,那不就是承認自己真是離不開家族保護的「洋娃娃」,休想再有為自己的將來作主的機會了嗎?
「沒錯,餓死也不能打電話回家!」
有志氣是很好啦……不過想想自己竟然會一時大意而落得「貧病交加」,她就很想掐死自己這個大笨蛋。
「先洗一下澡吧!」
她邊挪動身體下床邊自言自語:「也許從今天開始就得露宿街頭,連澡都沒得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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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三個旅行團預約住宿,阿剛一大早就瞧見身著和服的母親像只花蝴蝶似的到處飛轉,一下叮嚀櫃檯再作預約確認,一下召集所有女服務生開會,忙得很。
「媽!」他逮住空檔拉住她。「昨晚我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子她——」
「緋緋呀?放心,她已經退燒了。」
他愣了愣。「緋緋?」
「那個女孩子叫做夏緋緋。」綾乃突然神情凝重地睇了兒子一眼。「怎麼辦?她身上沒半毛錢也沒身份證明文件,說不定是從中國來的偷渡客喔!你隨隨便便就把人給帶回來,萬一警察找上門,我們母子倆可就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