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啦,我真的好困、好累哦……」
「不行!」「士可殺,不可辱」他絕不妥協。
「砰!」一聲,小戀突然放開他,整個人用力跌回沙灘上,把耿劭璋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
他回頭瞪她,「你幹麼?」
「反正我橫豎是走不動了,你不背我就算了,要回去你先回去,我今天要睡這裡。」說完,她還真的側過身,蜷起身子,一副準備要開始呼呼大睡的模樣。
這女人……真虧她說的出口!
一個女人三更半夜睡在這裡,要是真發生了什麼事,他耿劭璋豈不是要背上天大的罪名了?
「給你三秒鐘……」耿劭璋簡直是咬牙切齒地吐出每一個字,但仍不忘蹲下身,做好預備動作,「立刻爬到我的背上來,逾時不候。」
人家都把下台階搬到她面前了,她還等什麼?
小戀三步並做兩步地跳到他背上,「謝謝你哦,中好人。」
「閉嘴!」這種稱讚在此時聽起來簡直是種諷刺。
枕在他的背上,小戀覺得很安心。
不用看,她也知道他現在必定臭著一張大黑臉,但,她更確定,他不會狠心將她半途丟掉,他一定會將她安全載回家。
不要問她為什麼敢那麼肯定,那只是一種屬於女人的、說不清楚的直覺。
於是,她放心地闔上眼,一顆總是飄蕩在半空中疲累至極的心,終於能夠得到片刻的歇息。
※ ※ ※
「耿總……耿總……」
這是今天這場業務會報中,身為助理的小張第N次呼喚他神遊中的王子快快回神,不過,效果顯然不彰。
眼見幾乎所有的人都快發現平日眼神犀利、英明神武的耿總表情阿呆阿呆的,根本沒在聽他們說話,看在耿總平時挺照顧他的份上,他只好冒生命危險,自桌底閃過一招無影腳,重重的將他「踹」醒,以免他平時最在意的形象毀於一旦。
「耿總……」
耿劭璋摸摸發疼的膝蓋,「死小張,沒事幹麼踢我!」
「呃……報告完畢,大家都在等著您總結呢。」
「業績那麼爛,我沉思一下下不行嗎?」耿劭璋嘴硬地道。
「嗯,可是剛才……我好像聽到這個月的業績大幅成長百分之二十,第一季也成長平均有百分之十二之多,上次開會,耿總您指示只要業績成長超過百分之十,就要提高業績獎金哪。」小張好心地提醒他。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望著底下那些人盯著他看的眼神,他的腦袋一片混亂,硬是理不出個頭緒來。
正確來說,應該是他今天根本沒心情工作。
所以他看見什麼都煩,就連業績大幅成長這種喜事,都激勵不了他的心情。
但,公司是他的,他總不能說擺爛就擺爛,這樣往後誰還為他拚命啊?
「咳……」清清喉嚨,他努力抓回自己渙散的注意力,「感謝大家為公司的努力,大家放心,我耿劭璋承諾過的話,絕不食言……我現在正式宣佈,這個月的業績獎金加發一倍,希望大夥兒高興之餘,繼續努力,下個月仍然可以從我手中領到大包的獎金,OK。散會。」
見業務員一個個興高采烈地步出會議室,耿劭璋暫時鬆了口氣,心情卻仍像得了傷風感冒般,悶悶的。
「耿總,您還不離開?」小張邊收拾資料,邊小心翼翼地詢問他。
畢竟自己剛才踹了他一腳,不知道力道拿捏的怎樣,還真怕脾氣不怎麼好的主子會翻瞼。
「小張,剛才謝謝你……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是是是。」小張點點頭,終於放心地走出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走得只剩他,耿劭璋望著眼前透明的玻璃帷幕,終於可以專心地思考昨夜發生在他人生中的重大意外。
打從昨夜凌晨至今,持續徘徊在他腦海中的唯一問題就是──他,耿劭璋,為什麼會縱容一個女人如此胡鬧,如此挑動他的心?
再說,這個女人非但任性、驕傲、現實、愛錢,集所有女人該有的缺點於一身,還被他抓到跟一個已婚男人有一腿!
她是如此的不完美,但為何她柔如絲綢的唇瓣,熱烈狂熾的氣息卻彷彿一記燒燙的烙鐵般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裡,隨著時間拉長,不但無法淡忘,反而有種持續發酵的趨勢,縈縈迴繞,揮之不去?
他不懂,真的不懂,不過是個女人!不過是一場酒醉後的意外!反正他又不吃虧,在意什麼呢?
嗯──莫非是因為他太久沒跟女人約會,太久沒嘗到女人的滋味,久早逢甘霖之際,一時感到新鮮刺激,生理上才會有如此異常且激烈過度的反應?
再說,他知道自己對於女人一向都還算挺有魅力的,相親了三十七次,那些女人哪一個不是用飢渴至極的眼神偷偷愛撫他?
在當時彼此都喝了點酒,夜色又美的情況下,小戀會對他心動原是很正常的事,而他一個血氣方剛的正常男人,在酒後慾望最容易失控的時候,拒絕不了美女主動熱情的勾引,也應當是情有可原的呀。
耿劭璋摸著下巴點點頭,對於自己的揣想感到非常之合理。
若真是因為如此,那倒也沒什麼。
任何事都一樣,多做幾次,效用就會呈遞減狀態,依此類推,吻一次感覺很刺激,多吻幾次也就沒什麼。
假設小戀真的對他有意思,頂多他就犧牲一點時間,奉陪個幾回,等新鮮感一過,大家莎喲娜拉,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軌道,互不干擾就好了。
沒錯、沒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那麼,就讓這件事情早點開始,早點結束吧。
打定主意後,耿劭璋立刻拿起電話按下小戀的手機號碼。
既然要開始,他身為一個男人,也該製造一點機會──就從請她下午過來領酬勞,拿支票開始吧。
※ ※ ※
「哈羅,我是何小戀。」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清甜嗓音,耿劭璋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情又開始不是滋味起來。
他煩了整整一天一夜,昨天晚上還破天荒的失了眠,怎麼小戀聽起來倒活得好好的,完全沒事的樣子?
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讓她察覺他的異樣。
耿劭璋邊想著,邊竭盡所能的以最愉悅的聲音說道:「何小姐,我下午剛好有空,你要不要過來領你的酬勞?」
哼,以金錢為誘餌,她想必沒有說不的可能。
不料……
「今天下午?我沒空,我現在正在忙。」
仔細一聽,電話那頭果然吵雜的很,她八成不在家。
他忍不住開始刺探,「你今天有Case啊?在工作?」
「沒啦,我在外面。」她回答地十分簡潔。
「怎麼,旁邊有人,不方便說話?」
「是啊,你沒聽到我旁邊有男生的聲音哦?」
果然,小戀才剛說完,耿劭璋就隱約聽見旁邊傳來一個男人叫喚小戀的低啞聲音:小寶貝,快過來呀……
什麼?小寶貝?那男人竟然噁心的叫她小寶貝,可想而之他們之間是什麼樣的曖昧關係了。
耿劭璋左手握著話筒,右手的手指關節則按出劈哩叭啦的聲響……
這個放蕩成性的死女人!虧他還一心想著要賞賜她一個親近他的機會,結果她竟然這麼不自愛?
還來不及出聲回話,小戀就急著接口,「好啦、好啦,不跟你說了,他在叫我了……這樣好了,這幾天我有空再跟你聯絡,我再抽空過去跟你拿支票哦,Bye─bye。」
然後,小戀就……竟然就……把電話掛掉了……
那電話掛得乾脆俐落,一絲絲留戀都沒有。
耿劭璋全身的肌肉繃得如岩石般僵硬,他感覺胸口的悶痛彷彿又更加嚴重了。
※ ※ ※
很少人知道,小戀的酒量好到連半打金門高粱都灌不倒她,更遑論是區區幾瓶青島啤酒。
換句話說,昨夜離開沙灘的時候,她是清醒的……十分、十分清醒。
她裝醉,她在耿劭璋的車上假睡,完全是因為星空下的沙灘像是仙女魔棒下的虛幻境界,一離開那兒重返現實,她便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耿劭璋了。
在過往的生活中,她週遭大部分的男人接近她,都是因為覷覦她艷麗迷人的外表,若打聽到她需要替父親償債的狀況,許多男人更以為可以直接用錢買到她的愛情。
這種愛情的攻防,只能偶爾拿來填補寂寞,她不喜歡,也早玩膩了!
千挑百揀選中一個夏敬炎,原以為他穩重的氣質,穩定的經濟狀況既可以替她分擔壓力,又可以滿足她尋覓一個堅牢臂膀的渴望,誰料得到,竟是徒然的傷害一場?
耿劭璋是第一個讓她可以在短時間內卸下心防,直接傾吐過往的朋友,更是唯一個看過她最難堪的一面,卻仍願意幫助她,相信她的男人。
跟別的男人正好相反,他對她的美色沒什麼反應,反而是在看見她最難看的一面之後,才選擇在關鍵的時刻拉她一把,靠近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