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慢吞吞的睜開雙眼,直勾勾的望向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的小戀。
耿若洋見他哥那副打定主意要無理取鬧的樣子,認定他的腦袋一定是摔出問題了……他爸媽誤會他跟小戀的關係就算了,怎麼連他自己也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呢?
但如今在他爸媽面前,她又不好意思說得太明顯。
「哥,不會吧?人家小戀也是有工作的耶,人家撥空來看你就很好了,你還想要人家放下工作來照顧你,會不會太不體貼了一點呢?」
天底下做媽媽的畢竟是疼兒子,再說,季芸心中有她的算盤。
看出兒子的心意後,她積極幫兒子說話。
「洋洋,要小戀放下工作來照顧小璋的確是委屈了點,不過,說真的,人家小倆口感情好,你又知道人家一定不願意了?反正我跟你爸本來就打算,等小璋身體休養的差不多,就著手籌辦他們的婚禮,屆時嫁進耿家,以咱們耿家的家底,小戀就算沒工作也無妨呀。」
什麼跟什麼嘛!
「這怎麼行呢?」知道內幕的耿若洋一心要幫「無辜」的小戀脫困,「不管他們將來要不要結婚,反正,叫小戀把工作放下全職來照顧哥,同樣身為女人,我就是覺得不公平也不妥當。」
「奇怪了,人家小戀沒說半句話,你在喳呼個什麼勁呢!」季芸不滿的白了女兒一眼。
這下子,耿雷峰不得不出聲打圓場。
「你們母女倆一人一句,還真是吵死人了!洋洋,你也別怪你哥不講理,人在生病的時候,本來就會比較脆弱,比較希望親近的人在身邊呀,再說,這種事,本來就是要看小戀自己的意思嘛,你們兩個吵個什麼勁兒呢?」
只管躺在床上看戲,其他什麼也不管的耿劭璋涼涼地說道:「還是爸瞭解我……而且,我相信小戀一定會願意留下來照顧我,要不然她鐵定會良心不安的!」
耿若洋氣得跺腳,「哥,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呀?」
見一向有主見的小戀這會兒竟然還靜悄俏的,她又急得回頭找尋她的目光,「小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呆在那兒不說話?說呀,把你的想法告訴他們,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我……」小戀心虛的垂下長長的睫毛,「我……」
耿若洋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快說,我讓你靠!」
「好吧。」
「什麼?」現在是什麼狀況?她怎麼有點搞不清楚?
只見小戀咬咬下唇,下定決心似地道:「我說,我願意留下來照顧你哥,直到他出院為止。」
眼見哥哥笑的春風得意,爸媽則笑得一臉安慰,耿若洋皺皺眉頭……反應不差的她突然省悟到,現場唯一搞不清楚狀況的,恐怕其實是她自己,不是別人!
※ ※ ※
好不容易挨到耿氏夫婦和耿若洋三人都回去休息,這問五坪大的頭等病房也才終於恢復平靜。
小戀瞪了儘是用一雙黑眸瞅著她的耿劭璋一眼,微嗔道:「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果然是真的,連這種事你也要拗我,太卑劣了吧?」
「嘿嘿,我是怕你看不到我會太傷心,所以好心替你找個藉口隨時留在我身邊啊。」他臉皮很厚地說。
小戀故意不看他的臉,逕自幫他蓋好被子,「少臭美了!」
「哼,要不然我昏迷的時候,你幹麼哭得那麼傷心?」
「欸,你畢竟是為了我才到台中的,雖然車禍是你自己造成的,怪不了誰,但我畢竟是個有良心的人,覺得自己有道義上的責任……萬一你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斷,我為你掉幾滴眼淚,也是應該的呀。」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答應留下來照顧我?那個白目若洋那麼挺你,你大可拍拍屁股走人的啊!」
「我何小戀這輩子最怕欠人人情,寧可損失一個月的收入,也不想被你念一輩子!」
「哇!」耿劭璋故意哇得很大聲,「你已經準備要跟我一輩子嘍?可是我還沒考慮好耶!」
「你……」
瞧他得意的!
小戀很想扁他,無奈一手握拳舉在半空中,卻遲遲下不了手。
為免小戀真的翻臉,耿劭璋趕緊祭出一臉無賴相,嘻皮笑臉的盯著她為他閃耀著溫柔的臉龐。
就在這一刻,他毅然決定改變策略,拋棄以往的大男人形象,改用裝可憐以博取小戀更多的憐愛──
「我口渴。」
收起拳頭,小戀細心調了杯溫度適中的溫開水,找了吸管讓他可以輕易躺著喝水。
「看什麼看,快喝啊!」
雖然口氣很不甘願,但她的動作卻是細膩而貼心的。
這下子,耿劭璋還真覺得這場災難來得值得。
他暗自下定決心,他得好好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將小戀牢牢栓在他的身邊……並且,好好享受她這個高傲女王絕無僅有的服侍。
喝完了水,他又開始哀哀叫。
「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見他皺眉痛苦的樣子,小戀不忍心不理他,放下水杯,以手放置在他額上,測試他的體溫,「尿管剛拔掉,沒發燒吧?」
「應該沒有,可是我全身黏膩膩的,好難過!」
「廢話,我猜想你昏迷這幾天,不可能半夜還會自己爬起來沖澡吧?」
小戀沒好氣的拿開貼在他額上的手,啼笑皆非的說。
「可是不洗澡真的很難過!」他又開始「魯」了起來。「我以前就算再累,每天晚上上床之前一定會洗澡。」
「耿先生,不是我不讓你洗澡!」小戀捺著性子跟他講道理,「你現在身上有傷,而且左腳打著石膏,根本沒辦法碰水。」
他理所當然地道:「那可以擦澡啊!用濕毛巾擦一擦,起碼比現在舒服一百倍。」
「擦澡?你要我幫你擦澡?」
這未免跟她當初以為留下來照顧耿劭璋,頂多只要替他蓋蓋被、倒倒水或者餵他吃飯的想法差太遠了吧?
「要不然你只要幫我用臉盆盛水來,然後幫我把床搖高,讓我坐起來,我自己擦就行了……反正我左手沒受傷。」
見耿劭璋說得明理,她也點點頭,「好吧。」
過不久,她便從浴室抱著一盆溫熱的水及扭乾的毛巾出來,她將臉盆放在床邊的椅子上,毛巾攤開後折成四分之一的大小遞給耿劭璋。
「嗯,給你。」
耿劭璋二話不說,以左手接過毛巾,開始笨拙的擦起他的上半身。
只見他一會兒掉毛巾、一會兒又購不著背,那模樣說有多拙就有多拙!
小戀本來打定主意狠下心不想理他,但見他左手出力,牽動腰部傷口後擰眉咬牙的可憐狀,她突然覺得自己閒閒的坐在一旁,好像有點見死不救的味道。
她心煩意亂的站起身,一把搶過毛巾。
「沒想到你平常看起來一副機靈相,現在不過讓你自己擦個澡,竟然可以擦得那麼狼狽!」
故意忽視他敞開衣領後,露出大半的精壯胸膛,小戀的小手快速的抹過他每一寸熱燙的肌膚,盡量避免與他肌膚相觸。
「我背後右邊肩膀那邊有點癢,幫我抓一下!」他一臉無辜的吩咐。
可惡!問題還真多!
小戀暗咒一聲,指尖撫上他的肩,「這裡嗎?」
「右邊一點……嗯,再左邊一點……用力一點啦,你故意這樣輕輕的摸我,我怕我會受不了哦!」
俏臉一紅,小戀故意狠狠的以指甲抓他幾下,「想死啦?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痛哦……我又沒說什麼……是你自己、心裡有鬼……」
好不容易幫他把上身抹淨,把臉盆的水倒掉,毛巾洗淨掛好……
;我想尿尿。」
哇咧!她真的懷疑他是在故意找她麻煩!
盯著他一臉吃定她的表情,小戀好想去撞牆。
而原本瀰漫在胸口的自責感已逐漸褪去,現在的她,只想將他的嘴巴用膠布貼起來,看他還能不能光出張嘴,將她當做女僕一樣的使喚來使喚去──
好不容易伺候完他老爺上廁所,又餵他吃完醫院送來的晚餐,小戀腰酸背痛,簡直累得半死。
她癱在病床旁的沙發上,默默的後悔著自己一時心軟,導致她頓時淪為供耿劭璋使喚的看護婦的事實。
她早該想到,以耿劭璋的個性,他若不趁機整她,扳回一城,那才有鬼咧!
「小戀,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耿先生,你今天早上才剛剛清醒過來,我勸你還是多休息為妙……要奴役我,時間還多的是,不急於一時吧?」
「你過來一下啦!算我求你行不行?」
小戀真氣自己聽不得人家求她的弱點,氣沖沖的離開沙發,走向病床,「幹麼啦!」
他用力的挪了挪身子,將病床讓出一點空間,「坐。」
「你又想搞什麼鬼?」
「你今天──『那個來』厚?」他剛才不小心瞄到她去上廁所的時候,從皮包拿出一塊棉棉。
她實在會被他氣死,「你無聊啊?是又怎樣?」
人家都說女生那個來的時候很不舒服,而且又容易累,他這個得寸進尺的傢伙竟然叫她不停的做東做西,差點沒操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