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關進臥室,是該認真考慮世美和王豫的事了,如果他們真的已經到達分不開的地步的話。
翻出世真的電話,接通後,一個憤怒的低吼聲傳來:「哪個混帳,找死啊?不是吩咐過不可以隨便打這支電話嗎?」
「不好意思,這個混帳的名字叫毛世宇。」
「啊!大姐,呵呵呵!你好,吃飽了沒,我很好,沒事,那……再見!」世真打混的功夫真不是蓋的。
「毛世真你想死是不是,敢掛我電話?」世宇警告他。
「姐……一定是世善那個王八蛋出賣我,姐,你真該好好教訓他,什麼叫做義氣。」
「你們三個混小子真正該學的是孝道。」世宇好氣又好笑。
「別這樣嗎?老姐,我現在正出勤務,有事等我回家再說好不好?」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再過一個月吧!」
「來不及了,既然你正忙著,我也不多說,你有沒有認識一些外表、氣質和世美類似的男孩子?」
「傻大個兒,又愛玩是不是?有啦,不過老姐,你要做什麼?」
「請他演場戲,詳細情形你問世善去。」
「要演戲的話,不如去找邱念甫,他是A大二年級,資訊系,目前是籃球隊主將,而且……啊——」
世宇突然聽到一個爆炸的聲音,接著機關鎗掃射,人聲鼎沸。「世真你怎麼了?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姐,我目前在柬甫寨,我沒事,不能再談下去……小心……」
「世真——」一聲淒厲怒吼,震得世宇心驚膽戰。
「我很好,姐,再見!」他的話聲像喉嚨被磨沙紙磨過一樣粗嗄難聽。
「世真……」電話那頭已經掛斷,世宇試著再撥,話筒傳來的竟是一片嗚嗚的聲音,連續試了幾遍都打不通,她只有憂心忡忡地放下電話。
她一向信任弟弟的本事,世真是很有能力的,否則不會以二十六歲之齡就當上特別行動組的組長,她安慰自己,回想剛才他道別時的語氣,只有怒氣沒有驚慌,顯然他本身並未陷入危險,而那種口吻,好像……他被困入麻煩中了。
好險!世宇吁了一口氣,她相信憑世真的聰明機智,一定有辦法突破困境的。
心情一放鬆,人就覺得疲累,她躺回床上,腦子裡計劃著先解決王豫和世美的事,得要給他們一個測試了,如果他們能通過考驗的話,她也許答應成全他們,畢竟情愛是沒有對錯的。
加上這幾日和王豫相處下來,深刻瞭解到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男人,連她都忍不住動心,也難怪世美會傾心於他。
想到王豫,世宇臉上浮起一抹滿足的笑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一種驚喜,初見面時,他伶牙俐齒說得她無言以對;上市場時,他靦腆地像個可愛的大男孩;救她出水患時,他像個英勇的戰士;因腳傷,抱她上樓時,他的胸膛像個溫暖的被窩,充滿安全感。
「我想我是愛上他了。」她喃喃自語,刷地臉頰浮起一片潮紅,她緊緊摟住枕頭,輕輕打個呵欠。
「不過,搶人愛人,好像是很不道德……」她搖頭,又打個呵欠。「沒關係,現實生活不可以做的事,就在夢中做。」她低喃著,沉沉睡去。
有時候,世宇是滿有阿Q精神的。
這一覺睡得很好,迷迷糊糊醒來時已經凌晨十二點了。「哇!睡了一整天。」世宇咋咋舌偷偷溜下床鋪,耳朵貼在房門上聽了半晌,渺無人聲,很好,王豫八成睡了。
「好餓喔!」是該下樓補充能源了,她輕輕地打開房門,不發出一點聲音,這一覺睡得太滿足,她夢了一天王豫,為防在清醒時再看到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去打他的壞主意,暫時隔離一下比較好。
躡手躡腳走下樓梯,噢!喔!差點來不及,世宇煞住腳步,客廳居然亮著燈,王豫還沒睡。
搞什麼?世宇趴在樓梯上偷看他,那傢伙眼前擺了一台手提式電腦、印表機、傳真機,三部機器都正在運作著,桌上、地下那原本就堆得像山高的印表紙和傳真紙,更激烈地增加著,而王豫整個人就埋在那一桌子的公文和數據資料中,神色灰暗敗壞。
「幹麼?公司倒閉了嗎?」世宇狐疑地想著,小心不讓人注意地伸手抽了一張報表紙看,是資產負債表,不是很容易懂的東西,隨手一丟,又拉來一張傳真,是年度會計帳,這個倒好懂一點,不過看起來,好像真的很不妙。
世宇偷偷又抽了幾張,斷定王豫公司的內部人事一定出了問題,這些帳全做過手腳,不是很明顯,虧空的公款也不多,但她看的都是陳年舊帳,也就是說有人已經經年累月侵蝕了「飛揚集團」的內部,他似乎到現在才發現,可憐的王豫。
王豫外表頹廢,內心卻在偷笑,早在世宇下樓時,他就發現她的存在,但他仍一個勁兒扮演世美所教的可憐人,並用眼角偷瞄她的反應,見她由戒備、疑惑到憐憫,他就知道這條「苦肉計」成功了,她再也不會躲他,甚至有可能自動提出幫忙的建議,如果他的演技能再逼真一點的話。
他開始大力揉弄眼皮,想辦法逼出一點淚水,一雙眼讓他弄得又紅又腫。
躲在樓梯口的世宇看著王豫無精打采的模樣,不覺一陣心疼,又見他猛揉雙眼。「肯定累壞了。」她心想,拿著傳真紙的手有些顫抖,再望向那堆山一般高的文件,同情心不禁大發,要看完這麼多東西,他哪有時間吃飯、睡覺?
雖然知道再和他親近下去,心肯定更難把持,但要眼睜睜看他痛苦,她是怎麼也不忍的。
「王豫。」世宇輕輕喊他一聲,走到他身邊。
「世宇!」王豫看到是她,臉上一片欣喜,一時情緒激動,就想衝上前去抱住她,幸虧及時覺醒,忙低下頭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皺起眉頭,逼出兩滴淚珠。
世宇看他雙眼閃著淚光,料想情況一定很嚴重,彎下身坐在他身旁。「你在忙些什麼?」
「公司一點小事罷了。」他打著哈哈。
「很麻煩嗎?要不要我幫忙?」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王豫低下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不方便讓我這個外人知道嗎?」世宇瞭解以他高傲的性格就算真出了問題,也不願意向人求助,所以請將不如激將。
「當然不是!」他急著辯解,遞給她一本會計帳冊。
世宇翻開來看,這是五年前的資料,裡面密密麻麻地列滿「飛揚集團」的各種出入款項,其中用紅筆勾起來的是有問題的地方,已經過查驗,現在王豫只是再複查一遍。她看得猛搖頭。
「做這本帳的人一定很聰明,很瞭解公司。」
「他是我公司的總經理,在飛揚待了十五年。」王豫一臉陰鷙地說著。
「不過你更聰明,因為你抓到他了。」她輕拍著他的肩膀讚揚他,完全沒懷疑這整件事是個計謀。
當然!因為這條「苦肉計」起碼有一半是真的,總經理虧空公款和這些帳目、資料全是兩年前發生的事,那時「飛揚集團」的確產生不小的危機,但早被王豫解決了,遺留下來的東西正好給他拿來演戲,把它打亂,混進今年度的帳冊中,即便是最精明的會計師想完全搞懂大概也要三個月、半年的,何況世宇專門的是業務,她要發現其中的問題,至少要一年,這麼長的時間,他不相信還追不上她。
「抓到了又怎麼樣,公司已經大量失血,加上近年經濟不景氣,業績年年下滑,『飛揚集團』早不若外表那般風光。」王豫感慨地說著。
世宇不好意思地吐舌,她記起自己還在「日亞社」當業務經理時,可搶了不少「飛揚」的生意,雖然是各事其主,誰也怪不了誰,但現在想來總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那麼慘嗎?」
他慎重地點頭。
她心裡更是愧疚,但那時候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日亞社」和「飛揚」的產品性質、價格、品管都差不了多少,但「飛揚」的銷售方法一直沒能突破更新,加上她的對手江組長能力普通,人又超級古板,實在不能怪她把所有的生意全搶光。
「有沒有補救的方法?」
王豫仔細觀察世宇的臉色變化,他似乎說動她了,打鐵趁熱。「目前只好先向銀行融資,再想辦法拓展市場,業務部勢必重整,目前的領導主管可能有更換的必要,只是……世宇。」他一把捉住她的手。
入手的觸覺不是舒服的溫滑細嫩,十指乾淨沒有任何顏色,指甲剪得短短,掌間結了薄繭,是一雙工作的手,不美卻很溫暖,深深撼動他的心。
「王豫。」看他神色恍惚,世宇以為他有什麼難言之隱,遂主動開口。「你有什麼麻煩,不妨直接告訴我,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