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聰明的腦袋、細密的思維、穩重的行事方針加上一流的功夫身手,他對自己的能力有著極端的自信。並且也認為以他這麼厲害的人種,被人依賴,守護他所愛的人、事、物,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而這個手無縛雞之力、行事莽撞迷糊的笨女人居然說要保護他,哈……這應該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但為什麼,他卻笑不出來?不僅笑不出來,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要保護他?望著床上那張略顯蒼白,卻依然清麗不減的嬌顏,此刻的她看起來好脆弱的樣子,他忍不住伸手輕撫她已退燒、微涼的粉頰,那細緻的彷彿掐得出水來的觸感,像是一捏就碎的瓷娃娃,恁般地嬌弱。
然而,他的迷亂、煩躁、不安的心神卻在撫上她的這一刻,奇異地平定了。這就是她所謂的保護嗎?守衛他的心。
他傾身細看她美麗的容顏,也許這個小女人真的用她的方法守護他也說不定。
她給他一個兒子、讓他首度嘗到了家庭的溫暖;她的工作能力證明了她不僅是一隻好看的花瓶,她還有美好的內涵、睿智的一面;她很努力地充實自己、渴望融入他的生活、而不是站在一旁,只想著要分享他成功的果實;她……
看著她,他覺得滿足、快樂,一直以來荒蕪、空虛的心,因為她的灌溉,而充實了起來。
她真的守護了他,是不是?他是所有人生命、財產安全的支柱,而她是他心靈的支柱。
是這樣的。他很聰明,可以瞭解;只是強了太久,一時之間無法在人前顯露出脆弱。闖蕩前程的八年裡,他習慣掛上一隻冷酷的假面具,打落牙齒和血吞,成功、失敗、快樂和哀傷全部一肩扛起,不需要人家幫忙、也不與人分享。
她看透了他的心,才會執著地不願太早結婚。她——可愛的小女人,她真的懂他,呵!他突然覺得輕鬆,好像自己是世界上最強的人,可以做任何事,因為有她在他背後支持著。
「莫可。」他沉沉地喊,八年來不懂微笑為何物的唇角,開始往兩旁拉扯,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奮鬥、有人支持、有人瞭解的感覺令他愉快地想要大笑。
「唔!」莫可突然呻吟一聲,緩緩張開那雙清澈明朗的星眸。「我想喝水。」她像呼氣般說道。
世美很快在桌上找到杯子,替她倒了杯水。她掙扎著坐起來,他連忙摟住她。因為她喝得很急,等她喝完,他很快又替她倒了第二杯,她也一口氣灌下去了。
「還要嗎?」他遞過去第三杯水,但她搖頭。
把杯子放回桌上,他看著她在懷裡閉上眼睛,有一瞬間,他為這張清美的臉孔和纖細的肩膀失了心神。
他忍不住伸手拂開她垂在前額的髮絲,露出大片雪白,他在上面輕輕印下深情的一吻,希望等她好了,能有機會再和她好好談一談。因為時間的關係,他們有太多的觀念需要溝通。
他期待這場辯論,他的小女人不是膚淺、無知之輩;她一定還有許多值得挖掘的寶貝,是他終其一生想要瞭解的。
當她拿起他的手湊到唇邊,他驚訝得睜大眼睛。她吻著他的指尖和他的手掌,一股電流激盪了他的心。
他情不自禁俯身輕喙了她的櫻唇。「莫可?」她還清醒嗎?
她又睜開眼睛看他,那如黑玉般的眸子像夜空般浪漫、深情,他在她的凝視下迷失了。
他伸手扒梳她柔軟的髮絲,任它們穿過長著厚繭的手指,一陣細細的麻癢感溜過背脊,往他的下腹部聚集。
當她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她,他低呼一聲,再也制止不了突然而來的狂奔激情將兩人吞沒……
莫可在床上伸了懶腰,她的燒完全退了,而且她覺得十分輕鬆自在。或許因為她做了一個好夢。
夢中的世美不再是高不可攀、冷酷霸道的「冷面律師」,他變回了當年那個愛笑、機靈、體貼的大男孩。
他在她耳邊喃喃地吐露著愛語,滿懷深情的大手捧住她的臉,親吻她的唇,然後以舌尖分開她的白齒,侵入她柔軟的唇間,執意地糾纏著與她纏綿。
他們鼻息相通,兩顆心貼合得幾乎揉在一起,他以一種烈火狂焰的姿態,直直地撥入她心中深藏的那條情弦。無聲無息地將她引入炫麗的七彩光華中,讓她在他懷中癱成一池柔柔的春水。一股異樣的熱浪立刻從舌尖升起,在她全身每一處奔竄,她抵擋不了那莫名的燥熱,情不自禁讓虛軟的身體貼向他,雙手攬上他的頸項,任欲之火燃燒了她。
那是一場浪漫又瑰麗的春夢,她的肌膚上依稀記得他溫柔的愛撫與熾烈的激情,它們讓她快樂的好像在雲端,美妙的感覺直上天堂。
只是……人家不都說「春夢了無痕」嗎?怎麼她一覺醒來,全身竟一絲不掛,身體一肢酸痛的好像要背叛她而去。
她拉起棉被蓋住頭臉,悶悶地沉思,那真的是夢嗎?抑或……
「王莫可,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我說話?」
一句不耐煩的怒吼猛地穿過棉被直轟入莫可的耳膜中,如醍醐灌頂的驅走她神遊太虛天外的神思。
「珍裘?」她一掀開棉被,立即迎上一雙寫著憤怒又無奈的棕色眼眸。「你什麼時候來的?」她開心地咧嘴彎出一抹天真的笑花,伸出雪白藕臂親親熱熱拉起她的手。
「我來了大半個小時了。」珍裘朝天翻個白眼,向來美艷、冷漠的臉上,清楚地浮現出「受不了」三個字。
「咦?我怎麼不知道。」莫可一臉疑惑。
「你怎麼會知道?」珍裘沒好氣地回她一句。
打她一進來,就看到她一直在做白日夢,也不管她費盡唇舌,賣力地向她訴說自昨天小世進了毛世善的家門,她的行蹤曝光後,惹出了多少麻煩。
「飛揚集團」那個有戀妹情結的王總裁大人簡直是暴跳如雷,只差沒親手將「皓天」的招牌拆下來踩在地上。
別提其他人,個個都將莫可失蹤的大事,歸罪在韓克和她身上了,無理取鬧嘛!所以她決定了——蹺頭。遠離是非之地,方為智者所為。
「珍裘,你帶那個大包包是來探病,準備送我的禮物嗎?」莫可指著她腳邊一個大皮箱問。「唉呀!不用那麼客氣,人來就好,還送禮多見外?」
「這是我準備出國的行李,裡面的東西沒有一樣有你的份。」珍裘冷冷地駁回去,懶得跟她扯。
「出國?你要去哪裡?」
「看不到毛家,以及你們王家人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她直率地應了一句,從不考慮這話會不會傷到人。
其實以珍裘冷淡、出世的態度,本來就不喜歡與人有太多交集,她喜歡獨來獨往、自由自在的感覺,身旁牽絆著一堆親朋好友,本就與她個性不合,趁著這時候,甩開一切,再到世界各地去流浪一番,正合她意。
「是嗎?那你去玩,到每一個地方要記得寄明信片給我喔!打勾勾。」朝她伸出一隻青蔥玉指,渾然不覺她的直言直語有什麼不對。
向來她看人就只看心,珍裘其實是個熱情至性的好人,只是她冷淡慣了,老愛四處飄泊,討厭麻煩,這是她的性情,她無置喙的餘地,既然交了她這個朋友,就要接納真實的她。
「拜託!你幾歲了,還玩這種把戲?」珍裘皺著眉頭抱怨,卻仍伸出手指與她相勾打印。她可以不甩任何人,但對於莫可,很奇怪,她吃定她了。
「三十。」莫可一本正經地回答她。半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低呼:「唉呀!你要出國了,那誰來當我和世美的婚禮見證人?」
「你的親戚朋友多得是,還怕找不到人?」
「可是世美說今天就要去公證了,時間那麼緊迫,叫我們臨時去哪找人?」
「早延期了!你現在躺在床上,難道叫法官來醫院幫你們證婚?」
「真的嗎?」莫可興奮地問,看到珍裘疑惑地點頭,更加開心叫道。「太好了。」
「看你這模樣,好像很不想結婚似的?莫可,怎麼搞的,你變心不喜歡毛世美了嗎?」
「不是啦!」她吐吐小舌。「我怕世美是因為責任才娶我,那太委屈他了,我也不愛這種完全依靠他的『責任婚姻』,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有時間可以讓我瞭解世美,融入他的生活,可以和他立在平等的地位上,相扶相持、共同合作,度過往後每一個日子。」
「是這樣嗎?」珍裘冷漠的大眼裡閃著不解。她一直是知道她的心願的,但從不明白這般堅持有何好處?她也不知道這樣的夫妻要如何相處?
她的母親是父親的情婦,從小媽媽就告誡她,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在有得挖的時候,就要盡量挖一些金錢來防身,以免將來年老色衰後,被男人拋在一旁,無以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