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客氣?」岑海藍淡淡一笑,對伊森再次深切地看了一眼。
四個人。四種心思,雖然臉上都帶著笑容,隱隱約約卻有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喬瑟怎麼看怎麼不對,拉了伊森要閃人。
「啊,伊森。奧森參議員在那邊找你呢!」他朝岑海藍客氣地點點頭,很快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們不陪你們了。很高興再見到你,海——莎菲。」
急著護主嗎?忠心的臣子。岑海藍是毫無顧忌的,既不慌也不急,她倩倩一笑,放他們走了。
怕什麼呢?伊森現在在她的手裡,跑不掉的。
果然,當稍晚岑海藍一個人落單在陽台上欣賞風景的時候,她感覺身旁有人走近,那人 勤地遞給她一杯酒,她看也不看他,只是微笑說了一聲:「謝謝。」那表情似乎她一直在等著他的到來。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伊森沒有太多時間與機會跟海藍單獨談話,可是他還是忍不住關心,再見到海藍,他心裡被翻起的那股狂波駭浪,完全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不勞您費心。」岑海藍刻意要自己對伊森冷漠,雖然在她內心深處也是一樣的激盪,舊日情景一幕一幕像走馬燈似地晃過她眼前,她根本沒忘記他。
「你回去找你交親了?」他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想把她的容顏更刻地印在心裡。「我以為你對這些一向沒有興趣。」
「你問我?我父親還想謝謝你呢!」岑海藍並不諱言地道:「是你讓我回去的。」
伊森歎了口氣,無法再面對岑海藍。他把手肘靠在欄杆上,面對著滿山的景致,「你為什麼要用假名騙桑妮?」
「我並沒有騙她,我只是告訴她我的另一個名字。」岑海藍轉頭銳利地瞪了伊森一眼。「再說莎菲……你早該知道的。」她的口氣不由得變得輕幽。「是你自己說過,我像一顆藍寶石。」
是了,他是說過。記憶一下子帶他回到那個度假島嶼的海邊,他跟海藍……一個美麗的記憶。
他再歎,把自己拉回現實。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放過桑妮吧,她鬥不過你的。」在他的想法裡,他認定海藍報復的目標是桑妮,是桑妮把他從她身邊搶走的,桑妮是那「另一個女人」,所以海藍要毀了她。
「怎麼,你心疼了?」岑海藍嘲笑地奚落他,「怕我……」
「你知道不是這樣。」他啞啞地低語,「我一點也不愛她,我愛的是你,我的婚姻只是一個空殼。」
聽到伊森開口說愛她,岑海藍心中霎時翻起一陣又矛盾又衝突的情緒,簡直不知是喜是悲,是恨是愛,她突地卸下優雅的面具,爆發開來。
「你愛的是我嗎?」岑海藍冷笑道:「真令我感動呵,在被你甩了半年之後還聽到你說這些。你的婚姻很慘嗎?你去死吧!你為什麼不跟我談談我的婚姻,那件我從來沒穿過的結婚禮服?」
海藍當然有理由憤怒,畢竟是他負了她,可是看見海藍變成了這個樣子,冷漠、無情,他的心抽疼起來,他記得他說過要永遠保護她的,而現在那種想要呵護照顧她的情緒又攻佔他的心。
他放低聲音,真心地說:「我知道我傷你傷得很重。可是我真的希望你還是原來的樣子,快快樂樂的,有著甜美的笑容,你不必強迫自己去做那些一點也不喜歡的事。」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自私啊,克里昂先生。」。岑海藍一點也不領情,她再度冷笑著說:「你真像一隻抓住老鼠的貓,還問那隻老鼠感不感謝你。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顧好你親愛的妻子吧!」
岑海藍無可挽回的絕情,讓伊森的臉色倏地僵住,他又何必這樣低聲下氣地跟她講話?
管它呢!管它海藍變成什麼樣子,管它海藍想把桑妮整成什麼樣子,這一切他都可以假裝看不見的不是嗎?
雖然說是他負了她,但他總是夠自負夠自傲,他咬牙看看岑海藍,終於認命地揮去心中的眷戀與不拾,轉身離去,在陽台裡的小宴會廳裡找桑妮。
岑海藍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她只是靜靜地微笑著,一個美麗、動人,卻帶點悲慘的微笑。
她贏了第一場,一個小小的勝利,可是看著陽台內手挽手面對賓客的伊森夫婦,那一剎那,岑海藍卻寧願自己是桑妮。
× × ×
夜深了,可是對岑海藍來說,工作並沒有日夜的分別,她仍是坐在她公司的大辦公室裡,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研究著Cbt的併吞案。
燈光下,一個人伏案的身影總覺得淒涼。她終於台起頭來,捏捏發疼的頸子,意志力雖然撐得下去,但一個人總是會累,她不是機器人。
如果是機器人,那倒也好,機器人沒有心,她也就不會懂得恨,沒有對伊森的恨意,她根本不必坐在這兒處理這些麻煩事。
伊森說得對,她是在強迫自己做她一點有喜歡的事。
自從上次在桑妮家的Party上見到伊森之後,只要她的腦子一有空隙,他的影子就會迫不及待地霸佔她的思緒。
已經半年了。岑海藍曾經告訴自己一百次,都已經過半年了,他早已脫離她的生活,她應該是除了報復之外。然而,那段美麗的回憶卻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岑海藍愈想把他驅去腦海,她的心就愈常出現他的影子。
門外傳來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迷思。這麼晚了,還有誰?
「進來,門沒鎖。」她喊著。
「我想你應該還在公司,果然我沒猜錯。」偉燁笑著走了進來。
岑海藍用微笑迎接他。「你也沒走?不會吧。」
「我已經回家了,知道這個消息,又趕來告訴你。」偉燁在她面前的大椅上落座,「我想你應該對這個消息十分有興趣——提羅塔.克里昂,剛剛因為心臟病被送進醫院,可能熬不過去了。」
「真的?」岑海藍當然訝異,因為克里昂的心臟病,除了他的親信之外,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曉得他隨時有可能撒手人去。
「嘩——」她譏諷地道:「那麼我們的伊森先生就即將接管寵大的克里昂家族了!真是好狗運!偉燁,你說我該不該送束花去恭賀他呢?」
「這倒不見得。」偉燁客觀地說:「克里昂的企業幾乎全在他女兒的名下,除非桑妮點頭,否則伊森一點用處也沒有。」
「這種小事,還用著你擔心嗎?」岑海藍冷笑著,「伊森絕對有辦法讓桑妮百依百順。」
就在這時,岑海藍桌上的專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那聲音在夜晚的辦公室聽來更加唐突而刺耳,她一下子就把話筒拿了起來。
「什麼?你現在在樓下……好吧,你上來好了。」
岑海藍很快掛斷電話,並不跟偉燁解釋什麼。
偉燁也沒多問,只是把視線放在岑海藍桌上那疊CBT銀行的資料上。
岑海藍發現他的視線所在,把資料往他面前挪了挪,「這些你看過沒有?」
偉燁點點頭,「你有興趣?」
岑海藍也點頭。
偉燁差點要搖頭。「CBT銀行克里昂看上好長一段時間了,這幾年他很刻意在併購CBT的股票,就快要操控董事會,取得經營權,我們就算努力,也只能拿到部分股權力,占董事會的幾席罷了。」
岑海藍深沉的一笑,「這麼說來,如果可以搶走CBT,對克里昂家族會不會是一個很大的挫折啊?」
門口傳來腳步聲,來人從剛才偉燁沒關的門外走了進來,是個個子矮小的男人,發亮的深黃色的皮膚,深凹的眼睛,看起來像個印度人。
他看了偉燁一眼,防備而疑問地把視線對著岑海藍。
「沒關係,他是自己人。」岑海藍說。
印度人這才放下心,報告似地岑海藍說:「岑小姐要我辦的事,我已經全辦好了。克里昂小姐的工廠已經開始動工,但是不久以後她就會發現,那些配方完全是錯誤的。」他身子往前傾了傾,一副賊賊的樣子。「所以……岑小姐答應給我的酬勞……」
岑海藍微微一笑,從抽屜裡拿了支票簿,寫下一個極為可觀的金額。
印度人的眼睛不由得露出貪禁,伸手就要取支票,岑海藍卻眼明手快地把支票往上一抽,「唉——先別急,你告訴我,拿了支票之後,應該怎麼做?」
「你放心好啦!」印度人眉開眼笑的,「有了這麼多錢,我到哥倫比亞去當爺,再也不回美國了!」
岑海藍滿意地笑笑,這才把支票交給他;他立刻滿意了地真走了。
偉燁看著這一幕,深深明白,桑妮只怕快要沒好日子過了。他不由得在心裡歎了口氣,「海藍,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你這麼狠。」
岑海藍不在意地地聳聳肩,「也許是遺傳。」
她本來就不是個與世界爭門的人,她本來簡簡單單,只是個薩克斯風樂手,可是當她遇上了危機,遇上問題,她遺傳自她父親的那一部分就開始運作了,那部分讓她變成一個又冷靜,又精明,又心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