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遲疑地偷瞥他凝重的神情,雙手擦腰,」小子,別以為你爹不在就可以對我沒大沒小,我是生你養你的娘。」
「是,娘親大人,讓我搞清楚一件事,」他如絲如緞的男低音盡量收抑在適當的頻率之內,」當年,身為拜月教大祭司的你,因為和爹相愛,叛出教門,並發誓不再回拜月教,這事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貴婦點頭,驀地發現每當他喚她娘親大人時,就代表他體內的火爆脾氣正在爆發邊緣。
「既然叛出教門,那不管當年做了什麼承諾,都已成為往事了吧!」蕭中塵捺下情緒道。
「非也,我和任昊生有青梅竹馬之誼,當年我只是不愛他,並不代表我討厭他,如今,任昊生死了,唯一留下這個女兒又與我們蕭家有婚約,我跟你下照顧她,她就真的無依無靠了。」關於這點她很堅持。
「拜託,任緇衣會待在我們蕭家,她也會受到很好的照顧,但我絕不會是她的夫君!」蕭中塵驟下結論。此事到此為止,沒什麼可談的,他這輩子最不想與之打交道的,非拜月教莫屬。
「不行,你跟人家關在房裡七天七夜,其情可憫,其行卻可議,你不對她負責行嗎?」貴婦笑意然,」別以為不是在這個屋簷下發生的事,就可以將我瞞在鼓裡,我寶貝兒子。」
這大大出乎蕭中塵意料之外,他還以為老娘對此事不聞不問呢!娘不愧曾是拜月教大祭司,果真狡猾得緊。
「娘親大人,敢問人家住進咱們家這段期間,你究竟有沒有紆尊降貴的前去探望一下?」他雙眼爍爍,看得貴婦一陣心虛。
「唔……我忙嘛……反正該補該給的,我一樣也沒少過。」
「讓我來告訴你吧!那個任緇衣號稱是十五歲的少女,但事實上,她的身形還像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站起來剛好到我腰部,抱起來跟小嬰兒似的沒啥重量,這樣的女孩子很難引起我的興趣,所以那幾天我們關在同一間房裡,任緇衣的清白仍然無庸置疑。娘親大人,你兒子別的不敢保證,對女人方面可是挑得很。」蕭中塵輕鬆的神情收起。」好了,鬧劇從此結束,我不想再聽到有人提起這件事,你最好收斂點。」
貴婦頓了頓,突然眉開眼笑,」小子,想不到你對蓮兒真的很專情,為娘的真的太高興了,你不喜歡任緇衣,那我以後不提就是了。」
「女人,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蕭中塵眉峰凝聚,厭惡地哼了一聲,雖感覺窗外有抹身影,他以為是自己多心了。
「你一定是怕蓮兒誤會,才刻意與任緇衣保持距離是吧?我明白了。」
「你根本不明白,我只是不想另生枝節,才不是你正在想的嗯心理由。」蕭中塵揮揮手,準備逃離這團混亂,晃得他又淪落為下人嚼舌根的對象。
這女人想知道的事,絕對會不擇手段逼問到,然後在某日的聚會上將之」發揮光大」。光想就令他頭皮發麻,身為蕭府主人的他,總不能禁止自己的娘和下人間嚼舌根吧!
「小子,你別害羞,為娘的當年也走過這一遭,而且為愛叛出教門,你還沒我那麼瘋狂呢!」貴婦驚喜的輕喃,為任緇衣爭取的心思馬上拋到天邊,畢竟兒子的心意比較重要。
「事實才不是這樣,有什麼好興奮。」蕭中塵撇撇唇。
「喂,」她叫住他邁步離去的身影,」小子,你愛她嗎?」
「誰?」他哼了聲。
「你的蓮妹妹啊!」她的話才出口,便見他開了門。
蕭中塵停下腳步,無法置信的瞪著前方,應該躺在床上的人赫然站在他面前。任緇衣,他們剛才談論中的主角,正怯怯的站在門外,不知聽了多少。
「你怎麼會站在這兒?」他沉下臉,不算平穩的口氣令人心寒。
任緇衣嬌小蒼白的臉蛋擠出一絲笑容,」我想來這裡這麼久了,都沒有親自向老夫人道謝,所以請小玉姊帶我過來。」
「難道沒人跟你說這裡不能隨便進入嗎?」他沉聲怒斥,忘了他要收她當妹妹的諾言,只急於畫清界線。
「我……」任緇衣低下頭去。
貴婦推開他擋在門邊的身子,」哎呀!你惡形惡狀的幹什麼,會嚇壞孩子的。」
她一把抱起任緇衣,真的很小,好可愛喔!她緊緊擁著她靠在胸前,氾濫過頭的母愛急欲表現。
「瞧,你自己也以為她是個孩子。」蕭中塵冶眼旁觀,暗自猜測任緇衣聽了多少。
「廢話少說,你到底愛不愛蓮兒?」貴婦再問,敏銳的察覺到懷中人兒身子僵了一下,她果然聽了不少。
蕭中塵背轉過身,嗤之以鼻的聲音渾厚醉人,」愛?那是什麼玩意兒,我只知道蓮兒不是我最愛的人,但她卻是我必須放在心上的人。」
那是什麼意思?貴婦錯愕了許久,這才發現那不孝子竟拍拍屁股走人了。
該死的,她跺著腳低咒一聲。轉眼看著懷中這位清艷有餘,身形卻份外嬌小的女孩,貴婦歎了歎,」難道你爹和你娘虐待你嗎?怎麼這麼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任緇衣低垂小臉,」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好。」
「別這麼說,你爹有告訴你我是誰吧?」貴婦期盼地問。
任緇衣滿臉疑惑,這讓貴婦大為頭痛,天啊!任昊生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以後任緇衣的一切任地處置嗎?
好樣的,下輩子千萬別讓我找到。
貴婦雙眉一挑,怒氣騰騰的模樣與蕭中塵如出一轍,令任緇衣又退縮了下,小臉滿佈深憂。
第四章
西風去來,流年暗換,歲月可無情,悠悠晃晃,任緇衣落腳西域蕭府,如今已五個年頭過去了,她從原先的期盼有人接她回中原,到日日夜夜落空,而今已經不再等待了。
沒有人知道在她內心深處,塵封了一段刻骨銘心的癡情狂戀,只要稍一思及,便令她感慨萬千,心痛不已,但往事如風,消逝無蹤,徒留遺憾。
五年來,她逐漸認清一件事實,她爹不在了,他不會來接她,也不能再保護她了,而今而後,她都只是一個人。
天地之大,雖有蕭府為她遮風擋雨,但這畢竟不是她的家。
蕭府老夫人陸雙絲,當年是拜月教大祭司,因為與中原人士相戀卻不被認同,一怒之下,轟轟烈烈的叛出教門,從此與拜月教老死不相往來,陸雙絲念在與任吳生的情誼,破例收留她這個拜月教人,但這又如何,她的心仍舊孤苦。
任緇衣腦中永遠記得那一幕。當蕭中塵為她療傷、親自餵藥,那深情溫柔的景象歷歷在目,不知不覺中,他的身影已進駐她的心房。
無奈的是,蕭中塵早有如花美眷了。
蕭中塵那日在花廳中拒絕她的摸樣,令地心如刀割,她知道她是癡心妄想,但真從他嘴裡說出來,還是讓她心碎了。
不是說好要做兄妹的嗎?五年來他卻對她不聞不問,連見上一面部不曾,這令她更加自卑了。
下人們說,十二少和蓮姑娘從小玩在一起,情誼深厚,十二少可以為她尋訪天下良藥,只求她的身子骨強健,好娶她為妻。
他們說的任緇衣都明白,但明白歸明白,,放出去的心卻怎能輕易收回。
下人們說,兩年前,十二少再涉中原,從少林、武當等眾人圍攻裡,救出他的好友毒手郎君,為的是要救冶染上重病的蓮姑娘。毒手郎君當時正逢大禍,十二少趕到時已經負傷纍纍,只剩下半條命,勉強趕赴西陲,蓮姑娘已病發身亡,十二少受此重大打擊,連家都不回了,與毒手郎君遨遊四海兼療傷。
下人們還說,十二少性情大變,連老夫人都束手無策,他堅持要在蓮姑娘的碑上寫上自己的名字,以伴愛妻,眾人無法勸阻下,應了他的要求,此後,他便消失了,西域再也末聞他的消息。
蓮姑娘出殯那天,任緇衣拖著不甚健壯的身子,混在人群中,遠遠的,她瞧見十二少跟在棺木後落寞的走著,他的神情憔悴,下巴留著短短的鬍髭,不修邊幅,卻不失瀟灑,高大俊偉的身子變得更為削瘦,一言不發的跟著送行的隊伍。
任緇衣驀然明白了,他真的很愛蓮姑娘,否則他不必一去經年,甚至下想回到這熟悉的地方,就為了免得觸景傷情。
儘管如此,任緇衣還是心碎了。蓮姑娘是他最愛的人,但卻無緣陪他到最後,是造化弄人吧!
「小姐,小姐,老夫人有請。」小玉從門外一路嚷嚷進來,才踏進房門,就被佇立窗前一抹纖細的人影嚇著。
「小姐,你又站在窗邊了,這幾天外頭熱得緊,萬一又病著怎麼辦?」
任緇衣回到現實中,清麗瘦弱的小臉依舊,水靈清透的大眼卻更顯脆弱了,五年的時間,讓她從女孩變成娉婷少女,乾淨瑩透的氣質依舊,小小的身子卻在這幾年突然拔高,偏只長身高不長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