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位客倌,你要的這幾味藥可是稀少且昂貴的,原諒小老弟問上一問,你要這麼多做什麼?」掌櫃的見多識廣,卻也不免疑惑。
這名男子笑意不減,」用來救人與害人。」
這是什麼答案?仇鐵鷹未出聲,卻見另一位瘦削但帶著幾分粗獷氣息的男子不悅的隨後踏進,在櫃檯前丟了錠金子。」掌櫃的不用理他,他這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耶!老哥這話可就不對了,我說的句句實言,難得一次大發好心想用藥救人,救的……」
「救的卻是我最痛恨的女人。」他堅毅有形的下巴,炯炯有神的黑眸、抿緊的嘴唇及微皺的濃眉,都在在的顯示出他此刻的不滿將宣洩而出。
那名俊美男子挑起一邊濃眉,邪魅一笑,」所以我說的救人與害人並不互相衝突嘛!」
「去,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
「增加一點生活樂趣,有何不可。」
就在他們旁若無人的談笑,正準備離去前,仇鐵鷹上前擋住他們的去路,」兩位請慢。」
粗獷剽悍的男子不悅的瞇起眼睛,」你有什麼事?」
「從剛才就一直盯著你看,八成是被你的男性氣概迷住羅!」俊美男子在一旁邪惡的笑著。
「凌休恨,你閉嘴!」他轉向仇鐵鷹,不層的上下望了幾眼,」我確定我沒見過你。」
仇鐵鷹幾乎在他冷冽的目光下瑟縮,但他還是忍住心頭的畏懼道,」我想請兩位讓給我幾味藥。」
「哦,我為什麼要讓給你?」這男子狂妄的橫起雙臂,交放在胸前,像只蓄滿危險力量的兇猛動物,緊盯著仇鐵鷹。
「這幾味藥可以救人命,希望你們行行好。」走鏢的仇鐵鷹希望廣結善緣,始終低聲下氣的要求。
「你的意思是我們用這幾味藥就是浪費?」
「在下沒有這個意思。」仇鐵鷹這回頭大了,他沒想到這男人不僅狂妄而且霸道。
「那就閃開,不要擋我的路。」這男人不耐的揮出一掌,只使出一威力,目的是把礙眼的人逼退就好。
仇鐵鷹退無可退,伸出雙掌才頂住如排山倒海而來的凌厲掌風。」請這位大爺行行好,有位小姑娘正等著這幾味藥救命。」
男人皺起雙眉,好生不耐的神情已經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了,他不想再糾纏下去,正在考慮如何讓仇鐵鷹知難而退時,凌休恨出面了。
「你手上的藥單可否借我一看?」
「是。」溫和無害的笑顏,本就讓人無法設防,仇鐵鷹乖乖的將藥方遞出去。
凌休恨接過一看,俊秀奪目的面容微微一愣,卻很又快的欽去。」咦,這藥方是治療心絞痛這類的絕症嘛!反正已經無藥可救了,乾脆把這單子毀了,免得讓人產生不必要的期待。」
「喂,你這人怎麼可以這樣?那是我的。」仇鐵鷹要搶,卻怎麼也快不過那男子的身手,他只看到原本拿在凌休恨手中的單子已落到那男子的手中。
「請你把它還給我。」他沉聲道。
他們卻不理會,逕自討論起來,」你說這單子是治療心絞痛的?」
「不錯,比起你可愛的蓮表妹,心絞痛比狹心症可要嚴重許多。」凌休恨掩唇偷笑。
那男子看似粗獷,實則心思細膩,他看了看那張藥單,腦中不覓想起蓮兒生病時的痛苦,頓了頓,索性將手中的藥材一古腦兒全給了仇鐵鷹,」喏,都給你。」
「可是……」
「別再囉唆,藥隨時都有,命可只有一條。」
仇鐵鷹大喜,忙吩咐掌櫃的將藥重新打開,找出他所需要的那幾味,當他回頭要還銀兩時,那兩人早已不見身影,讓他好生不解。
「掌櫃的,你可認識剛才那兩位客倌?」
「不認識,他們好像也是從外地來的,住在城裡好些天了,就是為了等這批藥材,如今藥到齊了,他們卻又全拱手讓人,真奇怪。」掌櫃的嘖嘖稱奇,開這家店也有二十幾年的光景了,頭一次碰上這麼率性的客人,好似把天下人玩弄在掌心間,不過,開店作生意嘛!只要有錢賺就好,管他買了是要救人還是要害人。
仇鐵鷹這回可茫然了,莫名其妙的欠人一次人情,他也不喜歡,而且這兩個男人的氣度與風範,竟讓他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不知是江湖上哪位英雄豪傑,也不知下回是否有緣再見!
第二章
任縉衣的宿疾就這樣平復下去了。她知道這心病永遠不會好,卻也不想拖累仇哥哥,對於為什麼要往西域走這類的問題她也不再問了,因為不會得到答案的。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的病導致身旁的人都把她看成弱不禁風的病娃娃,太多的事都被爹摒除在外,她只要安心的躺在床上,喝著爹細心準備的藥汁,然後作著愉悅的夢就可以了。
外頭的人事、外頭的世界,她沒有機會也沒有必要接觸。在這樣細心的呵護下,如今她也快長到十五了,族裡的老巫師曾說她這多病的身子骨,能安然的度過十個年頭,已算奢侈。可是啊,沒有爹陪在身邊,她要如何撐過剩下的日子呢?
任緇衣的小手緊揪著馬上的韁繩,看著仇鐵鷹在張羅食糧和飲用水,此去就是西陲地帶,氣候也漸漸熱了起來,一抬眼,遍地黃沙的景象令她既熟悉又害怕。
仇哥哥說,他只能陪她到西域蕭府,其它的就要靠她自己了。
為什麼?為什麼爹要拋下她一個人?西域蕭府,這名字對她來說一點印象也沒有,她孤身前去,好嗎?仇哥哥這一路上對她夠好的,她已經不能再奢求了,不是嗎?
「緇衣,小臉這麼專注,在想什麼?」不多久,仇鐵鷹張羅完畢,將所有的民生必需品全搬上臨時租來的馬車,抹了抹滿頭大汗,為這熱死人的天氣重重歎息著。
任緇衣連忙送上乾毛巾,」仇哥哥,擦擦汗。」
「多謝。」仇鐵鷹躍上馬車,拉過韁繩,便將她推進馬車裡,」快進去,你又禁不起曬,還是進裡面乖乖待著。」
任緇衣只好坐進車廂裡,卻把頭伸出來,」仇哥哥,我們還要走多久,才能西域簫府?」
「不知道,」他灌了一大口水,才道,」奇怪的是,這裡的人居然沒聽過蕭姓人家,我又不敢大肆宣揚,不過我猜這蕭府應該與拜月教大有關係,只是隱姓埋名罷了。」
西域的風土人情不如中原那般保守,往來的商旅浪人也多,仇鐵鷹為了少惹麻煩,已盡量減少在人群中露臉的機會。經驗告訴他,拜月教教徒神秘的暴動想必早已傳遍江湖,任緇衣到哪都不見得安全,所以盡快找到西域蕭府,完成她爹托孤的願望才是。
「那……我們要怎麼辦?」任緇衣的眉間打起小褶,突然有個念頭,」連這裡都打聽不到蕭姓人家,或許他們早就不在這裡了。」
「就算他們不住在這裡,也要走完一圈才能確定。」仇鐵鷹吆喝一聲,馬車開始徐徐西行。
「西域如此之大,等我們走上一圈,也要好久的時間呢!」任緇衣拖著身子,爬到仇鐵鷹身旁,安靜地坐著。
他將一件大風衣蓋住她的整個身子,低歎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等你長大了,自然會瞭解我為何如此堅持。」
「不知道爹爹現在怎麼樣了?」任緇衣的小臉朝著火紅的太陽望去,晶瑩的大眸忍受不住的瞇了起來,」仇哥哥離家這麼久,難道心中沒有牽掛之人嗎?」
「怎麼沒有?」仇鐵鷹的神情溫柔起來,」我還有個既愛擔心又愛吃醋的妹妹在等著我回家。」
任緇衣側著頭,瞧著仇鐵鷹若有所思的臉,不解地道,」仇哥哥一定很疼愛妹妹。」
「是啊!比珍惜自己的生命還珍惜她,所以無論我遇上什麼事,我都會帶著笑容回家,讓她安心,即使無法很快的將事情解決,我也一定會讓她知道,我在外面做些什麼。」仇鐵鷹心中漾起了一片溫柔,想起若嵐的甜美笑容,便恨不得馬上結束這趙意外行程,好趕向佳人身邊。
任緇衣沒有兄弟姊妹,聽他如此眷顧妹妹,心中好生嚮往,」仇哥哥對妹妹真好。」
「傻丫頭,我對若嵐早已超出兄妹之情了。」因為她的單純,仇鐵鷹平日不易出口的愛慕竟然如此輕易顯露。
「咦?」
「我與她並非親兄妹。」
淡淡的一句,任緇衣驀然明白了,」原來大哥哥是日久生情了。」
「沒錯,從小到大,不知從何開始,單純的兄妹呵護之情已經變成非她不娶的愛慕之情。」他的話悠然迴盪在唇邊,一回神,卻見到任緇衣懵懂卻嚮往的神情,
他笑了,」傻丫頭,等你夠大了,自然會明白。」
任緇衣怯怯回了一個笑容,打從這天起,她第一次稍稍碰觸到人世間的情愛世界,瞧仇哥哥一臉沉醉,想必他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