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心苑的心狂跳起來,口才馬上變得不靈光:
「石先生您說過,我需要工作的話……」
神啊!給她一條活路走吧……她窮得快瘋了,石先生不要拒絕她……她禁不起再一次的拒絕了……
「我馬上就通知法務室,明天九點你來公司報到,先當法務助理,表現良好的話,很快就可以升專員。」
石濟宇公私分明,雖然是他引薦的人選,一樣要從小助理開始幹起,褚心苑能不能升專員,那要看汪紫妤點不點頭。
她沒聽錯吧!
褚心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石先生答應聘她當法務助理!
不是秘書、不是行政人員,而是法律系畢業生擠破頭爭取的法務人員職缺!她可以發揮所學的工作……
天下真有這麼好的事嗎?她擺脫衰神的糾纏了嗎?不是她的幻覺吧!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反而讓霉星罩頂的褚心苑難以置信,不敢相信聽到的消息是真的!
褚心苑嘴裡顛三倒四重複著自己也不知所云的感謝:「石先生,謝謝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您才好……」
說著說著,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淚水一旦出閘,愈流愈多,到最後竟是抽抽噎噎哭個不停。
科長罵她,她不哭;住戶害她沒工作,她也不哭;房東苛扣她的錢,她還是不哭。可是,石先生每次都讓她好想哭……
這些日子,她想盡辦法找工作,卻四處碰壁,只有他伸出援,手,其他人全閃得遠遠的,不聞不問。
就連父母,也委婉表達不希望她回家的立場。
檯面上的理由是家裡擠不下那麼多人。事實上,二老寵得孫女上天,凡是危害小貝比健康的,一律禁絕,狗毛就是其中之一。
「傻瓜,這是我該做的,」低柔的安慰從遠方傳來。「就像阻止銀行法務騙人是你該做的一樣。」
「石先生,我還有事想拜託您……」
褚心苑掙扎著,愈想愈心慌,她會不會太貪心了?要了工作又要他提供暫時的棲身地。
「你說,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幫忙。」石濟宇豪邁地允諾。
「我能不能跟你見面後再說?」褚心苑咬住被蹂躪得不成模樣的嘴唇。「我可以見你一面嗎?今天晚上?」
不賴他的話,她只剩下公園可睡了。褚心苑瞥惡自己乞憐的嘴臉,但人有趨吉避凶的本能,走投無路的她,只能出此下策。
石濟宇皺起了眉。她明天來公司報到,他再去法務室關照一下,兩人不就見面了嗎?為什麼非要今晚見面不可?
怪異歸怪異,想到兩千萬,她就算叫他去南極陪企鵝裸泳,去北極幫北極熊拔毛,他也只能照辦。
「我等一下要開會,你差不多兩小時後來公司。」
「不!我想去你家找你。」
見面還指定地點?她小腦袋瓜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這個可能不太方便。」
今晚他跟美女有約,香艷場面不太適合有第三者在場吧!
「拜託,石先生,我求求您!」
為了小龜,褚心苑逼自己忘記自尊兩字怎麼寫。
唉!小天使都開口了,他能不答應嗎?這個人情債他是一定要還的。只好改天再向美女賠罪。
「手邊有紙筆嗎?我念地址,你抄下來。我家在天母,地址是榮華三路一百四十八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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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就是石先生住的地方嗎?
陽明山下渾然天成的美地,風景明信片才有的歐式獨棟洋房,有豪宅的氣派,沒有豪宅擦不乾淨的市儈,放眼望去,只見藍天綠樹相互輝映,置身繁華,卻能擁有一份隱逸的閒情。
找到石濟宇電話中所念的地址,褚心苑像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驚歎連連,終於見識到什麼叫有錢人的家。
單看外表,她仍震懾於建築物的恢宏格局,動線流暢,內斂外放,展現一種從容的氣度,可見設計師很為此花費一番心思。
門前小庭院翠綠可愛,每根草都是不長不短的五公分,種的花不是一般常見的風仙、秋海棠,而是芬芳清雅的桂花、茉莉和七里香。
美輪美奐不足以形容這房子給人的感覺,屋主不但財富傲視群倫,品味也非同小可,光潔的玻璃窗像是剛才刷洗過,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褚心苑坐在石階,小龜窩在她腿邊打盹,氣溫三十五度,初夏的熱浪讓花香更加突顯出來,薰人欲睡。
時間還早,石先生沒這麼快回來,她先瞇一下培養體力,等會兒還有場硬戰要打呢……
希望石先生能讓小龜留下來……等她工作領到薪水後,她一定用最快的速度搬出去……這只是過渡時期……她不會賴他很久的……
想著想著,褚心苑眼皮愈來愈重,腦袋一頓一頓的,很快睡著了。
天色漸漸變黑,夜幕初降,月亮不情不願的升上天空。
小龜耳朵陡地豎尖,聽見車道傳來聲響,立刻扯開喉嚨狂吠,把夢周公的主人一併吵醒。
石濟宇提著公事包,雙腳生根釘在地上,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家門前古怪的景象。
狗!為什麼會有狗?
血液一點一滴往頸部以上集中,怒氣一寸一寸在眉宇間累積,還好現在不是農曆七月,否則附近鄰居會以為活見鬼了。
沒有一種憤怒比得過石濟宇目前的震怒。
他平生最痛恨養小動物,人生該做的事情那麼多,哪有時間伺候這種狗東西!更別提這些事事無法自理的生物根本就是髒亂的代名詞。
看!他引以為傲的漂亮草皮,被那只肥狗睡出一塊凹痕來了!
「石先生,您回來了。」
褚心苑衝著他遞上討好的笑容,石濟宇卻視若無睹,直勾勾的眼神盯住小龜,眼中燃燒著無可錯認的怒火。
褚心苑情緒幾乎在瞬間凍結,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看到石濟宇不豫的臉色,她心中一百二十個後悔。
早料到重視整齊的人免不了有潔癖,像石先生這樣的人,絕不會容忍家裡莫名其妙地多條狗。
她居然想碰碰運氣!真是蠢到不行,連智障都比她會思考,白癡也知道石先生不可能收留小龜!
褚心苑只想趁著夜色掩護,腳底抹油溜得愈遠愈好,她寧可去發酸發臭的遊民堆過夜,也不要面對石濟宇的怒火。
她怕他!她真的好怕好怕他!
時代在進步,小天使也學會長心眼了!
石濟宇冷笑著,她堅持要在他家和他見面,是想製造生米煮成熟飯的既成局面嗎?算準他狠不下心大黑夜的趕她走,小狗也順便留宿他家嘍?
好深沉的心計!
他生平最痛恨的第二件事,就是和心機重的女人打交道,女人的心眼繞得跟北京老胡同一樣,只會讓男人倒胃!
褚心苑想溜卻腿軟,第一次見面時,石濟宇帶給她的龐大壓迫感,又從記憶深處翻了上來。
她一直是怕他的……即使在此刻以前,他從未對她擺過一次難看的臉色,說過一次難聽的重話,她仍然好怕他……
老鼠生出來就知道要怕貓,她第一次見到石濟宇,就知道他是絕對有資格成為本世紀頭號煞神,多看一眼都會惹禍上身。
「為什麼帶條狗來見我?」 。
看在認識一場的份上,他就給她機會解釋。
如果,她老實說出心裡頭的盤算,他就視情況幫忙;要是她玩手段、耍心眼,他就一腳一個、連人帶狗踢到陽明山頂去修煉仙氣,眼不見心不煩,索性讓她當真的「天使」!
這個問題很明顯地打亂了褚心苑的盤算。
她本來想一見面就向石濟宇哭訴。使盡所有水磨工夫讓石濟宇留下小龜,可是在石濟宇面前,她又一向是實話實說的好寶寶,原本的打算馬上報廢。
「我連續丟掉兩份工作,沒錢付房租……找不住地方住……所以才想請您收留我和小龜,真的只要幾天就好……等我領到薪水,馬上去找房子……我怕電話裡講不清楚才說來你家……」
她一邊說、一邊發抖,連實話都說得語無倫次,這種時候還叫她說謊,等於是叫螞蟻去拉火車頭,非不為也,是不能也。
「石先生,你別生氣……我……對不起……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沒關係,我馬上就走……」
褚心苑顫抖地拎起隨身行李,再抓住小龜的狗繩,只要石濟宇一聲「滾」說出口,她就用最快的速度消失。
石濟宇沒有放過她臉部肌肉任何細微的牽動,也沒有忽略那雙明潔眼眸中愈積愈多的水氣。
商場別的不多,騙子特別多,石濟宇一眼揪出不少狐字輩的大老千,但他看不出來褚心苑有說謊的跡象。
如果她的話不假,那麼她的遭遇只比阿信好一點,如果任她自生自滅,一個小女生在台北怎麼活下去呢?
石濟宇沉思著,小苑丟掉法院的工作,自己得負道義上的責任。臨時叫她去找可以養狗的租屋,恐怕很困難。
褚心苑又累又怕,全身力氣都被抽乾了,卻硬撐著不敢昏倒,在石濟宇面前,她連昏倒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