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濟宇眉頭皺得更深,臉上表情由原來的狂怒,漸漸轉為沉思。「他來過公司?我怎麼不知道?」
見上司稍稍回復冷靜,施聰智心裡比較不怕了。「石先生的大哥來過公司,我和汪主任都見過他,他這次應該是找您借錢,但為什麼不找您卻反而和汪主任搭訕呢?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全世界也只有他才會這麼無聊,為這種事想破腦袋!「這和小苑……那個沒良心的壞丫頭有什麼關係?」
施聰智滔滔不絕地說道:「關係可大了!石鴻宇來找汪主任的第二天,小苑就不見了。他也沒找你借錢,那誰給石鴻宇錢呢?該不會是汪主任吧!汪主任為什麼給他錢呢?該不會是石鴻宇幫她了結一宗大心願吧?汪主任最大的心願就是石先生重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前提是作掉小苑,要怎麼作掉小苑呢?當然就是從小苑的狗下手……」
石濟宇揮手截斷他的長篇大論。「你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
施聰智搖搖食指,辯駁道:「副座,我是從動機出發。您想想看,小苑消失對誰最有利?汪主任和石鴻宇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他們會有什麼好談的?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
石濟宇腦海中飛快的思考,阿智的話乍聽之下雖然荒誕不經,但仔細想想,卻也不無可能,也許事情真的不單純!
施聰智踏前兩步,獻計道:「副座,您打個電話給你哥,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行了!他不比汪主任,他沒那個智商騙人。」
「我不相信紫妤會走上這一步。」石濟宇仍是不信。
「汪主任外表強悍,內心卻很脆弱。」自詡最懂女人心的施聰智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住:「這種女人特別需要愛情,而且沒辦法接受心上人變心的事實,夢破滴血,她就會失心瘋狂到自毀毀人。」
「照這麼說,小苑就是她殘害的對象?」
早就是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小苑在法務室上班時,一天到晚被罵,汪主任每天照三餐刁難她,把不是她的錯誤怪在她頭上。執行費事件你也親眼目睹啦!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呢!」
施聰智愈說愈心疼,小苑好可憐哦!
她受了多少委屈?為什麼瞞著他不說?石濟宇的怒氣很快就被憐惜取代。「這些她都沒告訴我。」
「小苑寧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要石先生因為她跟汪主任起衝突。她就是那麼善良,那麼溫柔,千忍百忍都不吭聲。」
「你倒瞭解她!」
石濟宇口氣又兇惡起來,這次還摻了點酸味。
施聰智連忙撇清道:「副座,我對女同事一視同仁,人人我都關心,您千萬別誤會哦!」
石濟宇懶得理他,沉思說道:「你出去吧!我還有事要辦。」
施聰智掩上門離開,又開始喃喃自語。
英明的施家十八代祖宗啊!一定要讓小苑快快回到副座身邊!這樣企畫部同仁才不會全體殉難,他也不必天天陪著炸藥筒上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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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乖,快睡覺,姑姑好愛好愛你唷!」
小女娃吞了一碗水蜜桃果泥,灌下一百二十西西的牛奶,足足鬧了兩小時,渾身精力發洩完畢,雙眼朦朧漸漸睡著。
褚心苑將娃娃輕放在小床上,全身骨頭都快散開了,卻還捨不得將視線移開小貝比紅撲粉嫩的臉蛋。
背後傳來開門的聲音,褚心苑連忙將食指放在唇中央,示意進來的人千萬不要吵醒孩子。
「睡著了嗎!」
「搖了好久才肯睡。」褚心苑向孩子的媽抱怨。
已經算合作了!格格專屑大宮女余冰忻苦笑不已。
「小傢伙要睡三小時才會醒,出來吧!咖啡煮好了。」
褚心苑猛吞口水。大嫂的娘家從事咖啡豆進口批發生意,自幼耳濡目染,煮得一手好咖啡,她好久沒喝了!
她貪饞的模樣令余冰忻失笑。小苑胃不好,可是她從來不認份,三餐既不定時也不定量,偏偏又嗜喝黑咖啡,對胃更是雪上加霜。
話說回來,她自己也沒有譴責的合理性,她酗咖啡多年,只有懷孕期間才稍微收斂,跟她比起來,小苑還只是小巫見大巫。
兩人躡手躡腳走出嬰兒房,臉上都是一副臨淵履薄的戒慎神情,要是不小心吵醒花格格,她沒睡飽就會變得「很番」,到時候整條巷子都聽得到褚家小公主驚天動地的哭聲。
褚心苑端起杯子,一口人喉,微苦卻不澀的滋味喚醒沉睡已久的味蕾,幸福的感受油然而生。
「你突然回來,爸媽很驚訝。」余冰忻放下湯匙,徐徐說道。
褚心苑一怔,很快接口:「有空我會去找房子。」
小龜綁在車庫,狗毛對小貝比不會產生立即性危害,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另覓一個窩比較妥當。
「你別想太多,爸媽很高興你回來,你哥和我也是,小傢伙更是樂翻天。女兒回家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又多了宮女一名加入伺候公主的陣容。小傢伙當然開心了。」
余冰忻笑容十分無力,小傢伙精力太旺盛了,完全沒遺傳到媽媽的懶骨頭,真是奇也怪哉!
「你不是回法院工作嗎?這麼快就簽約到期啦?」
「不是到期,而是我被二次解雇。」
余冰忻皺眉問道:「為什麼?」前次說小苑不聽從上級指揮這次又安了她什麼罪名?
「我們這一股把債務人八百萬的豪宅賣成八十萬,連司法院的長官都驚動了,總要有人辭職以示負責,所以我又被炒了。」
被炒一次,人家會同情她命格差,被炒兩次,她有必要自己好好反省檢討,一錯再錯很丟人的!
余冰忻嗓門不自覺提高八度:「差那麼多錢怎麼辦?」
「我離開法院後就沒再跟同事聯絡,不知現在處理得怎麼樣。」
「他們不會叫你賠吧?」
「很難說,」褚心苑淡淡道:「事情發生在法院,那裡的人是打官司的專家,如果依法我應該負責,該賠多少一毛也跑不掉,擔心也沒有用。真的接到法院傳票再作打算。」
「你不擔心嗎?」差了七百二十萬耶!
「如果是七十二萬,我會擔心。」褚心苑玩著咖啡杯。「把我秤斤賣也湊不到七百二十萬,既然擔心沒用,乾脆別想。」
余冰忻吹了聲口哨,眼前這個冷靜自製的女孩真的是她小姑嗎?「以前家裡出了一點事,你就急得一直跳腳,現在卻不慌不忙,你變勇敢了。」
「台語叫做瞎子不怕槍,北京話則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賠不起,那就順其自然吧!」
「小苑,我愈來愈崇拜你。」這節骨眼上她還有開玩笑的心情!
「沒辦法,誰叫爸媽把我生得這麼優秀?」
聽聽,給她三分顏色,這丫頭就開起染坊了!
余冰忻在她額頭敲了一記。「辭職可以找別的工作,為什麼回家?是不是有內情啊?老老實實給我招!」
褚心苑避重就輕地回答道:「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再找新工作。趁這個空檔,回來看看爸媽,看看花格格長多大了。」
余冰忻忽然神神秘秘地道:「小苑,麵攤最近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扳著手指頭數著,必要的時候再加上腳趾,很快就算出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他已經連續來十天了!每天都在人潮最多的中午來,一直坐到收店才走。」
她家賣的面有這麼美味嗎?值得一連十天,天天來一碗解饞?
褚心苑忍不住問道:「誰這麼捧場?」
余冰忻雙手一攤,她也很想知道,所以才來盤問小姑嘛:「我本來還以為你知道呢!」
褚心苑指指自己。「我?」
她眼裡的迷惑茫然不似佯裝,余冰忻不禁懷疑自己的推斷,難道小姑並不認識怪客人?這就奇了!
「他第一天就問你是不是住這裡?你哥覺得他來意不善,推說不知道,他也沒再多問,只是每天來麵攤當門神。」
難道是濟宇?褚心苑登時呼吸困難,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他來找她了嗎?他怎麼知道她家地址?她在勝揚只留通訊地址,沒有留戶籍地址啊!
「他是誰?你別吊我胃口,快說快說!」
褚心苑依然笑著,臉頰卻隱隱透出一抹霞紅。「大嫂,你問我,我問誰?我又沒見過他!」
如果真是濟宇該有多好!但那只是她一廂情願的猜測……說不定根本不是他,只是某位喜好大嫂廚藝的客人而已。
「小苑,別裝死,你大嫂我沒那麼好騙!」余冰忻一副烤問人犯的架勢。「這位先生身穿亞曼尼三件式西裝,腕上戴歐米前的名表,全身行頭可以買台二手車。米其林大廚師做的飯菜也未必合他胃口,他哪根神經接錯,要跑來小麵攤吃餛飩麵?我煮的面品質如何,我自己清楚。填肚子還可以,說美味就太惡了。」
亞曼尼西裝和歐米前名表……濟宇出門都是這樣穿的!難道真的是他?他來找她?褚心苑心中七上八下,亂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