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莎夏!」
莎夏回首。「甚麼事?」
傑森急急趕過來。「今天晚上大家要在城裡酒吧為華蘭慶生,你去不去?」
「咦?華蘭今天生日嗎?」莎夏驚訝地反問。「那當然要去!」
「八點在大家常去的那家酒吧集合。」
「OK!」
「杏子不在,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丹奧會陪我。」
傑森蹙眉望著她匆匆離去。
他應該放棄了,在親眼見到莎夏與丹奧重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放棄了,他也努力要讓自己放棄,但……
為甚麼他就是放棄不了?
是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還是因為得不到而不甘心,不想認輸?或者是因為這回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已超脫過去那種玩世不恭的心態而……
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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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有英國的酒吧文化,德國也有德國的啤酒文化;英國人將上酒吧打發時間視為生活中最重要的一環,而德國人則將喝啤酒視為每天的「必修課」,因此德國的酒館、酒屋,酒吧、酒店比天上的星星還多,一到夜裡便高朋滿座、熱鬧非凡,使人充分領教到德國人灑脫不羈的另一面。
今夜,莎夏依然穿著裙子,格紋棉制中庸裙,配上法蘭絨襯衫、皮背心、寬皮帶和短靴,蓬鬆的長髮用一條與長裙同花紋的髮帶繫住,看上去既帥氣又嫵媚,迷人極了。
「嘖嘖嘖,莎夏,你一天比一天更漂亮了喲!」
「那當然!」莎夏當仁不讓地頂下「漂亮」的榮銜,一邊在人滿為患,鬧烘烘的酒館中尋找壽星。「華蘭呢……啊,在那裡!」
拉著丹奧,莎夏找到華蘭把禮物送給她,又說了一大堆生日快樂、恭喜發財之類的祝福,然後勾著丹奧的手臂到吧檯去,那兒有一大堆人聚在那兒觀看電視上的足球比賽,就像所有的德國足球迷一樣,又吼又叫的。
「啊,莎夏,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說了會來就會來,讓位,讓位!」粗魯地推開一個正在對電視大聲喝倒采的傢伙,莎夏伴同丹奧一起坐下,再向酒保點酒。「一杯皮爾森,一杯礦泉水。」
「你不會是要我喝礦泉水吧?」丹奧啼笑皆非地問。
「沒錯,你只適合喝礦泉水,」自從那一回和他喝過葡萄酒之後,她就發誓再也不要見到他喝酒了。「反正礦泉水喝久了也滿不錯喝的呀!」德國的礦泉水很特別,就像汽水一樣會冒泡泡,不過起初會有很多人不習慣,因為它是——鹹的。
可是礦泉水一送來,丹奧也沒再說甚麼,旁邊的人卻七嘴八舌的鼓噪起來了。
「哎呀!大家都在喝啤酒,怎麼他一個人喝礦泉水?」
「不會喝酒嗎?」
「男人不會喝酒不算男人喔!」
「太丟臉了,來,我這杯給你!」
「你真的不會喝酒?」
剛剛說話的人都是丹奧不認識的人,所以他僅是微笑以對,但最後這句話是傑森問的,所以他開口回答了。
「會啊!」
「那是一喝就倒?」
「不是。」
「既然如此,為甚麼要喝礦泉水?」這句是尼基問的。
「莎夏不喜歡我喝酒。」
每一雙眼都很有默契地回過去看了莎夏一下,再轉回來。
「因為你酒量不好嗎?」
「我不這麼覺得。」
「你會鬧酒瘋?」
「很抱歉,我從不鬧酒瘋,因為我從沒有喝醉過。」
這句話一出口,慘了,原本只是在旁邊看熱鬧的人也哄過來了。
「從沒喝醉過?真的假的?」
「沒有人敢那麼說!」
「真是大言不慚!」
「未免太自大了吧!』
「我不相信!」
「我也是……」
最後——
「來拚一場,輸的人負責今天所有的酒錢!」在德國,拚啤酒是常事,不過拚的是誰的肚子大,可以裝進最多啤酒。
丹奧沒有回答,卻把詢問的視線投向莎夏那邊。
莎夏不禁歎氣。「你們男人就是這樣,好吧!要拚就去拚個痛快吧!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不要後悔喔!」
「絕不後悔!」尼基叫著。「好,誰要來?」
「等等,先讓我離遠點!」說著,莎夏端著自己的啤酒和一碟猶太麵包避到吧檯尾端去,自顧自看足球比賽。
這樣過了半個鐘頭後——
「天哪,莎夏,他那樣真的沒問題嗎?」
那些搶著跟丹奧拚酒的人全跑過來了,每一張紅通通的臉都不是普通的惶恐,莎夏懶洋洋地自電視螢幕上收回視線。
「他呢?」
「上洗手間。」
莎夏聳聳肩。「早叫你們不要讓他喝酒了。」
「我們怎麼知道他會變成那樣,真的好可怕!」
「對,那可比喝醉酒的人更恐怖!」
「他喝成那那個樣子真的沒有關係嗎?」
「需不需要有個人到洗手間去看看?」
「對,對,說不定他已經倒在洗手間裡了,我們最好……」
才說到這裡,大家又同時噤聲,眼看丹奧若無其事地從洗手間出來,瞧見大家都聚集在莎夏那兒,感到有點好奇。
「不喝了嗎?」
大家不約而同地抽了口氣。
「不,以後再……不不不,以後你喝酒都不要找我,我……我認輸了,啤酒錢我負責!」
「我也是!」
「我投降!」
「算你厲害!」
突然間,大家一哄做鳥獸散,散得丹奧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為甚麼每一次都這樣?」他喃喃道,疑惑地來到莎夏身邊坐下。「他們是怎麼了?」
莎夏看他的臉一眼,搖頭,歎氣。
「你又怎麼了?」
「你真的都不知道嗎?」
「知道甚麼?」
「人家喝酒是愈喝臉愈紅,但你喝酒卻是愈喝臉愈白,就像此刻……」她又瞄他一下。「你的臉色簡直比死人更恐怖,要是現在讓你走出去,我敢擔保人家一定會以為你是死人復活起來走路,嚇都被你嚇死了!」
「會嗎?」丹奧摸著自己的臉頰。
「沒有人這樣告訴過你嗎?」
「有啊!每個跟我喝過酒的人都這麼說,」丹奧掏出菸來,點燃。「講完就沒命地逃走了,跟剛剛那些人一樣。」
白眼一翻,「那你還問!」莎夏咕噥。「你喝醉過嗎?」
「沒有。」
「看你這種臉色,必定是沒有人膽敢去探究你的酒量到底如何,也就是說,沒有人敢跟你拚到底?」
「大概吧!』
兩眼盯在他臉上仔細端詳,「你真的沒有甚麼不舒服嗎?」莎夏擔憂地問。「你的臉色真的真的很可怕耶!」她現在才知道甚麼叫做「比慘白更慘白」。
「不會啊!」丹奧慢條斯理地吸一口菸,徐徐吐出。「而且我還覺得精神特別好呢!」
莎夏呆了呆,不禁又搖頭,「怪胎!」她喃喃道。「那你幹嘛抽菸?」
「你的香陽麵包裡夾不夾香腸?」
「嘎?」現在是講到哪裡去了?
「你的香陽麵包裡一定會夾香腸的吧?」
丹奧耐心地解釋,同時看看啤酒,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菸,莎夏也跟著看看啤酒,再看看他的菸,隨即恍然大悟。
「啊!你是說暍啤酒一定要抽菸,就好像香腸麵包裡一定要夾香腸?」
丹奧微笑頷首。
「喂!你的抽菸理論可真多耶!」莎夏哭笑不得地說。
吁奧膽笑不語,抽菸。
裝個鬼臉,莎夏突然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依戀地靠在他身上。「可是我就是喜歡看你抽菸的樣子,迷死人了,而且……」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身上的菸味真的好香啊!」
「你的癖好真的很奇怪。」
「沒有人跟你這麼說過嗎?」
「有啊!」
片刻的靜默,冷不防地,莎夏驟然彈離丹奧身邊——彷彿強力彈簧被鬆開似的,柳眉倒豎,兩眼惡狠狠地瞪住他。
「誰?是誰跟你那麼說的?」
丹奧顯得很困惑,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變臉。「很久了,四、五年前吧!那時候我還在美國唸書,有個同系女同學一直纏著我,說她很喜歡我身上的菸味,後來我實在被她纏得受不了,只好放棄碩士學位逃回英國了。」
「她喜歡你?」聽起來是問句,語氣卻像是肯定的指控句。
丹奧瑟縮了下。「我……我又不喜歡她。」
「她沒有追你到英國?」
丹奧驚訝地睜大了眼,差點以為她也有探知過去的能力。
「是有,所以我才會接受這邊的工作,主要目的也是為了躲她。」
「這樣啊……」眉毛放平了,殺人目光也收回口袋裡。「好吧!看在是她把你『趕』到我身邊來的份上,饒了她一回!」
饒了她甚麼?
聽得心驚膽戰,「你……你原來想如何?」丹奧忐忑地問,
「送她一顆子彈!」
丹奧驚喘。「你瘋了!」
莎夏滿不在乎地喝一口啤酒。「所以你最好小心一點,我的佔有慾是非常強烈的,只要你跟其他女人多說一句話,我就……」
「殺了我?」
「不,殺了那女人!」
「欸?!」沒有再喝酒,但是丹奧的臉色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