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沒見過。」她滿不在乎地說。「你要是真在意被人看,那我背過身去好了。」
她見過誰的?
他差點脫口問出這種問出來保證會被人K的問題,幸好及時咬住自己的舌頭,但心中那股子疑問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直至夜晚在基胡湖的公用露營地燃起營火進食,莎夏依然緊伴在他身邊,而且強迫他吃下有生以來最「豐盛」的一餐。
「原來你……」見他小口小口斯文的進食,莎夏即回想到過去數天來他幾乎沒吃進甚麼東西,立刻聯想到這會不會是他在慢性摧殘自己?下一刻,她馬上把一大堆食物全堆到丹奧的盤子上。「這些統統給我吃完,沒吃完不准睡覺!」
「欸?!」丹奧差點被嘴裡的食物嗆死。「這……這麼多,我一輩子也吃不完呀!」
「那你就吃一輩子!」
丹奧那張臉頓時拉得比馬臉更長,「怎麼這樣?」他低低嘟囔,很委屈。
「你少囉唆,給我吃!」話落,莎夏再對赫倫提出要求。「赫倫,以後讓我跟丹奧一起睡同一個帳篷。」
話剛說完,驟聞一聲「噗!」,丹奧噴出滿嘴食物。
尼基則在愕然三秒後大吼一聲,「不可以!」
莎夏馬上橫過去一眼。「為甚麼?」
「那還用問嗎?他是男的呀!」尼基振振有詞地聲辯。
「那又如何?我又不怕他侵犯我,他要是真有那種本事,我才佩服他盼!」莎夏反駁。「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共睡一個帳篷,你也有過啊!再說男人女人對我而言根本沒甚麼差別,你忘了嗎?在十四歲之前,所有的訓練生無論男女都要一起淋浴洗澡換衣服,不是嗎?」
原來她是這樣見過的,丹奧恍然大悟地暗付。
尼基窒了一下。「你又為甚麼一定要和他睡同一個帳篷?」
「我要盯緊他!」
這算甚麼理由?「為甚麼?」
「因為……」莎夏瞄了丹奧一眼。「呃,理由不方便說,總之,為了任務,我覺得有這個必要。」
「為了任務?」尼基很顯然的一點也不相信這個理由。「赫倫,是這樣嗎?」
「這個嘛……」赫倫若有所思地望住埋頭進食的丹奧。「唔,或許的確有這個需要。」
「那……」尼基還是不甘心。「一直是赫倫跟他同一帳篷的,為甚麼不能由赫倫來盯住他?」事實上,誰都可以,就是莎夏不行!
「因為只有我知道該盯住他甚麼。」莎夏更是理直氣壯。
「你可以告訴我們呀!」
「我說過不方便嘛!」
「既然是為了任務,有甚麼不方便的?」
「那……跟私人也有點關係嘛!」
「到底是跟任務有關,還是私人有關?」
「這……跟私人……跟任務……都有關!」
「你在胡扯些甚麼?」聽她私人私人的說,好像跟丹奧有甚麼特別關係似的,尼基心裡著實不舒服,不由自主越吼越大聲。「現在我們正在進行任務,你居然牽扯上私人關係,到底……」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啊?」莎夏也不爽了。「赫倫都沒說話,你跟我吼甚麼吼?我說跟任務有關就是跟任務有關,我說跟私人也有點關係就是跟私人也有點關係,你是有甚麼不滿?那就老實說嘛!是不是跟我搭檔不愉快?好啊,那就拆夥嘛!你以為我……」
「慢著,慢著,慢著!」眼看兩人再吵就要翻臉了,赫倫連忙插進去打圓場。「莎夏,尼基是你的搭檔,關心你是理所當然的事,你怎麼能因此發火呢?不過,尼基,你也應該要相信你的搭檔,否則兩人如何合作下去,對吧?所以說……」
「是她先不相信我,所以才不肯把理由告訴我,這怎能怪我?」尼基辯駁。
「錯,是你先不相信我的!」莎夏低吼。「如果你相信我,根本不會提出任何疑問,但是你懷疑了,所以才會這樣追根究柢,對不對?」
「如果你相信我,你就會主動先告訴我!」
「如果你相信我,你根本不會對我的行事出現任何疑問!」
「明明是你……」
「她怕我自殺。」
現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除了莎夏,其他五人五雙驚愕的眼全數落在丹奧身上,後者卻眼也不抬,依然埋頭苦吃。
「你……你剛剛說甚麼?」赫倫啞著嗓子問。
「她怕我自殺。」丹奧慢吞吞地又重複了一遍。「我有這個老毛病,心情一沮喪就想死,所以莎夏才會想緊盯住我。」
又是片刻沉寂後,杏子吶吶地開口了。
「可是你只是想一想而已,對不對?你不會真的那麼做,對不對?」
默默地又吃了幾口,丹奧突然放下盤子,抬眼,苦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真的那麼做,可是……」他慢條斯理地扭開襯衫鈕扣,掀開,在搖曳不定的火光中,白皙的正心口處赫然有一道很明顯的刀疤,不是割傷,是刺傷。
「當我沮喪到極點時,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所有人都震驚得連抽氣都抽不出來了。
「可……可是那……那傷是在……在……」
合上襯衫,丹奧聳聳肩。「那次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心臟是在右邊。」
「咦?!」也就是說,他原就是有意要刺殺自己的心臟,卻發現好巧不巧的,自己的心臟居然早就逃到隔壁去住了?
慢條斯理地扭回鈕扣,「那年我十六歲。」丹奧再做補充說明。
「天哪!」
「你……」莎夏兩眼驚駭地瞪住他。「為甚麼要那麼做?」究竟是甚麼樣的悲慘境遇會刺激得他去做出那樣絕望的舉動?
其他人附和著拚命點頭,他們也想知道。
「為甚麼啊?」丹奧扶了扶眼鏡,很認真地仔細想了一下。「嗯!我想是因為那年的秋天特別蕭瑟淒涼吧!」
「欸?!」異口同聲的驚呼,無法置信又不可思議。
那年的秋天特別淒涼?
這是哪一國的慘事?
「真的,」丹奧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那年秋天真的好淒涼,風好冷,落葉好多,老是在我的窗外飄呀飄的落下去……」說著,他還擺動著修長的手表演落葉飄零下來的模樣,還滿有那份味道的。「至今想到依然會令我無限感傷……」
「那就別想!」大家再次異口同聲的大吼,驚恐又緊張。
丹奧眨了眨眼,驀而笑了。
「你們不必太緊張,我看了整整八年的心理醫生,已經不會……」
「不會想自殺?」異口同聲的追問,充滿期待。
「不,是不會那麼輕易讓自己陷入那種絕望的境界了。」
「呿!」
丹奧再次聳聳肩,拿起盤子繼續奮戰,心裡仍在懷疑他究竟吃不吃得完?
而其他六人則面面相覷好半天,每一張臉都不是普通的難看,每一雙眼也都在詢問其他人:現在該怎麼辦?
「我想……」赫倫終於決定了。「暫時就由莎夏負責……呃,照顧丹奧,沒問題吧?」
莎夏沒有回答他,轉而直接向丹奧劈出一道雷鳴。
「我先警告你,丹奧,在你歸我負責期間,你最好不要給我凸槌!」
丹奧瞄過眼來,笑了。
好極了,他在笑,不是沮喪,真是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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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順利地在一日後來到基山加尼,如果他們能夠就這樣通暢無阻的順行下去,那就甚麼事都不會發生,但是很不幸的,就在基山加尼,他們碰上了料想不到的狀況。
「OK,我找到車子了,只要開車到蒙巴薩之後,大概就沒有問題了。」
說完,赫倫正待領大家前去坐車於,卻被丹奧一把扯回餐店裡去。
「赫倫,我想你最好先讓恰卡改裝一下到地方書記處看看。」
雖覺狐疑,赫倫仍按照他的話做,不到十五分鐘,恰卡回來了。
「有人拿照片到地方書記處找我們,我想,現在只要我們踏出這間餐店一步便會遭遇到危險。」
「他們已經追到這兒來了?」尼基不可思議地問。
「不,我想是他們到處都有人,無論我們走到哪裡都會碰上。」
「那現在怎麼辦?」
「已經到這兒了,還不能通知對方來支援我們嗎?」
「不行!」赫倫斬釘截鐵地否決了。「事實上,剛果政府並不知道他們在這裡,所以我們不能冀望他們的援手,只能靠我們自己。」
「為甚麼?」
「因為追剿伊斯蘭團的工作已經結束了,聯合國很難對剛果政府解釋為甚麼他們還留在這兒,但這還不算甚麼,更糟糕的情況是,剛果政府將可以名正言順地沒收我們護送的東西,如此一來,我們的任務就徹底的失敗了。」
「那我們究竟該怎麼辦?」
「我想……」赫倫沉吟。「唯今之計,只能走回老方法,盡量避開人煙。」
「怎麼做?」
「一個是自維侖加山區過去,一個是越過伊都裡森林過去。」
「伊都裡森林?」恰卡喃喃道。「如果沒有人帶路,我們統統都會迷路在裡面,也許剛果大猩猩會看上尼基作女婿,然後我們都會變成大猩猩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