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想要她的命嗎?需知這可是連她自己都不在意的東西。
拿去吧,什麼都拿去吧!反正他早已拿光了她的一切,微薄的、不足道的、卻是她的……全部。
蒼白的臉頰綻出一縷淡淡的輕笑,似是對生命的嘲諷,又似對死亡的釋然,業已乾裂的嘴唇微微開啟,她虛弱道:「你想要,就拿回去吧。反正這也是我……欠你的……」
話音剛落,便被一把利劍架住了脖子。一絲針扎般的刺痛從頸部傳來,她微眨睫毛,抬起眼,最後看一眼這個她生命中最深刻的男人,閉目,引頸,待死。
良久良久,沒有料想的疼痛。她緩緩睜開眼,發覺他的臉龐近在咫尺,不到三寸。
「想死?沒那麼容易!」他冷冷道,一把揪住她身上的衣衫。「嘶」地一聲,化為片片碎葉。
「痛……」她皺眉低呼,布帛與創口相互磨擦,痛得全身又是一陣冷汗。
不幾下,衣衫便被盡數撕碎,散落一地,身無寸縷的她,仍被縛在刑架上,美麗的胴體因暴露在寒冷的空氣而泛起一層羞紅,胸口有兩道怵目驚心的血痕,就像一位呈奉於神祠祭壇上的聖女。
「你真是學不乖。」猶如情人般溫柔的語氣,揪住她的下唇,輕輕印上那乾裂的雙唇,他絲毫沒有阻擋地進入她口中的甜蜜。
「唔……」好溫柔的吻,她幾乎差點產生錯覺。
「不要再試著激怒我。」他的手緩緩下移,猛地一緊,毫不留情地掐入她的創口中。
「啊!」她痛呼一聲,慘叫被他悉數吞入口中。
「否則,我絕對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冷笑道,毫不留情地重重撫遍她的全身上下,全然不顧觸痛她的創口,或者是故意要觸痛她的傷口,任由那鮮血染紅雙手,在雪白的胴體上,點點滴滴,塗上朵朵紅梅。
「你是我的!」無邊無盡的黑夜中,心以揪痛的速度自深淵飛速下墜,天際邊緣,隱隱傳來,是那沉靜、冷漠而強勢的命令。
???
以寬大的外衫嚴嚴實實包裹住那具誘人的身軀,江凌抱住早已昏迷不醒的莫馨言,一腳踢開自己的臥房。
輕輕放在床榻上,無意間觸到小手,燙得驚人,再一摸額角,高溫直達掌心,只見她滿臉潮紅,嘴唇輕啟,呼吸混濁,顯然是劇痛引發的高燒。他英挺的劍眉微微一皺,走到門口,道:「來人。」
「莊主有何吩咐?」一護衛立即跑過來。
「請大夫。」
「可是……這麼晚了……」護衛面露難色。
「叫你去就去!」他的臉色陰沉無比。
「是,屬下這就去!」護衛不敢再多說,連忙躬身退下。
一室淡淡的藥香,傳自桌上盛滿褐色液體的藥碗,江凌看著床中緊閉雙眼的人兒,不悅地皺著眉。
他,正在做著不像是自己該做的事情。
根本不該在地牢中因她的一句話就勃然大怒,根本不該讓情緒如此失控,後來對她肆虐無情的折磨亦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現在更不該管她!是生,是死隨她去好了!他還居然請來大夫,為她療傷止痛,煎藥熬湯!
可是……他暗暗握緊拳頭,聽著她因高燒而發出的含混不清的囈語,終於按捺不住拿起藥碗,走到床邊,將她扶起,將碗移自唇邊餵了下去。
「嗯……」微弱的意識拒絕著苦澀的入侵,藥尚末入喉,便被莫馨言悉數吐了出來,染濕前襟。
江凌的眉頭擰得更深了,沉默半晌,將藥碗移至自己唇邊,吞一口含在嘴裡,然後吻上她的唇,將苦澀無比的中藥一點一滴地全部餵入口中。
見她已盡數嚥下,他再喝一口,重複剛才的動作,直至碗底的藥全部見底。
「唔……」下意識地眷戀著不知何處傳來的可信賴的溫暖,與甜蜜的滋潤,她無意識地摟抱上他的頭頸,自動奉上紅唇,渴求著他的再次給予。
「你就這麼想要嗎?」他低聲道,猛地將她壓倒,奪回主動權,輾轉吮吸,深深熱吻。
情慾瞬間在體內急劇高漲,他猛地拉開衣襟,吻上那柔軟的胸部,卻聽到她因痛楚而引發的抽氣聲,不禁身子一僵,停住不動。
「算了,今天就饒了你。」一絲從未有過的苦笑掠過他的唇邊,他躺到床榻上,佔有性地摟住身邊毫無反抗之力的嬌弱身軀,努力平息氣血。
許是感受到他的溫暖,懷中人自動地依偎過來,如一隻溫馴的小貓般,縮人他懷中,今夜,的確是有點涼。
原來她怕冷,看著那張蒼白絕美的臉龐,濃密的睫毛白臉頰投射一道半扇形的陰影,幾乎輕不可聞的氣息在他的胸膛微微拂動,視線,第一次無法自她臉上轉移開來。
窗外風聲唳唳,這夜,實在是太黑了,而室內的燭光,又實在大暗了!
第九章
寒碧山莊,薦軒堂內
依舊身穿慣常的深色布衫的江凌,與新來的管事正在商議莊內事務,突然,一護衛來報。
「莊主,有人送來一封書信。」
「呈上來。」江凌淡淡道。
素緘白紙,僅有一行蠅頭小字:
誅殺盟主,群雄共憤,明日正午,敖山頂峰,一決生死。
試簫、逍遙、追風
江凌冷哼一聲,果然是莫炫那小子!自從被莫馨言偷偷放走後,試簫山莊洛君靖收養了莫展雄的兒子——莫炫一事,在江湖已是人盡皆知。他亦早就預料到其他三大山莊會聯手對付他,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那麼快!
看來自己還是不夠恨,早就該一劍宰了那小子。不過就算他,諒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三大山莊在江湖上雖然是威名遠揚,他卻並不放在眼裡!
好,就跟他們一決生死!
一運內力,手上的信箋頓時如碎葉般片片裂開,手一放,紛紛飄灑在地。
「告訴那個人,我會準時去。」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一拂袖,站起身來,朝中院凌雲居走去。
???
凌雲居內,莫馨言倚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清美的臉龐有一層深深的憔悴的陰影,眼神彷彿失卻了焦點,飄忽而空洞,毫無生氣。
已經第三天了,孱弱的身子承受不了那天地牢的折磨,高燒一直發到現在才略有起色,但仍是無法下床。
「小姐,多少吃一點吧。」被指派來特別服侍她的小蘭,不忍地端著熱氣四溢的飯菜到她面前。
她搖搖頭。「我真的一點也吃不下。」
「你這是何苦呢,小姐?」小蘭一陣哽咽。「這是拿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嗎?」
「我早已是殘花敗柳,將死之人,吃不吃,都沒什麼關係。」莫馨言苦笑道。
「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呵。」小蘭急道:「其實我看莊主還是很在乎你的,否則他就不會特地調我過來服侍你了。」
「那是因為他怕我死了,就沒有人可以折磨,少了生活的樂趣罷了。」莫馨言一陣心痛,氣血翻湧,連忙竭力壓抑。
「小姐……」聽著莫馨言自暴自棄的話,小蘭亦感到一陣傷心,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外表看來無比冷漠嚴肅的莊主,從不曾對下人有所苛責,為何偏偏對小姐這麼狠心?就算小姐的父親是莊主的殺父仇人,但那畢竟是上一代的事情呵,為什麼,莊主就一定咬著小姐不放呢?唉,好複雜,真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透。
突然,門簾一掀,一個高大冷凝的身影邁了進來。
「莊主。」小蘭連忙站起身道。
「你出去吧。」
「是。」小蘭擔憂地看了一眼莫馨言,遲疑著。
「怎麼了,沒聽到我的話嗎?」江凌微一皺眉。
「莊主,小姐的身子……恐怕再也經受不起什麼折磨了,這幾天她幾乎都沒吃下什麼東西,就算勉強吃下去,也會吐出來,莊主你能不能放過小姐?」小蘭鼓足勇氣,大著膽子道。
「小蘭!」莫馨言叫道,以為她會領受江凌一頓斥責。
「我知道,你下去吧。」令她吃驚的是,江凌居然平淡無波地說道。
小蘭終於識趣地退下。
一室寂靜無聲,這是自三天前清醒以來第一次看見他,在地牢中痛苦的記憶驀地湧現,她不禁驚恐地瑟縮了一下身子。
江凌的視線緩緩掃過桌上猶有餘熱的飯菜,將它端到床邊,舀了一勺稀粥,送到莫馨言唇邊,淡淡道:「吃。」
莫馨言愣愣地看著他,微微張開嘴,乖乖地把它吞下去。也想努力地將它嚥入肚中,但胃一感到稀粥的入侵,突然泛起一陣噁心,她連忙摀住嘴,推開江凌,身子往前一傾,全部吐在地上。
喘息稍定,她不安地看著他,生怕又將因此而受到懲罰。
江凌的眉心糾結得更深了,意識到她對自己超乎常人的影響力後,他刻意遠遠避開,不聞不問,不知她竟然厭食到了這種地步。
是他給她的折磨太過了嗎?別忘了她一直是溫室中嬌生慣養的花朵,從小到大,都被眾人捧在掌心,從未領受過風雨如此狂暴的侵襲,又焉能不憔悴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