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像憑空消失了似的,不見蹤影。
她已經離開了嗎?
他追間負責主辦這場演講的基金會工作人員,對方告訴他,她應該還沒離開,因為他們為她準備的車子還在大樓門外等著。
於是他趕到大樓門前,像警衛似的,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雙利眼來回掃瞄,就怕錯過佳人芳蹤。
經過的路人有些是方才演講的聽眾,認出了他,好奇的眼光一直膠著在他身上,偶爾,甚至有不識相的人走過來意欲與他攀談。
他雙手交握胸前,板著一張死人臉,全身上下散發的低溫硬生生將那些人給逼了回去。
隨著人潮逐漸散去,他也逐漸著慌,再也無法裝酷。
她怎麼還沒出來?
他焦急地張望,瞥了眼手錶。
離演講結束已經二十分鐘了,她究竟在哪兒?
他掏出手機,叫出她的號碼,正猶豫著要不要按下時,一道粉紫色的倩影忽然映入他眼角。
是她!
他鬆了一口氣,咳嗽兩聲,擺出一副無辜的笑臉,迎向她。
「蓉蓉,我一直在等妳。」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前進。
她果真生氣了嗎?夏野苦笑,急急追上。「蓉蓉,妳聽我說──」
還沒說完,她皮包裡傳來一陣和弦鈴聲,她這才停下步履。
不是因為他,是為了接手機。
他無奈地在一旁看著她講電話。
起先,她表情漠然,但不一會兒,眼神一亮。「David?!你回台灣了?」
David?是個男人?他皺眉,狐疑地望她。
「……嗯,我當然想,我當然也想你啊。」她甜蜜蜜地對著手機撒嬌,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當然好啊,我也想見你。」
他瞪著她喜悅不已的表情,喉頭發乾。這打電話來的傢伙究竟是誰?
「……今天晚上啊,不行耶。」她蹙眉,好遺憾的樣子。「你別生氣啦,不是我沒義氣,是我有約會。有個醫生一直約我,不答應他都不行,好煩呢。」她嬌嗔。
夏野胸口發酸。還有個醫生要約她?
「……算了,不管他,他不重要。」她輕輕一笑,那笑聲,媚得令他心臟抽緊。「對啦,你比較重要啦……嗯,我們晚上見嘍。」
訂下約會後,她結束通話,將手機收入包包裡。
他瞪著她優雅的動作,粗聲問:「那男人是誰?」
她裝沒聽見。
「告訴我他是誰!」他毫無風度地扯住她臂膀,強迫她直視他。
「是我前男友。」她挑釁地回話。
「就是那個做室內設計的?」
「不錯。」
她跟已經分手的男人講話居然還能那麼嬌?他們現在真的只是朋友嗎?
夏野眼角抽搐。「妳今晚要跟他約會?」他指控地問她。
「是又怎樣?」她昂起下頷。「你有意見?」
他當然有意見!簡直太有意見了。他乾瞪著她,滿腔鬱悶,一時不知如何表達。
「如果你沒話說的話,我要走了。」她甩開他的手,拂拂衣袖。
「等等!」他叫住她。
「怎樣?」她不耐煩地回眸。
「妳──呃,我──」他張口結舌,平常犀利的辯才不知哪兒去了。
「有話快說啊。」她催促。
「剛剛……呃,剛剛的事妳別生氣,我從來沒想跟芳妃復合的意思,是她誤會了……」
「你跟你前妻怎樣不關我的事,你不必跟我解釋。」她冷冷打斷他。
「怎麼會沒關係呢?」她冷淡的態度令他懊惱。「妳以為我今天幹麼來聽妳的演講,還提出那樣的問題?」
「你說的對,我確實不曉得今天夏大律師發什麼神經,為何要這樣當眾為難我。」
「我不是要為難妳,我只是──」
「只是怎樣?」
只是想藉此表白而已。夏野在心底回應,可男性的尊嚴阻止他說出真心話。他陰晴不定地望著徐玉曼,啞口無言。
正當兩人對峙的時候,又是一陣和弦鈴聲,徐玉曼再次接起手機。
「是你啊。」她看起來並不太開心。「嗯,我知道我們約了今晚,可是我有個朋友今天回國……我們改天再約好嗎……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嗯,再見。」
夏野不是滋味地看她收回手機。「看來妳的確很受歡迎。又是醫生,又是前男友,忙得很呢。」
「怎麼?你有意見?」她似笑非笑地看他。「或者你也想幫我拿主意,就像你幫許小姐一樣?」
「許小姐?」夏野蹙眉,數秒後,才恍然。「妳說芳妃?妳見過她?」他驚訝。
「剛才在洗手間碰到她。她可告訴我很多有趣的事呢。」她嬌笑,眼底卻毫無笑意。
他心跳一亂。「她說了什麼?」
「她說你對她可好了,離婚以後,不但幫她介紹男朋友,還幫她解決她跟別的男人之間的感情問題。她說你很溫柔體貼,簡直是她的救星。」她誇張地說道,語調充滿諷刺。
夏野當然聽出來了,臉色一沈。
「或許我也該請教你的意見?」她偏過頭,裝出一副天真的神態。「你要不要告訴我,該選那個醫生好呢?還是選另外一個開貿易公司的老闆?」
「什麼?」他臉色更難看了。「妳說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在追妳?」
「嗯哼。」
公司老闆跟醫生,她的行情挺不錯的嘛。夏野澀澀地想,喉頭發酸,像灌下一大瓶醋。
「你說我該如何選擇呢?那兩個男人條件都不錯,我真的不知道選誰比較好。」
「我是離婚律師,不是愛情顧問。」夏野黑著臉。
為什麼他兩個前妻都愛找他討論感情方面的問題?他看起來這麼適合當女人的姊妹淘嗎?
「等妳哪天想跟男人離婚,再來請教我吧!」他負氣地擲回徐玉曼的問題。
「可是我連跟哪一個男人結婚都還搞不定,又怎會有離婚的問題?」她閒閒聳肩。
「結婚?」夏野猛然瞪她,目光冷厲。「妳跟那兩個傢伙已經到論及婚嫁的階段了嗎?」
「有一個已經跟我求過婚了,我想另一個也快了……」
「什麼?!」夏野拉高聲調。「是哪一個開口向妳求婚的?」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招惹他的女人。
他瞇起眼,恨恨地磨牙,有股衝動想拿刀將那人大卸八塊。
她卻像沒看出他的惱怒,還繼續火上加油。「你說我到底該選哪一個?」
「誰也不許選!」他抓狂地咆哮,一把拽住她臂膀。「我不許妳跟別的男人結婚!」
她不屑地撇嘴。「你憑什麼不許?」
「憑我愛妳!」夏野嘶啞地咆吼,完全失去了冷靜。「我不想把妳讓給別人!我愛妳!蓉蓉,我愛妳!」他激動地搖晃她。
她動也不動,任他搖晃,櫻唇,緩緩牽起一絲甜笑。
他失神地看著她的笑,好片刻,才忽然警覺自己在驚慌當中喊出了什麼。
他頓時口乾舌燥,尷尬地放開了她。
「你終於肯承認了,夏野。」她靜靜看著他,笑容好甜蜜。
「妳──」他瞪著她愈來愈燦爛的笑顏。「妳剛剛都是故意的?」
她不回答,只是輕輕地笑,瞟向他的眼波,好調皮。
他臉頰發熱。
「不錯,我是故意激你的。」笑夠了後,徐玉曼才悠然自得地開了口。「誰叫你剛剛那麼自以為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問我那種問題。」
「妳、妳明知道我是──」
「知道什麼?知道你想挽回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只好耍這種爛招數?」她淘氣地反問他。
「妳!」他瞠視她,氣得臉色發青,又赧然發紅。
她又是一串嬌笑。
俊臉浮上三條黑線。「笑夠了沒?」
「你說呢?」她拉住他的手,還是燦然笑著。
他卻不生氣了,愣愣地看了一眼她主動與他交握的玉手,心弦一動。
「妳啊!」他無可奈何地歎氣,罵她也不是,怨她也不成。
「怎麼樣?」她搖晃他的手。「我這個前妻,不比另外一個好應付吧?」
「這很值得得意嗎?」他沒好氣地翻白眼。
「我啊,只是給你一個小小懲罰而已。誰叫你要跟她當眾抱在一起,還讓她那樣吻你?」醋味忽然湧上徐玉曼心頭,她不禁用力捏夏野的手。
他猝不及防,痛喊一聲。
「活該!」她嬌嗔。
「這怎麼能怪我?」他喊冤。「是她自己黏上來的啊!妳應該也看到了,我馬上就推開她了啊。」
還不夠快。她嗔望他。「你知道嗎?我差點要以為你那個問題是針對她了呢。找以為你想復合的對象是她──」
「怎麼可能?」他驚恐地打斷她。「我巴不得能快點擺脫她!」
「真的嗎?」她似笑非笑。「那為什麼每次她一打電話找你,你就馬上趕過去?要人家不誤會也難。」
「那是因為她每次都尋死覓活的啊!」他歎氣。「妳上次不也在我車上聽到了,她老是哭著說要自殺,我怎麼能不理她?」
「可是你那時候一下子就掛了她的電話啊,一副很酷的樣子。」
「我那也只是──」他忽地頓住。
「只是怎樣?」她眨眨眼,等待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