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這樣的女人?」她扭過頭,不可思議地望他。
「很意外嗎?」夏野微笑著聳肩。
他很明白她的難以置信。芳妃和她,幾乎可以說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
「我的確喜歡她,跟她在一起很輕鬆,從來不必費心猜測她在想什麼。她是個很容易搞懂的女人。」
「也就是說,她一點也不麻煩。」徐玉曼撇撇嘴。
不錯,他曾經也這麼以為,一直到很後來,他才認清原來芳妃也有麻煩的一面。
夏野自嘲地苦笑,繼續介紹前妻二號。「她從不抱怨我花太多時間在工作上,從來不要求我多陪陪她,也不會拿一些特殊紀念日考驗我的記憶力。她很獨立,就算我沒空陪她,她也能調適得很好。」
「是嗎?」徐玉曼愈聽愈不是滋味,胸口莫名抽疼。「既然她這麼好,你又為何跟她離婚?」
「因為有一天我回家的時候,發現她跟另一個男人躺在床上。」
「什麼?!」她不敢相信地瞪他。「你是指她有外遇?」
「嚴格來說,那不是外遇,只是偷情。」他冷靜地指正她。「她只是玩玩而已。」
只是玩玩而已?玩玩而已?!
她不明白他怎能以如此平和的口氣敘述這件事,他一向很驕傲的不是嗎?怎麼好像一點都不氣惱那女人給他戴綠帽?
「我當然沒那麼好說話。」他嘲弄地扯唇,彷彿看出她的思緒。「否則也不會跟她離婚了。」
徐玉曼默然,還陷於震驚中。她曾經設想過好幾種他再次離婚的理由,卻從來不曾猜到會是這樣。
見她明眸圓睜,雙唇微張,小女孩似的出神模樣,夏野忍不住好笑。
「叩叩叩。」他戲謔地敲她的頭。「有人在家嗎?」
她眨眨眼,眼眸依然半迷濛。
還沒醒神?夏野搖頭,輕輕拍拍她的頰。「快醒過來,蓉蓉,知不知道妳這樣張著嘴的樣子很難看?」他取笑她。
「啊。」她這才回神,接觸到他充滿笑意的星眸,她臉一紅,連忙閉緊唇。
他輕聲一笑。
她臉頰更加燒燙。
「好啦,該換人坦白了。」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妳呢?在跟我離婚以後,妳都跟哪些男人交往了?」
「我?」她一愣。
「既然妳剛剛毫不客氣地審問過我,我想我應該也有權問妳。」他幽默道:「說吧,從實招來。」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但還是回答了。「比較正式的,只有一個。」
有一個!
嫉妒的針霎時刺痛夏野,他強作冷靜。「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室內設計師。」
「妳是因為找他設計房子認識他的嗎?」
「我才不敢找他設計房子呢。我受不了他的創意!」她笑著揮揮手。「你相信嗎?他居然能把同一間房子的牆壁塗上十種不同的顏色。」
「聽起來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他是很特別。」徐玉曼點頭同意,眼神因回憶變得迷濛。「我是在一場時尚派對認識他的。他很幽默,很風趣,穿著打扮也很有品味……不過跟你不一樣,他從下穿西裝的,也討厭打領帶,他總是像浪人一樣隨便亂穿,卻很能穿出自己的味道。」
也就是說,是和他不同類型的男人。夏野暗自下結論,胸臆莫名發酸。
他瞪視徐玉曼,有股衝動想撥去她眼中那片迷霧,只因為那霧,不是為他而漫開。
「妳很愛那個設計師嗎?」
事實上他想問的是,她比較愛誰?
他痛恨自己這種無謂的比較心理,也明白這很無聊,但就是無法控制。
「嗯,我很喜歡他。」她點頭。「他是那種很會耍寶的人,總是逗得我很開心,跟他在一起很快樂。」
快樂!
又一根針刺上夏野,他緊緊咬牙,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所以妳有一天應該會跟他結婚嘍?」
「結婚?不!」她驚異地望他,彷彿他剛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他蹙眉。「妳不是很喜歡他嗎?」
「喜歡是喜歡,但我可沒想過要跟他結婚。」她搖搖頭。「事實上,我們一年前就分手了。」
「你們分手了?」他不明白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為何會如此熱切,就連胸口,似乎也因興奮而發燙。「為什麼?」
「因為他不是那種可以定下來的男人。他愛流浪,又天生多情,他那種人,注定了一生漂泊,絕不可能跟一個女人共組家庭。」
是因為這樣,她才與那傢伙分手嗎?聽起來像是萬分遺憾的決定。
夏野心一沈,方纔還發燙的胸膛也冷了下來。「妳該不會到現在還愛著他吧?」
「嗯,我愛他啊。」她答得好乾脆。
他胃部悶痛,像被人狠揍一拳。
「為什麼?他傷了妳的心啊!」他瞪視她閃閃發亮的眸。那男人明明傷了她,為何她回憶起來時,還能笑得如此甜蜜?
這簡直不公平!
他忿忿然端起酒杯,狠灌一大口,然後重重放下。玻璃杯敲上桌面的聲響,嚇了她一跳。
她訝異地瞥向他。「你怎麼了?」
「我沒事!」他賭氣似的悶應。
「那你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奇怪!」他終於忍不住擰眉低吼。「那男人傷了妳,難道妳一點都不恨他嗎?」
「為什麼要恨?」
為什麼?她居然還問他為什麼?
他氣極。「因為他不定性!因為他只顧著跟妳談戀愛,卻不肯給妳一張結婚證書!」
她訝異地望著他咬牙切齒、幾近抓狂的模樣──莫非,他是在替她抱不平?
「奇怪。」她笑睇他,閒閒說道:「我好像記得夏大律師說過,一紙結婚證書並不能代表什麼,只不過是一張隨時可以中止的契約而已。」
「我也記得夏蓉大作家說過,那不只是一張契約,而是一種心靈的承諾!」他激動地反駁,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靜。
她深深凝睇他,放柔了嗓音。「所以我們又要吵架了嗎?」
「我不想跟妳吵!」他揮揮手。「我只是──」他忽地住口。
「只是什麼?」她若有深意地微笑。「為我抱不平嗎?」
他一悶,驚覺自己的心思被她看透,不禁狼狽,懊惱地瞪她。
她噗哧一笑,明眸流動著調皮的光。「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之所以不恨他,是因為我在跟他交往以前,便知道他是那種人。」
「妳早知道了?」他訝然。「那妳還跟他交往?妳又不是那種喜歡遊戲情場的女人。」
「我的確不是。我那時,是很認真地想跟他談一場戀愛的,一場不必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
「不以結婚為前提?」他驚愕。
她笑著點頭。
她真能如此瀟灑?
他不敢相信。「既然如此,那妳為什麼到現在還愛他?」他近乎指控地間。
「我愛他,就像愛一個好朋友。」她笑望他。「也許你很難相信,不過我到現在跟他還有聯絡,偶爾打打電話、聊聊天,就像朋友一樣。」
就像朋友一樣?
夏野啞然,胸臆怒火霎時全滅。
她居然能跟男人談一場不要婚姻的戀愛,事後還能如此坦率地與那人保持友誼。
究竟該說她太單純,還是太浪漫?
他搖頭。「妳還是那麼不現實!」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淘氣地掀眉。
「我真拿妳沒辦法,蓉蓉。」他感歎。
「這個你不是也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嗎?」
他瞠視她瑩瑩發亮的眸。「妳啊!」他無奈輕歎,橫過手臂,寵溺似的揉揉她的頭。
她沒有抗拒。
她該抗拒的,因為她並不想與他過於親暱。
但或許是酒精的效力發作了吧?她忽然覺得窗外的夜色好美,酒廊裡的氣氛很溫馨,舞台上的歌手歌聲甜美動聽,而她,心跳怦然,全身像發燒一樣,暖洋洋。
暖得讓她只想跟他和好。
和好,不吵架,像對老朋友般放鬆心情,好好聊聊。
她微笑,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啜著酒,然後偏過頭,端起全空的酒杯,在他面前勝利似的晃呀晃。
「我喝完嘍!再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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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不過徐玉曼的軟聲請求,夏野只得幫她去吧檯端酒,可當他端著兩杯酒保精心調製的長島冰茶回來時,卻看見方纔還坐得好好的她,現在已趴倒在桌上,一隻白玉般的手臂還軟軟地在桌下晃。
而她身旁,站著一個金髮男子,他俯下身,試圖以雙手撐起她。
她偏過頭,迷濛地對那外國人一笑。
她居然還對那人笑?夏野一凜,急急走過去。
「放開她!」他怒喝,兩隻酒杯重重擱在桌上,臂膀一橫,擋開金髮男子的毛手毛腳。
「嘿!先生,你做什麼?」金髮男子拂袖抗議。
「只是警告你不要碰她而已!」夏野語氣森冷,眸光咄咄逼人。
眼見他佔有性的態度,金髮男子恍然大悟。「你是跟這位小姐一道的嗎?」
「不錯。」
「你誤會了,我看她好像喝醉了,所以想幫忙她而已,我沒惡意。」金髮男子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