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那男子的語氣中有著莫名的愉悅。「不過,如果你進來的話就會有了,需要我的幫忙嗎?」
「我還在考慮該不該留下來。」
「也許你應該快點決定。」那男子聲音中的笑意更深了。「天氣是不等人的喔!」
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某種不可知的幻數。總之,在那個男人剛說完那句話的時候,外頭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真該死!」就在溫靖芝提著那箱簡便得不能再簡便的行李,快速閃進門廊的時候,剛才那個帶著笑意的聲音便毫無預警地在她的耳邊響起。
「需要幫忙嗎?」
剛才還關著的門現在已經開了,一個只穿著日式浴衣的男人正交叉著雙臂,悠閒地斜靠在歐式風格的門框上。
本來應該是非常不協調的畫面,卻一點都沒有突兀的感覺。
「看來我是沒有選擇了。」溫靖芝看著像瀑布激流一般的雨勢,喃喃自語說著。
「你好像不常遇到這種狀況嘛!」一雙銳利而靈活的眼睛搜索著她的表情。「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那你呢?」只守不攻不是她溫靖芝的風格。
那男子只是攤了攤手,無奈笑道:「進來吧!這場雨可能會下好一陣子。」
溫靖芝看著他逕自提起她的行李向屋子裡走去,她只好跟著進去。
「既然我們可能要相處上一段時間,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溫靖芝覺得這個男人好像誤以為她要留下來了。
「等雨停了,我就要離開這裡。」溫靖芝的意思很明白,她不想對著這個人作自我介紹。
「哦?你要怎麼離開?」這個男人的臉上又掛起了那種惹人心煩的微笑。
「我只要打一通電話……」
「這裡沒有電話。」微笑一斂而成為遺憾。「而且這裡離招得到計程車的地方,大概有好幾十公里。」
「我有行動電話……」看見他臉上一副「這樣啊!」的表情,溫靖芝就知道不妙了。
「剛才你的行李是讓布萊克醫生的司機替你拿下車的吧!」
她當然聽得出來他是在說她的行動電話可能已經被取走,溫靖芝聽著他的話,只覺得一陣怒氣往上湧。
這果然是一場騙局!
「我連特地帶來的電動玩具都被A走了,只留了幾本書給我。」那個男人似乎對於這件事並不以為意。「看來那個醫生不太喜歡現代科技喔!」
這個意思是說,連她放在行李箱裡的手提電腦都可能已經「罹難」了嗎?
「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都被困在這裡了。」溫靖芝想起布萊克的微笑,不禁全身發毛。「這算是綁架嗎?」
「不,我想,這是布萊克醫生所謂的「治療」,」那男子笑得很悠閒。「其實在這裡待上幾天也不錯,吃得好又睡得好,我整個人都舒服不少。」
才說著,那男子就在二樓一扇雕花精細的門前停了下來,打開了門。
「喔!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這間屋子裡只有一個房間,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就非得當室友不可了。」那男子滿不在乎地笑了。「既然你不想先自我介紹,那麼就從我先開始吧!我叫葉桐,上一個職業是小說作家,請多多指教。」
※ ※ ※
「根據我的判斷,發現葉先生和溫小姐對於彼此的病情應該會有一些幫助,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成為彼此的治療師。從發掘對方的問題開始,然後解決自己的問題。」
溫靖芝看著電視螢幕,差點忍不住砸了它。
什麼叫做「成為彼此的治療師」?這種問題要怎麼跟別人討論?
「在治療的過程當中,我所開出來的藥只有一種,那就是「誠實」。如果能夠相信對方,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問題,那麼兩位所遇到的困境應該就能獲得適當的解決。」
剛才溫靖芝檢查了自己的行李,果然發現原本放在行李箱裡的手提電腦不見了,卻乎白無故多了一卷標明給她和葉桐的錄影帶。
錄影帶已經快播完了,顯示布萊克要說的話也只有這些。
「如果在療程結束--也就是十天後,兩位的狀況還是沒有任何改善的話,本中心願意負起全部的責任。」
溫靖芝沒有聽見布萊克接下來說了些什麼,卻只看見葉桐一臉驚奇地看著螢幕上開始「斑駁」的畫面。
「這是怎麼一回事?」溫靖芝也看著已經毫無影像的電視螢幕。
「看起來好像是這卷帶子剛剛「自爆」了。」葉桐試著把帶子倒到前面,果然是連一點訊號都沒留下。「看來我要收回前言了,這個醫生好像比我們還先進喔!」
「我才不管他先不先進!」溫靖芝不自覺地開始用怒氣掩飾驚慌。「他這種行為是綁架、是犯罪……」
「你有什麼毛病?」
「啊?」溫靖芝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弄得有點糊塗了。「什麼「什麼毛病」?」
「我是在問,」葉桐不急不徐、好整以暇地又重新問了一遍。「你為什麼會找布萊克醫生替你解決問題?」
「這件事情和你沒關係。」溫靖芝的聲音就像北風一般冰冷。
「說的也是,對於一個連自我介紹的禮貌都沒有的人,的確是不該指望她來負起「治療師」的責任。」那股冷冽像是未曾影響到葉桐一般。「這麼說,在這十天之內,我們只要互不干涉對方就行了,其實我還更想獨處咧!」
溫靖芝當然也是這樣想。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在意你的。」
※ ※ ※
一開始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葉桐以為自己還有點救。雖然很微弱,但是他卻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雖然最後的結果很令人遺憾,不過,他卻沒有太失望。
真要說起來,不過是有點遺憾而已。
畢竟,這麼有「特色」的女人,並不是常常有機會遇到的。
葉桐躺在陽台的躺椅上,閉起眼睛享受夜風的吹拂,一邊慢慢回想著今天才剛成為他室友的女人。
溫靖芝,一點都不溫柔的名字,就跟她的人一樣。
看到這個名字就會讓他想到慣戰沙場的大將軍。也許,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她自己的「戰場」裡奮勇作戰吧!這會是讓她看起來總是不可一世的原因嗎?
只不過是說個名字罷了,她卻好像是給了他多大的恩惠似的,那個細緻的下巴和白皙纖長的頸子所形成的角度,簡直就像是英國女王的雕像一樣。
如果要他說,他並不真的認為她是什麼絕世美人,不過就是眼睛比別人深邃了一點、輪廓比別人優美了一點、氣質比別人冷了一點、臉上的笑紋比別人少了一點。
該死!職業病又來了。
葉桐甩甩頭,企圖甩掉腦海裡那張自己擅自替她想像出來的「笑顏」。
其實只要把嘴角的弧度放鬆一點,下巴不要繃得那麼緊,她應該會更好看一點。
這並不是說她現在不好看,只是……她不常笑真的很可惜,那雙嘴唇和那雙眼睛真的很美。
想到這兒,葉桐突然苦笑了起來。
真是的!六根清靜了之後,反而更有閒情逸致去欣賞美人,看來女人總是罵男人沒節操可能真的有點根據。畢竟,十個男人裡面,總有八個遇到這種事是憑本能行動的,看見美女還不滿腦子都是壞念頭?
或許,這個毛病治不好也沒什麼大關係……才這麼想著,一陣溫暖的花香就從房間裡飄了出來。大概是他的新室友剛剛洗完澡出來吧!
念頭才一動,腦袋裡又自動浮現出一幅他自己想像出來的「美人出浴圖」。
葉桐歎了口氣,也只能怪自己職業病太重,光是一點小刺激,就會在自己腦袋裡想出一大堆沒用的東西。
管他的,還是早早洗個舒服的澡,像昨天一樣好好地睡個覺吧!
※ ※ ※
溫靖芝楞楞地看著冰箱,實在不曉得該從何下手。最後想了想,還是只拿了一顆蘋果出來啃。
蘋果才咬了一口,溫靖芝就發現自己在發呆。
好久沒有泡個像樣的澡了,就從溫傑死了以後,不再回那個家開始。
奇怪了,以前不會這麼常想起溫傑的啊!為什麼這幾天會這樣?是因為那個怪怪的傢伙嗎?
那傢伙真是個怪胎,成天就穿著一件日式浴衣在屋子裡晃來晃去,吃飽了就躺到陽台上發呆睡覺,餓了就自己做飯吃,還真當她不存在似的。
作家。一個男人以作家做為職業,好像是沒出息了一點。不過,看了他大半天,溫靖芝也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想像不出來他那個樣子坐在辦公室裡的景象。
他究竟有什麼問題呢?居然會需要她來當他的治療師……
這裡除了裝潢和氣氛怪一點之外,其實還算是個滿舒服的地方。
很多人都以為像她這樣的大小姐,出門在外一定都是非五星級飯店不住,卻沒想到,有很多國家,其實連間像樣的旅館都沒有,哪還要求得起什麼呢?住的方面倒是沒問題,只是吃的方面……溫靖芝看著那顆只剩下核的蘋果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