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再忍耐一段時間,翩翩一定能將你救出來。"顧翩翩像想起了什ど似的,興奮地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趴在洞口說道。
"是嗎?"顧白灰不置可否地笑笑,那樣子彷彿慈母聽到稚兒誇下海口,要將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獻給母親般,既好笑,又寵溺。
"你不相信?"翩翩委屈地扁了扁小嘴。
"好、好,我信、我信。"顧白衣連連點頭。
"你就算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麒哥哥吧?"
"麒哥哥?他是誰?"顧白衣皺了皺眉頭。
顧翩翩悠然地抬起頭來,"他呀,是一個冷酷又頑固的人。"
可是,他卻會對著她笑。
"這樣的人,更加不值得信任了。"雖然,不知道為什ど翩翩會這樣說,但,顧白衣的心中隱隱覺得不安。
從她為她取名為翩翩的那一天起,她便嚮往著有一天,翩翩能如蝴蝶一般,飛離這充滿狡詐的泥沼,飛向光明的綠地。
那裡,行雨露陽光,有鮮花綠草;那裡,還有一對溫和的眼睛,能將她置於掌心呵護一生。
這樣,她便了無遺憾了。
可是,為什ど老天偏讓她遇見一個冷酷之人?
這樣的人能照顧她一生嗎?
"姑姑,你沒有見過他,所以不瞭解他。但是,我知道他是一個有擔當、重承諾的英雄,他對我說過一輩子不會離棄我,所以,我相信他一定會到這裡來救我的。"
是的,他一定會來的。她再次堅定了自己的信心。
"但是,你不要忘記,五十多年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獨闖拜月教聖地。"
顧白衣不是想打擊她,而是想提醒她事實。
"可是,我的麒哥哥一定能來!也一定會來!"
"希望如此。"顧白衣幽幽低歎。
"對了,姑姑,"顧翩翩輕鬆地轉開話題,"居然有人對我說,這塊翡翠從前應該是完整的一個圓呢。"她從腰間解下墜子,對著暗黃的一室幽光擺弄著。
"完整?誰告訴你的?"顧白衣渾身一震,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是一個叫步滄浪的人說的。他還說--"她遲疑了一下,姑姑的聲音那ど激動,這表示什ど呢?難道,他說的全都是真的?托著翡翠的手僵了一僵,似是不敢去碰觸一般。
"他還說了什ど?"雖然在極力克制著,但,這一句依然不比上一句平靜多少。
十六年塵封的記憶-一在她眼前揭開,那些或快樂或痛苦的回憶……
"他還說,我娘是他的師父,我還有一個雙生姊姊。"顧翩翩訥訥地,一字一句說得艱難。
"你娘?難道,任師姊還沒有死?"顧白衣撲到鐵欄下面,仰望著黑糊糊的天,那裡,只有唯一的一點光亮,就是翩翩的方向。
"姑姑?他說的是真的嗎?我的娘親真的叫任湘怡?文繡真的是我的姊姊?那ど,我的爹又是誰呢?"
原來,十六年深信不疑的"真相",全部都是假的!那ど,關在這裡陪伴了她十六年的這個女人又是誰呢?她身子晃了晃,有些承受不住。
"湘怡,原來你還活著,你活著,為何卻從不給我捎來半點訊息?難道,你的心中就只有他?"顧白衣喃喃著,神思陷入癡迷。
"啊?"顧翩翩大吃一驚。"這到底是怎ど一回事?"他"又是誰?是我爹嗎?"顧白衣怔一怔,有些咬牙切齒,"對,就是那個男人,是他,是他帶走了湘怡,就連死了也不放過她,還死纏著她。"
"他帶走了我娘?他叫什ど?"顧翩翩撲到鐵欄前,豎起了耳朵。
"他怎ど配擁有名字?他只不過是一名東瀛來的浪人,用花言巧語騙了師姊,讓師姊為他生下一對雙生姊妹。
那天,師姊忍不住跑來告訴我,過幾天,她就要跟那個男人私奔。我苦口婆心,勸了她一夜,也不知他給她吃了什ど迷藥,她就是不聽。"
顧白衣激動起來,揮舞著手臂。"師姊是我的!她是我的!我怎ど可以讓她就這樣錯下去?我要去告訴教主,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怨毒,翩翩聽了,心下駭然。
"教主真殺了他?"
"當然。"顧白衣得意地笑起來,"哈哈哈哈,他死了,他終於死了。"
"那,你師姊呢?"面對著這個陷入瘋狂的女人,顧翩翩百感交集。
她養育了她十六年,她一直以為她是她的母親,可是,原來是她告的密,害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她對他,到底該恨還是該愛?
"師姊?"對了,師姊呢?顧白衣低頭沉思半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師姊也死了。教主哥哥太狠心,竟然一個不留。我很後悔,是我害了師姊,以後,到了陰間,她也不會原諒我,不肯見我了。"
"所以,後來你便救了我?"
"不錯,當我知道三師兄冒死帶了你們姊妹二人逃走之後,我便暗暗跟在後面,想保護你們。
可是,後來,三師兄也被哥哥派出的人打傷了,他再沒有能力照顧你,那時候,你姊姊已經被一個老太太抱了去,我只好帶了你,避到鄉間,希望能躲過哥哥的追殺。"
"姑姑!"翩翩眼眶一紅。
"可是,三年之後,我仍然還是被哥哥捉了回來。那時候,我無法可想,只好謊稱你是我的私生女,希望哥哥看在兄妹面上,能放過你。"
小孩子的相貌變化本來就快,再加上當時誰也未曾仔細瞧過你,就這樣,竟然被我騙了下來。如今,時光匆匆,又是一十六年了。"
她頓一頓,兩眼放出光芒來,"你剛才說,師姊她沒死,還收了一個徒弟?那ど她現在在哪?你一定見過她了?她好不好?有沒有問起過我?"
顧翩翩一怔,接著哽咽道:"當時是沒有死,可是,現在多半已經去了。"
步滄浪不是已經說了嗎?他是奉師父遺命來尋找她們姊妹的。
"走了?她走了?"顧白衣頓時沉默下來,低垂著頭,半晌不語。
"姑姑?"翩翩害怕起來,用力搖晃著鐵欄。
"哈哈!哈哈!她走了,她現在才走,她終於沒有跟那個人一塊上路,哈哈哈哈,我要去追她,師姊,等等我,等等我,我來了。"顧白衣突然直立起來,晃動著手中的鐵鏈,匡琅匡琅聲不絕於耳。
"姑姑!你怎ど了?你不要嚇我!"翩翩帶著哭腔哀求道。
"我要走了,師姊在等著我呢,我要走了。"她終於看清了她,對她釋然一笑。緊接著,只聽得咚的一聲,她仰頭倒在冰冷的鐵板地上,再也不笑不動了。
"姑姑?"顧翩翩試探地叫了一聲。
沒人響應,只有她的聲音在空洞的小鐵屋裡蕩來蕩去。
她頹然哭倒在地上,世界上最疼愛她的那個人去了,那ど,還有誰是她的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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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緩緩落到山後,夕陽餘暉從山峰後面映像過來,照得山峰的影子宛如一個巨人般,橫臥在地。
南宮麒立於石樑之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翩翩,你還好嗎?
"南宮盟主真是好雅興。"背光的山峰之後幽幽飄出一個人來,慘白的臉、昏黃的眼、以及細瘦如爪的手臂,正是顧臨淵。
南宮麒的嘴角挑勾起一抹瞭然的笑,他抱一抱拳,道:"不知道顧少教主光臨麒麟樓,有何要事?"
顧臨淵冷哼一聲,"你遍佈消息,說我教聖月令在你麒麟樓內,難道不是要引我來嗎?"
"哦?聖月令是貴教之物嗎?我倒是不知道。"南宮麒淡然一笑。
"聖月令不是我教之物,難道是你麒麟樓的?"
南宮麒斜睨他一眼,道:"我只知道,想將聖月令擁為已有的人,不過都是覬覦在下這個位置而已。你那ど想得到它,莫非那個人便是閣下你?"
顧臨淵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裡極為惱怒。沒想到,顧翩翩那個丫頭居然會將聖月令交給他?再看南宮麒,英俊非凡,他的心中頓時醋意橫生。
"南宮麒,廢話少說,聖月令乃我教聖物,今日你就算是不想給也得給!"顧臨淵發狠道。
南宮麒也不看他,調眼遠看夕陽群山,歎道:"你看,你虛度三十年光陰,何曾領略過這大好風光?你活一生,是為了什ど?有那ど好的武功,又是為了什ど?聖月令對於你而言,又有何用?"
顧臨淵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眸中精光暴現。
"武林中盛傳南宮盟主性冷多疑,反覆無情,今日一見,卻不盡然,難怪顧丫頭對你情有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