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懂,那就拜託你別老是欺負我這個瞎子嘛!」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大家都欺負,我不欺負,多不合群啊!」
「該死!」
「哈哈哈,既然要作瞎子,就忍耐一點吧!」
淚流滿面,問晴踉蹌奔回臥室,埋在枕頭裡痛哭,哭到聲音啞了,哭到眼睛腫了,哭到她的心完完全全被洗滌乾淨,她才徐徐起身,抽噎著到浴室洗臉。
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哭得好醜,但是……
她微笑,擦乾臉,回到床邊,靜靜坐著等候。
十數分鐘後,房門悄悄打開,任育凱躡手躡足地摸進來,他沒有開燈,因為他是瞎子,不需要倚賴燈光,也不知道燈光是亮著的,更不知道她還清醒地注視著他。
她愛他。
望著那個明明已經可以看得見,卻寧願活在黑暗中的男人輕手輕腳地摸到衣櫥拿換洗衣物,她又想哭了。
他也愛她。
視線繼續跟隨著那個早已看清楚她的五官長相,這三年來依然一年比一年加倍寵愛她的男人繞過床消失在浴室門後,她再也沒有一絲疑慮。
是的,她相信他絕不會變心。
十五分鐘後,瞎眼的男人圍著浴巾走出浴室,想摸上床卻踢到老婆的腳。
「咦?」他摸了一下。「老婆,妳怎麼還沒睡?被我吵醒了嗎?」
「我想請你做一件事。」
他半蹲下來,摸到她的手拿起來親了一下。「可以啊,什麼事說吧!」
手貼住他臉頰,「請你拿下遮住視力的隱形眼鏡,好好看看我。」她輕輕道。
好半天,他一動不動,半聲不吭,好像沒聽見她的話,又好像就這麼半蹲著睡著了。
突然,他動了,低下臉,他分別取下兩眼的隱形眼鏡隨手扔開,再抬起頭,炯然有神的眸子深深凝住她,旋即注意到她紅腫的眼,心疼立刻顯現在他的表情上,雙手憐惜地捧住她的臉。
「妳哭了?」
不理會他的問題,她認真地問:「看清楚我了?」
視線與她相對片刻後,終於開始移動,徐緩地在她臉上繞了一圈,再慢慢往下,又從下面爬回來,然後,他撩起一抹慵懶的笑。
「看清楚了,我就愛妳這模樣,圓圓的臉,溫暖的眼神,比櫻桃更纖小的嘴,最愛妳白裡透紅的雙頰,還有點綴在上面的那些雀斑,就像洋娃娃一樣,可愛極了!至於妳的身體……」笑容倏轉曖昧,「沒錯,妳比豐滿還多了一點肉,但那恰合我的意……」驀而抓來她的柔荑包住他亢奮的男性。「瞧,這就是證明!」
她羞赧的垂下雙眸。「我相信你。」
他抬起她的下頷,使她不得不對上他的眼。「相信我永遠不會變心?」
「是。」
「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笨男人,笨得不會變心。」
笨?
任育凱立刻聳高了雙眉,不過片刻後又放下,聳聳肩。「笨就笨,那麼……」目光又轉可憐兮兮。「可以了吧?三個月了,我整整憋了三個月了,我家小弟弟快抓狂了!」
她沒有回答他,只是主動脫掉睡衣和內衣褲,再溜進床單裡閉上眼。
「我要睡了!」
他興奮地握了握拳頭,旋即扯掉浴巾,像餓了三年三個月零三天的公獅一樣撲上床。
「我要吃了!」
他終於可以看清楚自己正在「吃」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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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提出畢業作品之後,畢業生就不用再到學校去了,只等著參加三月底的畢業典禮,所以當任沐霈一家人要到美國參加葛萊美獎頒獎典禮時,問晴恰好也能跟著去,而JR兄妹也順便上了幾個電視節目,接受雜誌訪問。
到了三月初,他們回到東京,任育凱才想好好休息幾天,沒想到又被老婆拉去參加日本盲人協會的義演餐會。
五十桌來賓,不必懷疑,每位來賓不是大社長就是名流大佬,口袋裡從不放現金,他們只刷卡簽支票,而義賣者也全都是娛樂界最有名氣的藝人,是媒體窮追不捨的對象。
任育凱也要上台義賣一首歌,雖然他不是日本娛樂界的藝人,一般日本人也不知道任育凱是何許人也,但毫無疑問的,他是日本娛樂界最有名氣的人物,只要他拿出一首曲子來,再爛的新人也可以一炮而紅,再跌落谷底的過氣歌手也能在一夜之間又爬回巔峰。
他們若知道任育凱就是連續三年得到葛萊美年度最佳歌曲獎和最佳流行樂男藝人獎的凱依,不開出天價來才怪。
「出門前你還看不夠兒子嗎?」問晴嘀咕著阻止任育凱一再看表。「下個月我們就要搬回台灣去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幫日本盲人協會籌款,他們想再建一所盲人學校,拜託你認真一點好不好?」
「好嘛、好嘛,我今天一定會賣到最高價,行了吧?不過……」任育凱討好地叉起一塊法式熏魚放入她口中。「今年妳也要陪我作巡迴演唱。」
「可是澄澄那時候剛好滿週歲……」
「一起帶去,我們在歐洲替他慶祝。」
問晴想了一下。「好吧!反正媽咪也這麼說。可是等我們回台灣之後,我也會加入台灣的盲人協會作義工,到時候我要是請你幫忙,你可不能給我嘰嘰歪歪的說一大堆理由拒絕喔!」
「沒問題、沒問題!」任育凱眉開眼笑地啄了她一下。
「討厭,有那麼多人在看你還這樣!」她赧紅著臉推開他。「喂,主持人在叫你了,可能有事要交代,你還不快去!」
又偷親了她一下,他才起身。「是,老婆大人!」
問晴笑看著他離去,她知道有許多女性賓客對她投以異樣的眼光,但她一點也不在意,只要他不在意,她有什麼好在意的?
「晴子?」
「唔?」問晴愕然回眸,愣住。「水野?」
一位挺帥的年輕人驚愕地上下打量她。「真的是妳!」
「呃,好久不見了,你好嗎?」自從眼睛復明見過她一次之後,他就再也不曾來找過她,實在沒想到還能有再見面的一天,而且還是他主動先打招呼的。
「我很好,妳……」年輕人--水野打量其它五個空位,再希冀地看回她。「咳咳,我們能坐下嗎?」
問晴瞄一下他身後的兩個女孩,總算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可以啊!」
她記得那個日本娃娃似的少女,老愛作天真狀說一些殺人於無形的話,至於另一位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子,也是時下一般日本女孩的模樣,長得不錯,但好打扮愛虛榮,和水野站在一起倒是滿搭配的。
水野鬆了口氣,「得救了!」隨即拉著兩個女孩落坐,再介紹她們。「這是我妹妹好子,妳還記得吧?還有我的女朋友茉莉乃,她們一直吵著說要來,我本來想靠記者證夾帶她們進來,再看看有沒有公關座,沒想到根本沒有半個公關座,而且待會兒義賣一開始,所有的記者都會被趕出去……」他苦著臉瞥一下兩個女孩。
「看著好了,我們一被趕出去,我就會被她們兩個活活打死!」
「那你們就坐著吧!」問晴大方地說。「反正本來信誓旦旦說一定要來的人結果不來了,所以這桌只剩下兩個人,其它四個位置都是空的。」
「那就謝謝了。」水野欣喜地道謝。「不過其它桌都是十人一桌,為什麼只有這桌是六人一桌呢?」
「我老公要求的,他不喜歡應酬。」
「妳結婚了?」水野驚呼。「他也是瞎子嗎?」
這種話實在很失禮,不過問晴沒放在心上。
「他本來是,但我們結婚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好了。」
「眼睛好了他還想跟妳結婚?」水野再一次脫口而出。
這個人好像一點長進也沒有耶!
問晴臉上仍保持著笑容,「他不是那種注重外表的男人。」然後轉向表演台。「啊,快開始了呢!」話落即裝作專心的注意台上,不再多看他一眼。
跟這種人說話真是累,不說總可以吧?
還是不行,不到幾秒,她就聽見他們三人的「耳語」。
「她就是當初你差點和她交往的女孩?老天爺,幸好沒有,不然你一定會被人家笑死的!」
「我有跟哥哥說喔!可是他都不信,後來他眼睛好了自己親眼看到才相信。」
「我說她老公一定跟她一樣平凡得可憐,不然就是老頭子。」
「老頭子有什麼關係,妳看她能坐這麼靠近舞台的桌位,還有她身上穿的名牌,手上戴的鑽戒,她老公一定超有錢。」
「夠了沒有,妳們兩個!」
「幹嘛,我們哪裡說錯了?」
「是沒說錯,但起碼人家給我們位子坐,這種話等離開這裡再說不行嗎?不然待會兒她要趕我們怎麼辦?」
問晴想翻白眼,但忍住。
不久,義賣開始了,原來任育凱被抓去幫主持人的忙,因為他那張嘴夠靈活也夠刁,不想掏錢的一定會被他硬摳出錢來,想出少點錢的也會被他挖出大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