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小鬼,真的只有三歲嗎?
任育凱想笑又不敢笑。「呃,老爸,欠媽咪的債已經還清了,不需要再這麼打拚了吧?」
「老婆大人的要求,我能拒絕嗎?」任沐霈喃喃道。
任琉璃在一旁狂笑,吟倩直翻白眼。
「夠了沒有,你們兩個!」一把抓下來掛在任育凱脖子上的小女兒,再朝任琉璃使了一下眼色,要她抓開小兒子。「該讓二哥出境了。」
「不要嘛!不要嘛!」一滴淚水也沒有,哭得卻比殺雞更悲慘。
「二哥啊!二哥啊!」眼睛在偷笑,叫得卻比宰羊更淒厲。
「瑪瑙、小傑……」聽他們叫得那麼淒慘,好像若是他真的走了,他們馬上會停止呼吸完逗嗝屁,任育凱有點心驚膽戰,不禁開始猶豫起來。「呃,或許我晚兩個月再……」
「不用理會他們兩個,也不用擔心我們,」搭著任育凱的肩膊,任沐霈硬把兒子送到出境口。「好好照顧自己,心情調適好了再回來。」
聽出任沐霈語氣中的瞭解和關心,於是,任育凱不再遲疑,毅然通過出境口。
他不能再讓老爸老媽為他操心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任沐霈驀然回身,任瑪瑙與任育傑的哭叫聲也好像豆腐被菜刀砍成兩半似的突然卡斷,每個人都賊眼兮兮地互相看過來看過去,最賊的是那兩個演技精湛的小鬼。
「爸爸,瑪瑙表演得很厲害吧?」任瑪瑙得意洋洋地說。
「還有我!還有我!」任育傑不落人後,也搶著表功。
任沐霈連眼角也沒給他們瞄一下,只擔心……
「他沒有懷疑吧?」
「我看是沒有,」吟倩瞥著兩個小鬼,挖挖耳朵。「聽他們叫得那麼可怕,我都差點相信了呢!」
任沐霈放心地轉向任琉璃。「妳大哥呢?」
「他早上打過電話來,說一切OK!」
「老婆,我們的飛機?」
「下一班。」
「那麼,琉璃,妳的學業……」
「在哪裡都可以唸書啊!最重要的是,我們是一家人嘛!對不對,老爸?」
任沐霈與吟倩相視而笑。
「沒錯,我們是一家人。」
於是,任沐霈和吟倩帶著雙胞胎坐下來等待下班飛機,任琉璃則輕快地走向販賣部,不買點零食飲料來伺候那兩位小祖宗,待會兒他們一定會造反鬧革命,中正機場八成會因此變成歷史名詞,能挽救這場浩劫的只有偉大的媽咪。
不過,再過兩年就不知道了,或許屆時媽咪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台灣島陸沉。
「想到這點,她不禁哂然失笑,也因此在入境處附近不小心與一位少女擦肩撞上。
「Sorry!」她忙低聲致歉。
「エノネオモ!」少女也微笑著道歉。
明明是在台灣,卻沒有人講中文,一個說日語,一個講英文,不過這裡是國際機場,就算出現外星人也不奇怪,所以兩人都不在意地繼續各走各的。
但任琉璃卻對少女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
為什麼呢?
那位少女並不美,既不出色也不亮眼,也沒什麼特別氣質,只是個平凡到不行的女孩子,為什麼會使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呢?
任琉璃百般不解地攬眉苦思,好半天後,終於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是她的笑容!
那位少女的笑容好親切、好溫暖,彷彿春天裡和煦的微風,使人舒適無比,還有她的聲音,柔柔的、軟軟的,卻又非常堅定、非常有力,明明是在說話,卻如同歌聲一樣迴盪著美妙的旋律,再襯上一股由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肯定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乳的合成香味,而是非常自然的,令人心曠神恰的清香。
她就像一朵小小的蒼蘭,相對於劍蘭的高大挺拔,它是如此毫不起眼,卻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好奇特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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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核對過字條上與門牌上的地址確實無誤,葉問晴即毫下遲疑地舉手按下門鈐,很快的,對講機傳出一個中年婦人的大嗓門。
「找誰?」
「呃,我叫葉問晴,想請問……」
「找葉家喔?早搬啦!」
葉問晴呆了呆。「搬了?請問搬到哪裡?」
「不知道,自己去戶政事務所查啦!」
然後,對講機傳出掛斷的聲音,葉問晴傻傻地站在門口大半天,怎麼也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不認她,有可能。
罵她一頓再把她趕走,也有可能。
或者驚喜地歡迎她,這當然是最好。
但,搬家?
她歎了口氣,為自己沒料到這種可能性而懊惱不已,她是不會為這種小挫折而放棄,但她只有兩天的時間,現在又是週末,公家機關都放假,她要到哪兒去查葉家搬到哪裡去了呢?
片刻後,她毅然離開那戶大門,走到隔壁去,再一次按下電鈴。
「喂?」
「抱歉,能不能請問隔壁的葉家搬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
就這樣,她一家家的按電鈴、一戶戶的問、一再地失望,但毫不氣餒,只是盡力做她所能做的事。
要浪費時間懊惱,不如把握時間行動。
直到第三天晚上,她才不得不回到桃園中正機場,悵然地搭上回日本的最後一班飛機。
暑假時再來慢慢找吧!
第二章
說到日本少男少女時裝流行的發源地,非東京原宿莫屬,尤其是代代木公園與明治神宮一帶,更是日本新一代青少年流連忘返的地方,奇裝異服的酷哥辣妹隨處可見,標新立異、勁爆火辣、超炫超前衛。
但原宿同樣也有時髦高檔的香榭大道——表參道,優雅而富有風情,洋溢著貴族的氣派,在這樣一條充滿法式風味的林蔭道盡頭還有一片悠閒寧靜的高級住宅區——南青山。
這裡是南青山三丁目一處充滿文藝氣息的高級住宅區,沒有高樓大廈,只有大大小小獨棟的深院和式洋房,居民也不是什麼庸俗的社長議員,而是高雅的文化藝術界人士,住在這區的女人起碼有一半穿著傳統日式和服,也有不少男人穿羽織和服出入,不用說,他們說起話來也特別有「深度」,很有「意境」,平常人不一定聽得懂。
任育凱就在這種很有「深度」、很有「意境」的住宅區住了四個月,雖然他不太明白大哥為什麼要替他找這種住處,他並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很有深度又很有意境的人,也許是這裡的環境比較單純吧!
話說回來,初來日本前三個月,那位邀請他來散心的大學同學只要沒課,就窩在他這邊,確實很盡責地帶領他熟悉附近的環境,幫助他適應獨居的生活。
但從這個月開始,由於那位同學不小心被一位漂漂的長腿美眉電到,決定要發憤圖強立志追馬子,於是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裡自生自滅,不聞不問,連通問候電話也沒有。
不過任育凱並不在意,他都二十四歲了,一般日語也大致能通,自己生活應該難不到哪裡去吧!
「泡麵又沒了?奇怪,不是前兩天才補貨的嗎?」
他狐疑地嘟囔,自廚房回到臥室裡,穿上毛衣和大衣,再圍上圍巾又戴上手套,然後到玄關換上鞋子,開門,他深深吸了口氣。
是梅花的香味嗎?
他暗付,踏出一步,回手關門,循著石板道穿過前院來到大門,開門出去,再右轉沿著人行道緩步朝車站前的商店街走去,寒風瑟瑟毫不留情的迎面撲來。
Shit!都二月中旬了還這麼冷!
任育凱瑟縮著把圍巾拉上來包住半張臉,稍微加快了一點腳步……猝地,他停步回過身去,滿心疑惑。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每次他單獨出門的時候,老是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他?
這還不算什麼,最令人寒毛直豎的是,有時候他單獨在屋裡時,也會覺得好像有其他人躲在屋裡的某個角落偷窺他。
他不會是被什麼變態盯上了吧?
蹙眉想了半天,任育凱還是甩甩頭拋去那份疑惑,決定那是錯覺,因為太敏感而產生的錯覺。
然後,他繼續往前走,直到街角的24小時便利商店,他站在門口,等待自動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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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提醒她有客人來的鈴聲響了,葉問晴立刻轉頭看了一下,隨即扔下拖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櫃檯後,雙頰有絲不自覺的赧紅。
「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
「一樣,謝謝。」
「好,不過……」問晴猶豫一下。「今天的壽喜燒便當和天婦羅便當是剛送來的,很新鮮,先生要不要帶兩盒回去?」
櫃檯前的年輕人微微一笑。「好吧!那幫我各拿一個,謝謝。」
他一漾出笑容,問晴的臉沒來由的更熱,熱到她終於察覺到自己的異樣,連忙疾步走出櫃檯,提了一個籃子在方便面的商品架迅速來迴繞了一圈,放入一大堆年輕人慣常購買的方便面和兩個便當,不到兩分鐘就回到櫃檯後結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