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了半天,終於到客廳了嗎?
奇怪,一般人的客廳必須繞這麼久才到得了嗎?山上圭一疑惑地自行摸了張雙人沙發坐下,也是很湊巧,他摸到的沙發恰好就在任育凱慣常坐的單人沙發對面。
任育凱隨手把茶杯放在桌上,「請喝茶!」然後摸到自己的老位置上落坐。
很抱歉,這邊是瞎子,看不見客人在哪裡,麻煩自己動手找茶喝吧!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山上圭一沉默一下。「聽說最近你和晴子走得很勤?」
一聽,任育凱馬上咧開得意洋洋的笑。「何止很勤,告訴你,我天天去窮追猛打,接她下課,請她吃飯逛街,還賄賂她的死黨,好不容易,她終於答應作我的女朋友了!」
「是嗎?」山上圭一喃喃道。「我以為只要我有耐心,不需要用卑鄙的手段去逼迫她,終有一天她會相信我的誠意,原來這樣是錯的嗎?」
「廢話,」任育凱得意地蹺起二郎腿。「追女孩子的確是不能要卑鄙的手段,否則早晚會吃到自己種下的惡果,但總要把誠意表現給她看呀!只說不做,人家會信你才叫有鬼!」
「原來如此,」山上圭一微微一笑。「好,那就謝謝你的忠告了。」
笑容僵住,「忠……忠告?」任育凱吶吶道。
「對,就從今天開始,我會按照你的話去做,把我的誠意表現給她看。」
任育凱不敢相信地瞪大眼,隨即虎跳起來怒吼。
「你敢!她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耶!」
山上圭一老神在在地繼續微笑。「那又如何?只要她還沒有結婚,她就是自由的。更何況,她的父母已經同意我們的婚事,而你呢!我敢打包票,伯父伯母一定會反對到底。」
「但她不是……」忽地噤聲,想到那是問晴的私事,不得她的同意,他不能隨便說出來。「呃,我是說,別跟我來那一套茶道香道下水道什麼的,你知道她在大學裡是修什麼嗎?現代作曲,所以說,我不會你們那一套又怎樣?我只要會她現在這一套就行了!」
「但她這一套也學不了多久了,如果她堅持要念現代作曲,從下學期開始,她的學費就得自己負責,你不知道嗎?」山上圭一慢條斯理地說。「當然,如果她願意和我結婚的話,我絕不會阻止她念現代作曲,一切學費概由我負責。」
難怪她這麼拚命想要得到岡田大友的賞識,他還以為是為了美芝和裡見,原來她自己也需要。
「了不起啊!如果她和我結婚,我不但能負責她的學費,也能瞭解她要修現代作曲的心願,更能和她一起努力。告訴你,要博得女孩子的心,物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心靈,你只是不阻止,卻不去瞭解,也無法和她就這方面作任何溝通,這樣頂多得到她的感激,卻得不到她的心,有個屁用啊!」
山上圭一又沉默了,好半晌後。
「我是能瞭解,但……你真的也懂現代音樂?不是為了討她歡心胡謅的?」
任育凱霍然起身,憤慨地,「你不信?」竟敢說他是為了討問晴的歡心而胡譜的,太小看他了!「好,我就證明給你看!」忘了拿手杖,兀自走向隔音室。
「任性的小凱子……」
任育凱猛然回身,怒氣沖沖地低吼,「山上的烏龜,什麼事?」
「我聽不到你的聲音。」
任育凱咬了咬牙,忿然回沙發椅旁拿手杖點地給他跟。
「她們的作曲審查,我要作鼓手。」
「鼓手?你不是瞎子嗎?」
「誰說瞎子就不能打鼓?」
「……你真的會?」
「當然!」
十五分鐘後——
「你好奸詐,說要打鼓給我聽,竟然放CD來騙我!」
「……不理你了,我要去接晴晴!」
雖然時間還早,但他寧願到學校去等上幾個鐘頭,也好過在這裡面對這只笨烏龜!
「我也要去。」
五分鐘後——
「不要跟著我!」
「我沒有跟著你,是我們同路。」
「……Shit!」
☆☆☆☆☆☆☆☆☆☆ ☆☆☆☆☆☆☆☆☆☆
「這樣可以嗎?」
「……」
「那怎麼辦?」
「啊!多田教授在那裡,我們去請她指導一下。」
但多田教授正在對面琴室與兩位學長討論,問晴只好在通道上等,突然,她若有所覺地回過身去——純粹只是一種感覺,並不是聽到什麼腳步聲,因為琴館大樓都有鋪地毯。
「凱?圭一?」
她連忙跑過去把那兩個盲目摸索上三樓來的瞎子帶進琴室裡。
「我不是說過四點才能離開嗎?你怎麼現在就來了?」
任育凱打開手錶的玻蓋摸了一下。「十二點多,妳總要吃午餐吧?」
「哪有時間吃午餐啊!」美芝咕噥。
「就是說咩!不先搞好這個,誰吃得下。」裡見嘟囔。
沒理會她們,問晴逕自問山上圭一,「你怎麼也來了?」
「我來請妳吃飯。」
「耶?」
「別理那只烏龜!」任育凱橫裡打岔進來。「先說說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沒時門吃午餐?」
「教授要我們把古典音樂改編成現代樂曲,下午四點以前要交。」
「妳們還沒改編好?」
三個女孩子相覷一眼。
「改好了,但是……」
「我懂了、我懂了。」不必問,連現代音樂到底是什麼都還搞不清楚,怎麼改?「妳們挑什麼曲子?啊!不必告訴我,反正我也不懂什麼古典音樂,妳說了我也不知道,彈一次原曲給我聽聽看吧!」
「拉赫曼尼夫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問晴還是說了曲名。
三分鐘後——
凝神側耳傾聽的任育凱蹙眉半晌。
「再一次。」
另一個三分鐘後——
「可以了,讓開,我來。」
「咦?不會吧!你也會彈鋼琴?」
任育凱逕自坐上琴椅,雙手摸上鍵盤。「是這種的……」
三個女孩子再次張口結舌。
他真的會彈鋼琴,而且,只不過聽了兩次而已,他便能夠現買現賣地把拉赫曼尼夫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徹底改編成另一種風格,一種一般人都可以輕易接受的現代風格。
「還是這種的……」
他又彈了一次,赫然又是另一種自由熱情的格調,尤其是最後一段的即興變奏更是教人歎為「聽」止,疾快地在琴鍵上飛舞的十指快時如狂風暴雨,慢時又如潺潺流水,那近乎神技般的超絕琴藝連雙眼明亮的人都不一定彈得出來。
「好了,到底是哪一種?」
沒有聲音,他不禁疑惑地側身。「晴晴?」還是沒有聲音,奇怪,香味還在,她應該沒有離開呀!難道她把香包留在這裡了?
「晴晴?」他又喚了一次,但,沒聲音就是沒聲音,他不由得皺起眉來,沉默許久後,方始懊惱地喃喃自語,「我有彈得那麼爛,把她們都給嚇跑了嗎?嘖,早知道不彈了!」歎著氣,他摸到手杖,起身。
「這下子不曉得要到哪裡找她了。」
走出兩步,撞到人,「咦?」他摸了一下。「晴晴?妳沒走嗎?為什麼不出聲,害我以為妳們都走掉了!」
「是誰……」啞著聲,問晴低喃。「教你彈鋼琴的?」
「沒有人啊!我自己學的。」
就怕是這種回答!
問晴呻吟,美芝則抗議地大吼。
「騙人,沒人教你怎能彈成那樣?」
任育凱靜了一下。「好好好,也許我真的彈得很爛,不過看在我是個可憐的瞎子份上,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然後,山上圭一又很阿Q的問了一句,「不是在放CD嗎?」
任育凱瞪過眼去,雖然不知道瞪對了人沒有,就算瞪對了,對方也看不見。
「你不要老是說我在放CD好不好?」
「你看不見嗎?」
冷不防地,又是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加進來,問晴三人轉眸一看,這才發現多田教授和兩位學長都在門口,神情怪異。
「啊!教授,我們想請您指導一下……」
「他看不見嗎?」
問晴愣了一下.「呃,對,他看不見。」
多田教授慢吞吞地點了點頭。「我想妳們請他指導也許更好,我都沒辦法聽完曲子後當即改編完成,而且他的爵士精髓抓得比我更有格調,真是……厲害!」一頓之後,她居然問:「有沒有興趣在本校教書?」
所有視線不約而同地轉注於任育凱身上行最敬禮,當然,他不知道,可是他也沒有聽到其他人的響應,難不成……
「問我?」他訝異地指住自己的鼻子。
「對,問你。」
「愛說笑,我是個瞎子耶!」任育凱哭笑不得地否決掉對方的餿主意。「更何況,我也沒興趣教人。」
「是嗎?真可惜。」
多田教授帶著似嫉妒又似讚歎的表情離去了,琴室內再度失去了聲音。
「拜託,妳們知道我看不見,」任育凱無奈地歎道。「說點話來讓我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好不好?」
三個女孩子相顧一眼,異口同聲道:「教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