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律苡低吟著,慘白的臉色看來駭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馬上送你到醫院去……」韓睿聽到自己的聲音哽咽,卻無法抑止。
第一次,他感到這麼慌。
害怕她會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那股慌亂叫他幾乎無力抱住她,他只能輕擁著她,全身像被抽乾了血液,甚至快要無法呼吸。
難以忍受的劇痛,終於奪走她的意識,她在他懷裡昏了過去。
「律苡……」他驚慌的大喊,但是她像是沒有了知覺,一動也不動。
「醒一醒!你快醒一醒……」韓睿搖晃她,雙手被她的血液染紅,全身發冷,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可以?!
她怎麼可以在他察覺對她的感情之後,再一次的遠離他?
他握住她的肩膀,怎麼也不肯放手。
「既然說了愛我,就不要離開我!我不准你離開我!」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衝著她大吼。
他怎麼會那麼愚蠢?!為何以前不懂得珍惜她?
「律苡……」
絕望與心痛如同湖水一樣淹沒韓睿,他幾乎無法思考,有人猛力搖晃他,但他只是眼神空洞地緊緊抱著律苡。
「韓先生、韓先生……」
急迫的呼喊進不了他的耳朵,韓睿逕自沉默。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要留下我……
韓睿在心底低喃著,抱著她輕輕搖晃,前所未有的無助,讓他的思緒幾乎完全停擺,只剩下她的身影在腦中徘徊著。
「……把她交給我,她必須馬上就醫,要不然會有生命危險的……」
耳邊的聲音終於滲入他的腦裡,他怔愣的看著立在一旁的保鏢,直到保鏢接手抱走了律苡,他才隨即趕上,坐著警車往醫院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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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病房裡,充斥著嗆鼻的藥水味,這是韓睿最厭惡的味道,但他現在卻面無表情,似乎對於嗆鼻的藥味免疫了一樣,就連聽到歹徒被隨後趕到的警察捉住,他也沒有半點反應。
他所關心的只有一個,就是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律苡。
手術成功的取出她體內的彈頭,傷口也沒有造成感染,只是麻醉未退,她尚未清醒。
他將她額上的發撥開,才發現她的臉比他的手還小,好小、好小……
那麼纖細的身子,那麼柔弱的她,竟然有那麼大的勇氣,替他擋住那一槍,就為了保護他。
如果……如果子彈再射偏一點,他或許就見不到她了……
他的手在抖,停不住的輕顫著。
輕握著她冰冷的小手,若非他還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和脈搏,他早已發狂了。
凝望著她昏迷的睡臉,韓睿驀地開口:「對不起、對不起……」
他怎麼會那麼愚蠢?!
從以前開始,他就只懂得傷害她,但是她卻甘願為他付出一切。
「你曾經問我,對你算不算是愛,我答得很敷衍,因為我從來沒想過……」他握住她的手,貼在他的唇上,想起當時她受傷的神情。
「我從來就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你知道,我對任何女人從來沒認真過,從不知道何謂牽腸掛肚,卻突然地對你在乎起來……」從未曾剖心對人示愛過,他不知該如何說出愛語。
「那種感覺很嚇人,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愛情,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處理這些情愛,所以我以為,對你的感情只是喜歡……我不知道怎麼愛人,你教我、教教我,不要離開我……」他俯首靠近她,在她的耳朵旁啞聲要求著。
「韓睿……」
突然,他聽到了她的聲音,趕忙立直身子,卻見到她仍舊雙目緊閉。
「律苡?」他輕撫她的臉,以為她已經醒了。
可是她沒有張開眼,只是不斷的低喃著。
「為什麼還來?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醒醒!律苡,你醒一醒……」
他輕搖著她,不知是否因麻醉未退,她的囈語不斷,卻一直沒有醒過來。
「如果不是真心的,為什麼不還我自由,為什麼?」
聽著她的低喃,韓睿一句話也說不出,無法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出解釋。
她一直囈語著,那如嗚咽的聲音,像是長釘一次次敲進他的心。
「我要離開你,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韓睿愈聽愈驚慌,可是無論他怎麼喊地,她就是不醒。
「睜開你的眼睛,蕭律苡……」他握住她的手,心慌的喊著,他不要再聽到她說要離開他的話。
就算是在夢中、在昏迷的情況下,他都不要再聽到她說同樣的話了。
「不要再睡了,醒過來、醒過來!」
他的怒吼讓她全身一震,如他所願的,律苡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你醒了……」韓睿緊張的神情終於放鬆:淡淡的笑了。
律苡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半晌之後才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她讓他知道,她愛他好久好久了。
那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的牽扯已經結束,這場遊戲已經畫下句點了。
「你走吧,我好累。」她再次瞇起眼,將他隔絕在心房之外。
韓睿的臉色變得難看。
沒想到她清醒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要他離開……
「你如果累了就休息;但是你叫我走,是什麼意思?」粗啞的聲音響起,韓睿捺著性子問她。
「我知道你留下的原因,不過……那只是我一時衝動,推了你一把,並沒有什麼特別意義,你用不著良心不安。」律苡仍閉著眼,不想再見他看似在乎的神情,她會受不了。
「說謊!」看她堅持將他推離,不若昏迷前的誠實,韓睿一陣氣怒。
「你說你愛我。」他咬著牙提醒她。
律苡皺起眉,臉色一白,僵直的睜開雙眼,眸中多了一絲無奈。
「是,我是愛你。」律苡凝眸望向他。「你如果只是想再確定一次,那你真的沒有聽錯,我的確愛你,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都愛著你。」
「既然愛我,為何又要我走?」他惱怒的道。
「因為你要我愛你,只是為了要讓我難過,只是為了要讓我後悔離開你,現在……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不是該走了嗎?」她用著他說過的話反問他。
「不是這樣的……」
他抬起她的臉,深吸口氣,看著她嗄聲說。「記得嗎?你在昏迷前問過我,不要我離開?」
律苡無言,想起自己當時可憐兮兮的樣子,疼痛讓她忘了自尊,竟讓她如此卑微的要求他。
「我答應過你,我不會走的,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他迎著她的眸,重申他的允諾。
只是律苡一點也不高興。
她轉開了頭,讓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我那時候痛傻了,別把那時候的話當真。」
「你還是希望我離開?不希望我留下來?」他皺起眉,惱怒與心慌交雜著。
氣氛一陣沉悶,沒人開口說話。
「為什麼?你既然愛我,為什麼不肯留在我身邊?」他怒吼,試圖驅逐胸口的氣悶。
「因為你不愛我。」她幽幽的說。「我不要留在一個不愛我的男人身旁,那種感覺……我三年前已經嘗過了。」
兩人目光交接,韓睿驚恐的發覺她眸中的決絕,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心慌。
「你不能走!」
他很肯定的拒絕。
「我必須走。」
律苡也沒有任何動搖。「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吧,把我的自由還給我,也把我的愛情還給我……」
「我不!」
韓睿再一次的大喊。
見到她的離意甚堅,他只能拚命的搖頭。
怎麼可以?
在她昏迷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感情,充分體認失去她的痛苦,而現在她好不容易醒了,卻還是決定要離開他……
「行不通的……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該去找一個你愛的女人,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律苡咬著唇,執意劃清兩人界線。
「這不是浪費!」
他握住她的小手,對她執意離開的態度,有著不滿,還有更多的慌亂。
「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的掛念,只是單純的想報復你,刻意否定那是另一種深刻的感情,我以為只要我不承認,它就不會存在,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
律苡被動的被他握住手,怔愕的看著他,不知該做何反應。
而她的沉默像是一種拒絕,讓韓睿更慌了。
「你問過我,我們之間算不算是愛?我現在告訴你,是!沒錯,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在你昏過去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跳都停了。」
律苡有些不敢置信她剛才所聽到的話,但是……韓睿認真的表情,證實他是說真的。
「你愛我?不是隨便說說?」
律苡不信的再問一次。
「是,我愛你。」
他順便加上一個重重的擁抱。
兩人緊擁扯痛了她的傷口,但她沒有推開他,只是埋在他懷裡,任淚水滲透他衣服、體層,直直燙入他心臟,無聲縫合她曾碎成一片片的心。
保鏢立在病房外,握著病房門把的手,遲遲沒有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