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手中吃飯的動作,丁煜凡望進她堅持的眼神裡,嘴巴竟然與他的心意背道而馳的問:「想到哪裡去談?」這樣的眼神,讓他無法拒她於千里之外。
拖了這麼久,他跟她之間總該有個了結,不是嗎?
後庭花園中,兩人默默不語,只有陣陣的涼風吹拂著。
曲亦築最先打破沉默道:「從青狼死後,我們一直處在僵持的狀態之下,青狼的托付,讓你無法甩脫我把我安置在這裡,可是現在你要結婚了,情況就不同了。」
「你想說什麼?」丁煜凡緘默一會兒,終於打開他那金口道。
「我不能一直是你的累贅,你結婚後,情況會有所改變,沒有一個女人容忍得下自己的老公在外兩『金屋藏嬌』,我並不是指我們之間有什麼暖昧的關係,而是你我非親非故,我繼續厚臉皮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想離開這裡,請你答應我。」她將自己內心的想法道出,一半是為了自己,而另一半是為了肚裡的小孩。是的,她之所以沒有倒下去的原因,全是為了她肚裡的小孩,這孩子是她與煜凡那夜的愛情結晶,她狠不下心扼殺小孩的一切。
幾年前失掉的小孩,讓她終日以淚洗面,或許是老天爺可憐她一生坎坷的愛情命運,決定讓她脫離苦戀,將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孩子的身上。
她會有勇氣面對他,將心中的話說出,也是這孩子帶給她的。
她已經將往後的生活藍圖設定好了,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安心的將小孩生下來,給他全部的母愛將他扶養長大,那麼她這輩子就再也沒有什麼怨言。
「你能到哪兒去?」丁煜凡犀利的提出。
當她說出要離開這裡的話時,他的心差點喘不過氣來,險些休克,他甚至無法接受這項訊息,可是,她現在的神情猶如一朵綻放的美麗花朵,那麼美艷有精神。
盯著她左腕上的紛紅色絲巾,他的心猶豫不決。
「世界之浩瀚,總有我的容身之處,你就別再拘束於青狼的托付,我有能力照顧我自已。」她燦爛的笑道,絲毫沒有芥蒂之心。
她怎能笑得如此開心?難道她就這麼想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就算我結婚了,你依舊可以留在這裡。」他不懂自己複雜的心帶,她的一個笑容,竟讓他忘卻所有的怨恨,開口留她。
曲亦築錯愕的凝視他,沒想到一向冷漠的他會開口留自己。
「不!」她堅定的拒絕他的好意,有他這句話就夠了。「你的妻子見過我兩次面,她似乎早已看穿我是你選房親戚這句謊言,我想她一定會很納悶,我到底是誰。」
「娶她只是為了孩子!」丁煜凡眉心深鎖,為了挽留她下來,他竟然主動跟她解釋一切。
莫非自己冷漠的心,早在她說出要離去的那一刻,及看到她動人的笑容,而漸漸瓦解?
「別說這樣的話,你們結婚後,她將融入你的家庭,只要她開口問你家裡的任何一人,你的謊言立刻被拆穿,我不想變成抹殺你婚姻的第三者,我希望你的婚姻能夠美滿,只要你肯打開心靡去面對你的妻子。」
要走之前,能夠聽到他「不顧前嫌」、「釋懷一切」,往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打開心房?你以為我今天會變成這樣是誰害的?」丁煜凡嗤之以鼻道。
「親眼所見並非事實,是你的退讓,將我往青狼的懷抱推,怨不得誰。」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陰沉的注視她的眼眸道。
從她眼裡,他似乎看見不同於以往的異采,是什麼理由改變了她?
「經過歲月的洗禮,我們都變了,單純的心受到現實的污染,已經變得污穢不堪,很多事情分不清是非曲直這些並非你我所願,我曾埋怨過,也曾傷心過,但今日的你,巳非我能掌握的男人,再多的埋怨、傷心也只是徒增傷悲。」曲亦築眼底閃著光彩,一眨也不眨的照進他幽黑的冷眸裡,使他的眼神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青狼的死讓我們短暫相聚,就像光點的結合,在結合的瞬間又各自分散,各奔東西。」
於煜凡刻骨的將她的話留在心底,幽黑的冷眸變得更深遂,「今天的你有些不同。」他直言的肯定道。
「所有的不同皆由你而變。」她笑得美不勝收,迷炫了丁煜凡的雙眼。
那幽黑深遂的冷眸為她這句話閃爍異芒,他怔怔的直視她,今天的交談,她的每一句、每一話都耐人尋味。
他直覺自己的心不再那麼冷!
第八章
丁煜凡恍惚的黑眸,沒有焦距的看著前頭,書桌上攤開擺放的案件,他一眼也沒瞧進去,無心埋首於它,即使有人在他面前揮動五指,思緒恍然的他也渾然未覺。
他那猶如一潭激水般的深奧眼眸,閃耀著無人能看穿的異彩,不難看出,他正面臨一個難題,就算讓他想破了頭,他永遠也無法理解的難題。
他感到迷惑、酸澀,心痛幾年所扮演的冷酷假面具硬是被扯下來,他脆弱而不堪一擊,心中一直留戀著那夜與曲亦築面對面的交談。
她即將離開他的視線,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而他卻為了小孩,不得不娶洪如燕那女人,命運的安排始終讓他們擦身而過,視而不見對方的無奈與傷心。
從她投入青狼的懷抱,就因為青狼是他的好朋友,他故意佯裝自己不在意,一個月一次的友誼聯絡,他一次又一次冷漠的帶著不同的女人出現在他們面前,「愛情殺手」這個別號,從此以後像個粘人的口香糖般緊密的貼著他,不管他到哪裡總是擺脫不了這個可笑又諷刺的別號。
廷澤、廷睿與廷烈都分別問過他同樣的問題,「既然青狼搶走了你的女朋友,你幹麼還遵行著以往的模式,每個月與青狼見上一面?像這種背叛的好友不要也罷。」表面上他以任何不成理由的借口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實際上他只是為了想見亦築一面,哪怕一個月只有一次,但每次見面的結果,他總把他們兩個親密的行為舉止一一納入眼裡,在無人知曉的禁地裡,痛痛快快的哭號一場。
直到現在,青狼死了,她依舊沒有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依舊在他的心上圍成碩大、堅定的牆壁。
那夜她的要求離去,心頭上的一角牆開始搖墜崩塌,變得不再那麼有自信,這一切的改變幾乎都已成定局。
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兩人互不相關。
「煜凡,你在裡面嗎?」邵允帆清亮有磁性的嗓音出現在他隔離家人的那道緊閉的門外,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有事?」這允帆他能避則避,私底下話太多,反而會將自己的另一個身份曝露在允帆眼前,他一直與允帆保持著若即苦離的態度。
「你想呢?」邵允帆帥氣的笑道,「如果沒事,我會出現在這邊嗎?」隔著一道門對他講話,這滋味挺不好受的,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丁煜凡斂起心神不寧的思緒,敏銳的直覺再度興起,允帆會來找他,絕對不是為了好事,尤其最近允帆那一雙虎視眈眈、瞻望一切面深不可測的眼神,令他非常不舒服,一直想不透允帆眼神所代表的含意。
過往般的記憶猶如走馬燈一般迅速封閉在他的內心,冷冰重現他眼底,空氣中湧起冷冽寒霜的氣息。
他挺直高大的身材,移動幾步打開那道門,邵允帆帶笑的臉,巨大得像一幅畫呈現在他眼前,他冷冷道:「什麼事?」說完接著轉身。
邵允帆暗忖,雖然他一向討厭像跟屁蟲似的跟在別人後面,喜歡當個領導者,但目前的情況不同,家裡所有的人全部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不能無功而返,只好厚著臉皮跟在煜凡的背後,走進煜凡的禁地,隨手把門帶上。
「想跟你談談兩家公司合作方案的事。」其實這只是個幌子,如果煜凡如他想的一樣聰明,想必這個幌子一眼就會被看穿,那麼談起別的事來,他可輕鬆了。
「我把所有的職權全交給廷睿,你有疑問可以直接問他,不必經過他再來問我,他的主意就等於是我的。」他精明、冷淡道。
那允帆豪帥的菱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要在家裡逮到你的人可不簡單,我以為以我們兩家的關係,公司的合作方案會由你親自出馬。」
「廷睿聰明睿智,舉一反三的實力相信你已經見識過,他是最佳的人選。」丁煜凡不著痕跡的將屬於白蛇的戾氣收斂起來。
「的確是。」從丁煜凡眼裡,邵允帆看見一絲不耐煩,更看到另一抹更深層的含意,他在內心偷偷的竊笑著。
這巽家三兄弟果然不同凡響,允屬巽廷睿果斷的處事態度與料事如寺申的商業頭腦,令他心生佩服,但能領導他們三兄弟的煜凡更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