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那個姓孟的,對你實在用心良苦,不如你就嫁給他,安心的做如意樓的老闆娘,包你從此生活安定——」
話還沒說完,茵茵就翻臉了。
「我要生活安定,跟著石敢當就好了,還大老遠跑來這裡找你做什麼?」她一拍桌子,氣得不想看他,起身就往外走。
長空連忙追出來,跟在她身後碎碎念。
「可是,孟清川的條件,實在勝過那個又窮又笨的石敢當太多——」
「誰說他笨?!」她怒由心起,伸手猛戳他軟軟的胸膛。「我家相公是大智若愚,比孟清川那文弱書生要好多了!」
「相公?」長空難以置信的重複。「你家相公?」
茵茵握緊了拳頭。
「沒錯啊,我已經嫁了他啊!」
「你又不是只嫁他一個。」長空挑眉,滿臉不以為然。
「可是只有嫁給他是嫁了——」她紅著臉辯解。「兩次啊!」
那酡紅的嬌色,讓長空倒抽一口氣,肥肥的下巴直抖。「你你你——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怎樣?」她雙手插腰,兇惡的瞪著他。
完蛋了,這根本是惱羞成怒的標準反應!
「你被他吃了?」他追問。
「什麼吃不吃的,我才——我才——」她羞得雙頰火燙燙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長空活像是被雷打到,忍不住怪叫起來。「唉,怎麼也不找個條件好點的來吃,反倒便宜了那個又笨又窮的石敢當——」
「他才不笨!」她憤怒的喊著,用力推了哥哥一把。「再敢說他笨,我就拿刀砍了你!」
長空呆了一呆,跟著霍然省悟。他瞇起眼,朝她逼近一步。「小妹,我說,你該不會是愛上那傢伙了吧?」
「我——」她脹紅了臉,櫻桃小嘴吐出一個字,然後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長空歎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啊!」他咳聲歎氣的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疑惑的看著她。「不對啊,既然你愛他,也被他吃干抹淨了,那你現在還在這裡幹麼?」
這句話才剛問完,只見茵茵臉兒一白,烏黑的大眼霎時間成了流泉,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從小到大,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只有弄哭別人的分,從沒有被惹哭的紀錄。見她一下子淚如泉湧,哭得這麼傷心,長空也慌了手腳。
「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乖,一切有哥哥在。只不過是愛上了一個笨男人——呃,我是說——呃——石敢當,沒什麼大不了的——」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她卻啜泣得更厲害了。
「可是——可是他不愛我啊——」
「啥?你說什麼?那個笨男人竟敢不愛你?」他拍拍她的背,哇啦哇啦的猛安慰。「你放心,哥哥替你想辦法!嗯,先將他騙個精光,再把他拐去塞外賣掉,這樣好不好?」
她哽咽的猛搖頭。
「不要啦,我不要他被賣掉啦——」
「不然你想怎——哇,好香,什麼味道這麼香?」奇異的香味,引得他飢腸嬤轆,忍不住拉著小妹,轉身朝那香味走去。
誘人的香味,原來是從如意樓的大廚房裡傳出來的,長空的胖腦袋湊到廚房牆上的窗格邊,好奇的張望,想偷瞧晚餐有啥好料。
「哥!」茵茵止了淚,氣惱得直跺腳,不敢相信,自個兒的婚姻大事,竟然比不上晚餐重要。
「乖,先讓哥看看——哇,好大的鍋呀!」
廚房裡頭,擱著一口巨大的鐵鍋,無數的珍奇藥材在其中翻滾,濃烈的香氣從鐵鍋中竄出,飄散在四周。
孟清川就站在鍋旁,盯著滿鍋褐色的湯汁,俊秀的臉龐上,透露著異乎尋常的飢渴。
「這藥引子熬得如何了?」
「爺,再半個時辰就成了。」掌勺的廚子答道。
孟清川雙眼發亮,滿臉的笑。
「那麼,你先舀出兩碗,送去給客房那兩位。」他微微一頓,笑得更溫柔。「記得,多擱些料。」
「是。」
長空連連點頭,饞得直擦口水。「哈哈,果真是要請咱們倆的,小妹,這廚師手藝好極了,你今晚有口福啦!」
她哼了一聲,半點興致也沒有。
她的舌,老早被石敢當養刁了,不是他煮的菜,她根本無法入口;她的眼,也被石敢當養刁了,不是那張黝黑泛紅、羞窘得臉紅脖子粗的大臉,她根本看不順眼;她的心,更是——
想著想著,淚水又湧了上來,她又想哭了。
站在她身旁,原本一臉陶醉、盯著鐵鍋瞧的長空,突然全身僵硬起來。他拉住小妹,警覺的蹲低身子。
只見廚子在孟清川的注視下,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一股腦兒的倒進那兩碗熱湯裡,還仔細的攪拌均勻。
兄妹久歷江湖,立刻察覺出情況有異,只聽得孟清川的聲音,連同那陣香味又飄了出來。
「那對賊兄妹,騙走了我苦心得來的千年人參,一人一半給吃下肚,連累我又多費了一年的功夫,才把他們拐來。」他的聲音,溫柔得有些陰森。「今晚,我非得將他們給熬成肉湯,吞吃入腹不可。」
哇!
兄妹二人雙雙倒抽了口氣,差點沒喊出聲來,幸好各自反應快,緊急伸手,搗住對方大張的嘴。
原來,孟清川根本不是對她一往情深,而是對他們兄妹二人別有用心,想把他們丟下鍋去煮成湯呢!
難怪他拿著上等食材和藥材,餐餐替他們進補,原來——原來——原來——原來他是想煮了他們,給自個兒進補啊!
眼看那鍋湯的火候就要足了,兄妹交換了個眼色,轉身就跑。
無奈長空雖有上乘輕功,但這兩個月來實在進補過頭,身材暴圓一倍,他才一轉身,肥肥的臀部就碰著了牆邊的木柴。
轟!
整堆木柴全倒了下來,不但壓住了長空,就連茵茵也被壓在下頭。
更糟糕的是,噪音引來廚房內的人,廚子們紛紛奔了出來,正好就瞧見兄妹二人被壓在木柴下,狼狽的掙扎著。
孟清川走上前來,在她的小臉前蹲下,她那驚恐的表情,讓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嗎?正好,那就不需要迷藥了。」他一彈指,要廚子們把木柴搬開。「來人啊,把這兩位貴客送進廚房。」
眾人高聲答應,抓起兄妹二人,押著就往廚房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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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廚房裡,鐵鑄大鍋中的水正沸騰著,藥材在裡頭隨著水流翻滾。
茵茵瞪著那鍋湯,嚇得臉色慘白,身旁的長空,更是嚇得一身肥肉亂抖。
「我說——我說孟公子啊,你要人參,我們兄妹再去設法弄來賠給你就行了,犯不著非要吃了我們吧?」他乾笑著,努力想換得一線生機。
「賠?不用了,我只要現在吃了你們倆就成了。」孟清川微笑,揮手示意。「把他們剝光洗淨,給我扔下鍋去。」
茵茵全身顫抖,被兩個大漢一左一右的架起來。她連連搖頭,嚇得眼淚又淌了出來。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放手!救命啊——」她拚了命的掙扎,拉尖了嗓子喊叫。「放開我!救命啊!我不要被吃掉!石敢當、石敢當——」
「石敢當?他人在大老遠的京城裡,你就算喊破嗓子,他也聽不到啊!」孟清川得意的大笑,已經捲起袖子,坐在桌邊,就等著要大快朵頤。
那幾句嘲弄的話,重重的刺進茵茵的心口,她哭得更急,在心裡不斷咒罵自個兒的愚蠢。
嗚嗚,她不應該被嫉妒沖昏頭,不應該離開他的!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她就覺得好難過,她好想念他的眼、好想念他的手、好想念他的菜,她——她——她——嗚嗚嗚,她不要被煮成肉湯啦!
兩個大漢嘿嘿直笑,不管她哭得有多傷心,伸手就要去剝她的衣裳。
「嗚嗚,石敢當——」茵茵像在道別似的哭著低喚,已經沒有力氣反抗,全身發軟的任由擺佈。
嗚嗚,那鍋湯看起來好燙好燙!她好怕燙呢!要是被扔下去,一定會好痛的吧?!
兩名大漢的手,剛碰著她的領口,一把利斧卻陡然劈了進來,強大的力道把廚房的大門劈得支離破碎。
利斧勁勢未停,直襲湯鍋,居然把那鼎巨大的鐵鍋撞得翻倒,滾燙的湯汁傾瀉得到處都是,連藥材也漫流一地。
一條黑影直射了進來。
只見來人長腿一踢,既凶又狠的踹飛一名大漢。持勺的右手再一揮,另一名大漢也跟著哀嚎倒地。有力的右手再一伸一帶,嚇得淚眼汪汪的她,轉眼就進了闖入者懷中。
事情全發生在一轉眼間,她連眼兒都還來不及眨,整個人就已經重回那熟悉的懷抱中。
「石敢當?」她暈頭轉向的抬頭,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幾乎要懷疑,眼前的石敢當,只是她太過恐懼,才瞧見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