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施禮間,夏侯應天悄悄地對風玄良使了個眼色,風玄良會意,便對左右吩咐道:「朕與寧定王有要事相商,你們都退下把守,不許任何人進御書房。」
待所有人離開,風玄良便拉著夏侯應天的手走進隔間的小室裡,要他先坐下用膳,再談其他事情。
用過膳後,夏侯應天才將他查探到的事情告知風玄良。
「竟有此事……」風玄良雙手交握在桌上,身體靠著椅背,略顯驚訝地揚眉。
「臣也是因為不及阻止魏應行對皇甫暄下手,想再行補救之時,才意外得知了這件事。」
其實不是不及阻止,而是夏侯應天壓根沒打算阻止,只是突然冒出一個谷夜曇攪亂了計劃;不過若非谷夜曇貌似皇甫暄這一點可能會使風玄良因不備而受傷,他也不會告訴風玄良這件事。
「長得和皇甫暄一樣的女子,似乎挺有趣的……」驚訝之後,風玄良換上興致勃勃的表情,又問:「查出那名為谷夜曇的女子與皇甫家有何關係了嗎?」
「尚在調查。」
「嗯……有機會的話,朕倒想會會她。」
夏侯應天眉一挑,冷冷地提醒:「皇上別忘了她的目的。」
「那又何妨呢?」風玄良神態自若地微微一笑,心中頗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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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皇甫暄仍未就寢,只因風淨漓雨夜來訪,帶來了一件讓她驚喜萬分的禮物,教她了無睡意。
斜倚著躺椅,她就著燭光專注地欣賞一幅提有「花非花」詩句的半身像,畫中的佳人正是她。
這幅畫雖無色彩,只以濃淡墨色簡單勾勒,那畫中人兒卻是栩栩如生……菱樣的唇角帶著淺淡的笑意,流轉的秋波中情意暗藏,看得出描繪此圖的人相當仔細,將感情注入了每一筆、每一畫中……
文字能雕琢造假,但丹青所表現出的情感是虛偽不來的,唯有以心為筆,以情為墨,才能使圖畫動人心弦,感受到繪畫之人的真意。
魚雁往返了數天,他當然寫過情詩訴情,可都沒能像這幅畫帶給她莫大的感動。
他是真的在掛記著她呀,否則畫中的她形象不會是如此鮮明。
想像著他描繪時的情景,她胸臆中盈滿了溫暖的甜蜜,食指輕輕地撫過紙面上的櫻唇,臉上不覺漾出一抹跟畫中人兒一樣的微笑,只是這現實中的微笑還多了一些幸福的滋味。
窗外傳來瀑漏雨聲,她低聲念過「花非花」,憶起在鎮南王府的夜晚。
那晚,天氣突然變了,他們躲入了狹小的假山洞中,洞內的黑暗阻隔了外頭滂淪的大雨聲。在那短短的時刻裡,好似一切都凝止了,天地間只剩他倆……她聽不見任何聲響,卻在寧靜的空氣中感受到他的心跳,強而有力的心音牽引著她微亂的氣息,他融融的體溫包圍著她,替她驅走身上的寒意……
他的溫柔在那個晚上正式駐進了她的心房。
在提詩的落款處輕印一吻,她將那紙箋按在胸,合上眼簾。
雨聲漸瀝,她彷彿又在耳邊聽見了他的心息……
第六章
清靜的小庭中,粉色的芙蓉在晴空下盈盈綻放著柔嫩的瓣蕊,淡雅的馨香若有似無地伴隨南風四散,引來蜂蝶穿梭其間。
谷夜曇從枝頭上掐了朵盛開的芙蓉簪在髮髻上,又剪下幾枝待放的花苞,輕喚了嗅花香,唇邊噙著淺淺的笑意,白皙的面頰像是淡染了芙蓉般的粉彩。
就在她捧著花要進人藍芍軒內時,小徑上有個十三、四歲的嬌俏少女跑了過來。
「暄姊姊!」那少女開心地直朝她揮手。
嘻!又是個把她跟小暄混在一起的人。谷夜曇暗笑在心中。
她跟皇甫暄兩人的關係雖然只是遠房表姊妹,皇甫暄卻似乎濃厚地繼承了祖母那方屬於白苗一族的血統,她們不僅在同年同月同日出世,臉孔也出奇的相似,簡直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
也因如此,她們的感情不下於同胞手足,某些方面或許還更能互通心意。有時她不禁懷疑,她和皇甫暄是被分開養育在不同家庭的孿生姊妹。
玩興一起,她斂容裝出皇甫暄平日的神情,想逗逗那認錯人的少女。
「有事嗎?」她淡然笑問。
風淨漓揚揚手中的信,左手勾住她的臂膀,甜笑著偎近她。
「猜猜這是誰寫給你的信?」
「我不太會猜謎,你說不就好了?」谷夜曇忍不住擰了擰風淨漓紅紅粉粉的細嫩臉頰。那甜甜的笑靨一開始便博得她的好感,再者,皇甫暄很少讓人與自己這般親暱,這女孩想必是非常熟習的人。
風淨漓皺皺俏鼻,嘟起了小嘴,「討厭啦!暄姊姊怎麼也學妍姊姊捏人家的臉。」
谷夜曇抿起唇邊笑意,覺得她的反應很好玩。
「誰寫的信?」
「是烺哥哥要給你的。」風淨漓將信函遞給谷夜曇。
「烺……給我的?」由於不甚確定烺哥哥是否就是魏應行口中,與皇甫暄幽會的當今皇帝,谷夜曇垂眼看著信封上收信人的字樣,壓低了聲含糊地帶過。
「對呀!」風淨漓拉拉她衣袖,滿臉好奇地催促,「你快看看信上寫了些什麼嘛!」
谷夜曇眸中冷光一閃,隨即放柔了略現僵硬的表情,佯作不好意思地抽出信箋。
信中提出了邀約,讓她肯定了寫信之人便是風玄烺。
風淨漓興致勃勃地湊上前讀信,笑道:「暄姊姊,烺哥哥約你三天後的未時,在西郊敘秋園見面耶!」
「嗯。」谷夜曇收好信箋,瞄了她興沖沖的小臉一眼,「你可別亂說喲。」這是個對風玄烺下手的好機會!
風淨漓露出理解的曖昧笑容,眨了眨眼,「放心,人家一定保密,不會讓人打擾你和烺哥哥的約會。」她可是樂見其成,才不會去破壞好事呢!「那我還真該感謝你囉。」雖知她和風玄烺是一夥的,甚至還可能是牽線的紅娘,但她的甜笑和親熱的撒嬌就是讓谷夜曇生不出惡感。
『那……」風淨漓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我這個傳情的信差有沒有獎品呢?」
獎品?小暄會送她什麼做獎賞呢?谷夜曇傷腦筋地皺皺眉,忽然瞥見廊下的小几上擺著朱漆食盒,是早晨她和皇甫暄喝茶聊天時留下的。
「仙楂糕可以吧?」她拿起食盒,整盒塞到風淨漓懷中。
風淨漓一見甜食,眼睛倏地發亮,開心地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暄姊姊最好了!」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她愣了愣,「……你高興就好。」
這時,遠方傳來陣陣呼喚聲。
「郡主,您快出來吧……」
「郡主,您在哪呀……」
風淨漓吐吐舌頭,嘟嘴咕噥:「真纏人,居然找到這裡來了。」
「快走吧!」谷夜曇指指左後方牆邊的小門。
風淨漓有些奇怪,通常皇甫暄總會擺出要她自己看著辦的表情,今天卻還幫她指路……但她並未多想,匆忙謝過,便一溜煙地穿過小門,找皇甫紅霓去了。
鳳淨漓一走,谷夜曇神色馬上冷了下來,腦中盤旋的儘是那日皇甫暄推托她的問題時,臉上悄悄洩漏幾分羞赧的神態,還有她再三閱讀風玄囉情書的幸福模樣。
有什麼好瞞著她的?她們之間不是向來不存秘密的嗎?把她當成外人似的!她要真有了意中人,她一定會誠心祝福的……
對於皇甫暄的不信任,谷夜曇心中一陣酸楚,兩人近十年的深厚情誼,竟敵不過一個男人?
緊緊捏住了信函,她恨意驟生,決定要好好教訓那個破壞她跟皇甫暄感情的人。
但,這件事決不能讓皇甫暄知道,所以她隱藏了憤怒,終於等到了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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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夜曇一大早就出門了,皇甫暄一個人在書齋裡看了幾本書覺得有些悶,便獨自在庭中散步。
隨手摘了一朵粉色的芙蓉,她仰望藍天浮雲,心中興起一絲喟歎,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在這樣的好天氣,不該一個人的……
內心這種空虛的感覺就是思念吧!身邊雖然多了夜曇陪伴,每天也都過得相當充實,但他的影像不時便索繞上她的思緒,讓她從眼前的事上分了神,就連午夜夢迴之際,那夢中的片斷也是繞著他打轉……
何時能再見面呢?她想著,手中的花朵不知不覺中已被拈光了花瓣。
望見樹下皇甫紅霓和風淨漓坐在樹下,她扔了殘留的花尊,走過去找她們聊天。
未料,風淨漓一見到她,立刻驚訝地張大了眼,詫異地問:「暄姊姊,你怎麼在這裡?」
皇甫暄奇怪地反問:「不然我該上哪?」這裡是她家,她當然待在這兒呷!
「那烺哥哥怎麼辦?你明明答應赴約的。」
皇甫暄蹩起秀眉,心想:自上次游慈恩寺後,她並沒再和郎焰君有任何約定,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