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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冷玥

  趙清兒將昏厥的他緊擁,無聲的淚水直淌。片刻,她知道哭泣也無濟於事,為今之計是想辦法保住他的性命和醫治內傷。想起剛才曾路過的一戶農家,便抱起他轉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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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郊,一片平坦的莊稼地種植著各類作物,田地中間坐落著一棟小小的三合院,院前栽種著一些尋常的藥草和花卉。院後,雄赳赳的公雞跳上矮籬伸長脖子,用勁地啼叫著,母雞則領著一群雞仔在樹叢下的枯葉堆裡翻找著小蟲子。

  三合院的側邊屋舍,一個年輕女子正蹲在簷下,邊揚火煎藥邊抬袖拭淚,不知是被柴煙熏出了淚,抑或擔心病中的人兒。

  屋主許阿田領著妻子和兩個兒子,肩荷鋤頭正欲出門下田,轉首看了那女子一眼,不禁暗歎口氣。他的妻子和兒子也不由自主投注同情的一瞥。

  走出院外,許大嫂忍不住開口說:「那公子和小娘子真可憐,半途病倒了,又只有小倆口,萬一那公子不治了,小娘子該怎麼辦?」

  許阿田歎了口氣。「我們不是大夫,這附近也沒有什麼名醫,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盡力幫忙而已,我看你中午就殺隻雞熬雞湯給他們送過去,希望能對他們有所幫助。」

  許大嫂點點頭,跟在父母身後的兄弟,似也能感受到世事的無常。

  三合院的邊房,趙清兒坐在床邊,抱著昏睡中的南宮靖擁在懷裡,垂眸凝著他愈見蒼白的俊顏。這兩天來他粒米未進,只喝一點點的湯藥,每次短暫的甦醒,都只能對她投注深凝的一眼,吃力地抬手輕握了下她的小手。

  她知道他的內傷癒見沉重,卻無力為他做些什麼,只能默默的流淚,迎接生離死別的最後時刻。直到這時候,她才確定她是愛他的,而且是愛得好深、好深。雖然他從頭到尾都像個木頭人,未曾對她說過一句甜言蜜語,未曾給過她一次深情的擁抱,她不知他還能撐多久,卻只能這樣珍惜著這最後的相依偎。

  已時末,許阿田招呼妻子和兒子們到大樹下歇息片刻,喝杯水解解渴。

  這時,從道路的那頭走來兩個身著天藍勁裝、年約二十多的年輕人。

  「這位大哥,我們有事想請問一下。」

  許阿田放下杯子抬起頭,看著兩名神情謙遜和善的年輕人。「什麼事?」

  林龍微笑著問:「我們正在找一對小夫妻。」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上頭繪著一男一女。「您見過這對夫妻嗎?我在前頭的鎮上打聽到他們往這方向走來,不知您見過沒?」

  不就是那位公子和小娘子嗎?許阿田和妻子交換個眼神,小心地問:「這對小夫妻怎麼了嗎?」

  林龍和金虎聽了這話,便知眼前這莊稼漢是見過兩人的,交換一個眼神後,林龍說:「他們是我家的少爺和少夫人,因為和我家的老爺吵架了,所以少爺一氣之下就帶著少夫人離家出走。」

  金虎也跟著接口說:「我家老爺就只有這個寶貝獨子,要是發生什麼意外,我家老爺肯定也活不了了。」

  許阿田一聽頓覺事態嚴重,忙說:「你們少爺和少夫人就在我家,少夫人兩天前跑來向我們求助,說她丈夫病倒了,少夫人一直在哭,公子昏睡不醒,我看情況滿嚴重的,要趕快想辦法才行,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我家。」許阿田說完站了起來,領前帶路。

  林龍和金虎相視一眼,不覺同露驚慌之色,趕忙跟在許阿田身後,許大嫂收拾東西後也招呼兩個兒子一起回去。

  約莫一刻鐘,一行人已回到許家的三合院。許阿田領著兩人走向邊房,朝裡喚喊:「小娘子,你家裡的人找來了?」

  家裡的人?坐在床緣的趙清兒聞言不由愕楞。她已是天涯孤燕,哪來家裡的人?

  林龍一進入房間,一眼就看見床榻上的南宮靖,劈頭就問:「少君怎麼了?」

  少君?啊!他們是「迷霧谷」的人!趙清兒頓悟後,淚水滾滾直落,抽泣著說出事情的始末。

  林龍聽了之後回頭看了金虎一眼,低喝:「你快去!」

  金虎應了聲。「我知道。」話落轉身快速離去。

  「少君夫人,您先別傷心,待我來看看少君的情況。」林龍說。

  趙清兒起身讓出位置,林龍坐至床緣,先伸手試試南宮靖的鼻息,接著把脈,之後略略鬆了口氣。「少君夫人,請別擔心,少君還撐得住,谷主和聖君老人家已來到附近,金虎已去通知他們了,應該很快就會趕過來了。」

  「我……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趙清兒低頭抬袖拭淚。

  林龍看著她,心想這兩天她一定沒日沒夜地擔憂著吧。

  不到兩刻鐘,金虎已領著木天南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發須黑亮、年約四十餘的男子。

  「少君夫人,谷主和聖君來了。」林龍站起退至一邊。

  他就是令人聞風喪膽、名震武林的「萬毒聖君」?看起來好年輕也好慈藹,趙清兒不自禁用早已哭腫的雙眼偷覷著他。

  司徒洺凝注著這未曾謀面的徒媳,比畫像中更嬌美、明艷,見她雙眼通紅、微腫,這兩天應是為了徒兒的傷勢而惶憂不已吧?打量過後,對她綻開抹微笑,伸手輕拍她肩頭,柔聲道:「孩子,別擔心,靖兒會沒事的。」話落朝床邊走去。

  好慈祥的話語,就像個慈愛的長者般,趙清兒本能地抬起頭來,用盈滿淚水的眸看著他。

  司徒洺上前先診察徒兒的傷勢,接著拿出一隻黑色瓷瓶,倒出一顆黑色藥丸讓他服下,然後扶起徒兒讓他盤膝坐好,也跨步上床在他身後盤膝坐下,開始運功替徒兒療傷。

  木天南要兩名近身護衛在此護衛,對趙清兒使個外面談的眼色。

  趙清兒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便跟隨在他身後離開房間。

  兩人到了屋外,木天南凝著她,抿唇不語。

  趙清兒見他用犀利的眼神直盯著她,想起他是名顯一方,與「冥域」分列江南武林兩大神秘境地「幽魂谷」的谷主,不由忐忑、膽顫了起來,思忖過後決定從頭招了。

  「對……對不住,我……我……」趙清兒吶吶之後,低著頭把她如何喪父,想為父報仇,又如何誤闖「幽魂谷」,夜探受傷被南宮靖所救,又如何和南宮靖偷溜下山,一五一十娓娓道出。

  木天南聽完大為光火,不是因為她的誤闖,而是為了她和小師叔偷溜下山的事,氣惱對她吼喊:「小、師、嬸!」

  趙清兒被他吼得心驚肉跳,螓首垂得更低,囁嚅著說:「是……是……對不住……」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竟然帶著本門最為重要、活生生的鎮門之寶下山四處餾躂!萬一小師叔有個閃失,你叫我如何向師叔祖交代?又如何向本門的先師列祖交代?還有小師叔向來甚少與外界接觸,一個弄不好到處毒死人,到時候該又如何收拾和善後,你們真的……」

  木天南足足罵了近兩刻鐘才歇口,趙清兒只能螓首低垂悶聲挨罵,誰叫她沒弄清楚情況,不但差點失去了終生幸福,還造成「幽魂谷」無可彌補的嚴重損失。

  木天南痛罵之後方解多日來的惱憂,看著低頭默聲挨罵的她,輕歎口氣。「我去向人家好好的道謝,小師嬸你自己要好好的反省、反省。」話落,朝許阿田一家人走去。

  趙清兒低著頭佇立原地,不停地抬袖拭淚。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一聲慈藹的話語:「孩子,別哭了,一切都沒事了,這次的事也不全然是你的錯,靖兒自己要擔負大半的責任,總之是一次難得的經驗,以後你們別再這麼任性妄為了。」

  趙清兒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迎上的是一雙充滿慈愛和體諒的黑眸。「對……對不住……」

  司徒洺頷首微笑。「快進去吧,等會靖兒醒來,第一眼最想看到的一定是你。」

  他的眼神好慈愛,話語好溫暖,趙清兒愧疚得又是淚珠直落,還是只能低語道歉。

  司徒洺柔聲安慰著徒媳:「別哭了,哭腫了雙眼,靖兒一定也會捨不得的。」

  「是。」趙清兒忙袖拭去淚水,嬌顏緋紅怯怯說了聲:「謝謝……師父……」話落螓首低垂,轉身快步往內走。

  司徒洺目送她進去,撫鬚微笑。

  一旁的木天南只是睨著他,「碧幽門」的第二代祖師爺,因感於要尋找一個能繼承武功和毒技的雙全人才大不易,所以尋找了兩個具不同天分的弟子分別授予武功和毒技,自此兩大傳承成了同門不同支。也因為各有專精,使得兩脈在武學和毒技方面都大放異采;而這脈旁支無獨有偶地代代皆怪胎,司徒洺天性謙善得像個處處施恩不望報的富家大老爺,南宮靖卻又怪異得難以捉摸,明明兩人是情同父子的師徒,偏偏個性卻是天淵之別,難道是先師列祖的風水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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