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提醒了他,讓他猛然記起當日褚婆婆臨別時的叮囑。
可是教他如何甘心割捨下她?尤其在她身受重創、命在旦夕的此時,教他如何忍心放她獨自離去?或許……或許今次一別,他就將永遠失去她了。
不,不行!他放不開她!
可是他又沒有別的選擇。
留下她,她必死無疑;送她回羅致山,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一切真如褚婆婆所言,冥冥中自有天意,那麼上天可會再將她賜還給他,教他恣意憐愛直到地老天荒、物換星移?
「好。」他困難的下了決定。「等我殲滅了九星神教,便立刻上羅致山去看你。」
「噢,靈兒!」他憐惜而心碎地捧起她蒼白似雪的容顏,聲音唱啞的哀求道:「答應我,靈兒!無論如何都要等我來,好嗎?」
蘇子嫻心中一慟,淚如雨下,迭聲道:「我答應你,劍辰。我答應你,我會在羅致山上等著你,請你也要為我珍重自己!」
左劍辰點了她的睡穴,蘇子嫻立即閉上雙眼昏睡過去,就像進入了恬靜香甜的夢境一般。說好了,她會等他。這次,她可不許食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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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紀嗯,好柔軟的綿墊呀!讓她想起了二十一世紀彈簧床。蘇子嫻舒服地翻了個身,滿意的將頭埋人溫暖的被窩中,再次昏沉地進入夢鄉。
恍惚間,她聽見一聲溫軟的女音悠悠地傳來——
「小懶貓,起床了!」
小懶貓?誰會叫她小懶貓?只有媽咪才會這樣叫她。
「媽咪!」她一愣,倏地彈坐起身。
蘇子嫻驚慌地瞪視著母親姣好的面容,登時全沒了睡意。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瞠目結舌地環顧四周,似曾相識的感覺立刻刺痛了她的跟,教她難以置信的驚叫出來。這不是真的!她怎麼會在舅舅家的房問裡?她應該還在褚婆婆的紫竹精舍中療傷才是呀!她怎麼會回到二十一世紀來?
「作噩夢了嗎?你呀,早說別淨看些血腥暴力的片子了,這回嘗到苦果了吧。」林念慈愛憐地撫了下女兒的臉頰,輕聲責備著。
這……這些對白怎麼會這麼熟悉?
蘇子嫻望著一臉慧愛的母親,驚愕的問:「媽咪,你……你看得見我嗎?」
「這是什麼話?」林念慈沒好氣的斜睨著她,「還沒睡醒嗎?」
老天!這麼說她還活著!可是她不是已經……
「快起床,你這只貪睡的小貓!不是說要去買禮物送給學成歸國的大哥嗎?都什麼時候了,你再不趕緊起床出門,我們會趕不上下午接機的時間!」
大哥?禮物?接機?
噢!現在到底是民國哪一年呀?
她的慌亂立刻引來林念慈一陣不小的驚慌,連忙摟著她左看右瞧的。
知道自己嚇壞母親,蘇子嫻只得迅速平穩住波濤洶踴的思緒,換上一臉漫不經心的笑意,輕易的撫平她母親的憂心。
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女兒的淘氣,林念慈方習『收起滿心的憂慮,輕斥幾句後,便頻頻催促著她快些起床準備。
「媽咪,呃……大哥說他明天才會抵達機場。」遲疑了老半大,蘇子嫻還是啪啪地開了口。母親驚訝的質疑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立刻從容以對。
如果上天真是給了她救回大哥的機會,那麼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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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法精舍還是沒有出現。
蘇子嫻頓時感到萬念俱灰。沒有善法精舍,沒有黑衣婆婆,她跟前不過是片寬敞廣闊的綠地罷了。
她是二十一世紀的蘇子嫻——一個陌生的二十二歲女子!
陌生?好有些失神起來。怎麼自己習才不過到古代幾個月,她居然會認為杜水靈才是真正的自己,而那陪伴了自己二十二年的面容卻教她有著莫名的陌生?這豈不荒謬得太過可笑?
可是她卻有股嚎啕大哭的衝動。
她想回去!她好想回去!她想回到那遙遠的古代,只因那兒有著她朝思暮想的左劍辰1她想他想得幾近崩潰、幾近瘋狂!她無法想像當他上羅致山見不著自己的時候,教他如何承受得了與她生離死別的傷痛?而她,又該如何適應沒有他的二十一世紀生活?
不——她不要!她只想要回去!
可是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只能無助的等待著奇跡的出現,絕望地渴求著上天慈悲的憐憫,讓她能再次回到遙遠的宋代,讓杜水靈得以重生下去。
碧血地靈石並沒有隨著她回到二十一世紀,這個發現著實教她絕望。她擦拭著淚濕的臉頰,嗚咽地將臉埋進弓起的雙膝中。
驀地,一聲低沉清冷的女音劃破了寂靜。
好熟悉的聲音,蘇子嫻抬眼望著站在身旁不遠處的老婆婆。噢!是善法精舍裡的黑衣婆婆!
「你當真想回去?」她的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是!是!我想!我真的想!」蘇子嫻哭叫著,雙手緊抓住她不放,生怕一眨眼,她就會從她眼前消失,就無人能夠幫助她了。「求你……求你幫幫我!」
凝望著她好一陣子,黑衣婆婆才幽幽地開口,「唉!我幫不上你,除非——」
除非什麼?只要能夠讓她回去,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即使放棄親情及生命也無所謂?」
見蘇子嫻臉色迅速變得蒼白,她無奈地搖搖頭,「能不能回去,全在你的一念之間,或許你會願意搏上一博。可是沒有了碧血地靈石的指引,你也可能得到魂飛魄散的下場,看來你山只能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
就算拋捨得下親情及生命,也無法肯定就可以回得去宋代,甚至還可能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蘇子嫻搖搖欲墜地跌坐在地上,噙著淚水仰首問天,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嘗到柔情蜜意的深情後,再給她一個肝腸寸斷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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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下竿,蘇子嫻拉著林念慈東遊西晃,母女倆差點把整個桃園市中心的馬路壓遍了。
好不容易找著一家風格清新、佈置得十分雅到處的餐廳坐定,蘇子嫻馬上興致勃勃地提議起下個購物地點,林念慈連忙露出告饒的神情。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子嫻?怎麼突然這麼膩著媽咪?」
「媽咪嫌人家煩了嗎?」蘇子嫻嚷著嘴撒嬌道。
「不是。你好久不曾這麼陪著媽咪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媽咪?」
蘇子嫻咬了咬下唇,猶豫了半晌才說:「沒有,只是覺得好久沒有好好地陪陪媽咪了,我……我真的不是個孝順的女兒!」
從小她就害怕孤寂,母親總是寵溺地將她摟在懷中百般呵護著,直到她漸漸地長大,開始有了屬於自己的天地、屬於自己的歡樂,她便不再有太多時間去陪伴母親。
大哥子靖一直是嚴謹內斂的。由於父親的早逝,使他有著超乎同齡男孩的早熱與沉穩,他對自己有著很高的期許——他要代替父親搶起照顧她們母女倆的責任。所以這些年來,他努力訓練自己成為一個穩健睿智的男人,因此,他並沒有太多時間來陪伴她們,尤其當他到美國柏克萊大學攻讀碩士後,她們有三年時間不曾見過他。
每次從歡愉的派對回家,她的母親總會湧上一份難言的歉疚感。
她是那麼地害怕孤寂,難道她母親就怕嗎?
有時候她會撒嬌地要母親同她們一起出遊,但母親總是婉拒,她說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安靜。於是,她鼓勵母親開拓屬於自己的社交生活,在她的眼中,母親依然是姣好美麗的,她應該追求更好的歸宿。可是她總是露出一抹揉合了酸楚和甜蜜的微笑,柔聲地拒絕她的提議。
對於母親的話,她一直是懵懵懂懂的,無法體會出母親眼底的那抹脆弱和輕愁。
如今,她成熱了,也經歷了刻骨銘心的相思,卻仍舊無法安慰母親心底的傷痛,甚至連多留一天陪伴她都無法做到。為了她的自私,她將讓母親再次嘗到失去女兒的傷痛,只因她早已沉淪在那柔腸百轉的煎熬中,不能自己。
「傻孩子!又在胡思亂想了。」林念慈疼愛的撫摸著女兒柔嫩的臉頰。「只要你過得快樂開心,就是對媽咪最好的孝順了。」
「噢,媽咪!」她的眼淚終於滑落眼眶。
為什麼要教她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困窘中痛苦抉擇?為什麼親情和愛情她竟然無法同時擁有?
「怎麼了?子嫻。」林念慈蹙著眉,輕摟著女兒的肩頭拍哄著。「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怎庭好端端的突然就哭了?」
一整個下午……不,應該說自今早子嫻起閒後,不感覺為活潑開朗的女兒變得有些奇怪。
自從子嫻一早心不在焉地出門後,再見到她時,她臉色蒼白地哭倒在她的懷中。細問她原委,她卻顧左右而言他的敷衍著,最後乾脆拉起她四處購物逛街,甚至還死命地緊摟著她,生怕她會自她眼前消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