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定在畫上的一點,他的畫有個特色,就是他習慣在自己「中意」的地方將姓氏冰川(Chi Kawa)縮寫CK巧妙的融入畫中,因此除非是他本人,或是藝術品鑒定專家之類的人,旁人即使再有心,也不見得找得到那簽名。
「咦?」不祥的預感上了心頭,她心跳漏了一拍。
「介意為我畫一幅素描嗎?」
嚇!「為……為你畫一幅素描?」被嚇成智障的人只能重複對方的話。
「基本上我不收集活人的藝術品,不過,妳可以成為我第一個破例的畫家。」
「我才不要。」受到驚嚇的聲音拔高變得尖銳,心臟差點跳出胸口。
開……開什麼玩笑!別鬧了,身為精品公司未來老闆,她的鑒賞力當然沒問題,可會鑒賞不代表她能創作,這是兩碼子事好嗎?
就好像喜歡吃旗魚片,不見得得親自在夜黑浪大中,站在船尾鏢旗魚吧?那會出人命的。
他不收集活人的藝術品是吧?那他是打算把她逼死嘍!
「為什麼不要?」逗著人玩的樂趣原來是會食髓知味的。「好吧!妳若不願白送我,我可以出高價購買。一百萬日幣,如何?」
一百萬日幣買一幅還活著的畫家的素描,少有人有這樣的行情。
滕櫛皺了眉,覺得身體愈來愈不舒服了,還得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冰川司。
「伊集院先生,」她深吸了口氣,努力的發揮自己最高的EQ。「你別開玩笑了!我還沒作古,哪來這種高行情?」一個秘書怎有這種揮金如上的「暴發戶」行徑?
「我看上了就有。」他揚了揚眉,「藝術這玩意兒有沒有價值,多多少少是靠炒作,不,應該說,三分價、七分炒作,再有價值的藝術品沒人炒,也許還比不上哄抬中的贗品。」
「你在褻瀆藝術。」
「不,我只是在商言商,少了一層『包裝』的把話說得直接罷了。」有人變臉了,可他還是在笑。
「你今天來找我麻煩的嗎?」身體已經夠不舒服了,不想再和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周旋,從方才到現在,她有一種被玩到了的感覺,那種被欺負而不敢反擊的感覺,像是老鼠被貓逮到將死亡前的遊戲。
「畫的事別再提了。」忍耐力到了極限,她很不客氣的說:「我是答應要當你的嚮導,可我想允熙雖沒帶你到哪兒玩,也算有陪到你了,招待你的事……」
冰川司打斷她的話,「我想,她不是一個很好的東道主,更何況我也沒感覺被招待到了。」
滕櫛咬著牙,「你真是夠無賴的了!」那天他房內有女人的事她還沒找他算帳,他倒是惡人先告狀了。「要怎麼樣你才會覺得自己被招待到了?難不成要我找個女人到飯店陪你才算賓主盡歡嗎?日本商人的好色是國際聞名的,看來絕不是空穴來風。」
想到他房裡的那女人,她心裡又氣又羞又難過,可她沒有任何立場去對他興師問罪,要問什麼?問他為什麼在有未婚妻的情況還來招惹她嗎?
一個銅板敲不響,伊集院徹即使再有魅力,她若不是立場不堅定,對他不能忘情……
不能忘情?滕櫛在責難自己時竟無意間冒出這念頭,她的呼吸窒了窒,心跳得好快,腦海裡一片空白,這感覺就像明明埋得夠深的秘密,在無意間給人刨出土似的。
她真的給自己嚇著了。
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可不能忘情這感覺似乎比她自己以為的多很多。
「為了證明這是個天大的誤會,我才很堅持妳作陪。」他EQ夠高、風度好,不和她計較這番沒禮貌的話。「妳……不是女人吧?」
「你……」她快吐血了!深吸口氣,她努力的下讓怒火高張。「就算我答應作陪,我們畢竟沒有約時間,所以現在……」他趕快滾吧!她身體受病毒折磨她認了,好歹讓精神休息一下,再和這男人相處下去,她真的會身心俱疲。
就她的表情和說的話,悟性再差也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麼。不等她開口趕他出門,他說:「我記得你們中國有句話說,擇期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他皮皮的笑,「反正今天我也沒安排什麼行程。」
她深吸了口氣壓抑住怒火。「我很忙。」他當世界都跟他一個人轉呀!
「很忙?忙得抽不出一點時間給我?」
「是的。」就算有也不給,更何況她現在難受得快要死掉。
冰川司一臉遺憾,然後又很「疑惑」的問:「妳寧可裝忙,也不肯施捨一些時間給我嗎?」
「什麼?你……」他這是在吐她槽嗎?
「欸,別發火,怎麼長相秀氣,連性子也像女人一樣急躁。」他慢條斯理的說:「方纔我進門的時候妳自己說的,妳說,小公司沒什麼好忙的,做做樣子、假裝很忙而已。」
「你……」方纔她真是說了蠢話。
「算了、算了!妳不願意當我的嚮導,也不必找這樣的借口來推拒吧。」斜眼偷覷著她臉上因為又是氣惱又是給逮著了小辮子而浮起的紅霞。「其實妳……」
「行了!」這輩子還沒這麼狼狽過,遇到這傢伙,她還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你想去哪裡,我奉陪就是。」
「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首先……」
聽他說了一堆地方,滕櫛直想翻白眼,這些地方真能在同一天逛完,她的小命大概也玩完了。
頭痛,她的頭真的痛!
第八章
游……遊樂園?
滕櫛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各武各樣的遊樂設施,還來不及反應,一群搭乘雲霄飛車的遊客正因為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轉,而驚呼尖叫的由她頭頂上呼嘯而過……
狠狠的吞了口口水,一隻手略帶發抖的指著已飛竄到另一端的雲霄飛車。
「伊……伊集院先生,不是要先去故宮嗎?」她是在發燒,可不至於燒到故宮和遊樂園不分吧?
「我的朋友告訴我說,台灣的一些遊樂設施和日本不太一樣,我想過來看看。」他投資的產業中有一個是結合飯店住宿和遊樂設施的五星級飯店,因此他這回到這裡來也算在做功課。之前部屬收集了外國各地的飯店和遊樂設施數據,台灣的數據不在其中,既然有機會,他想來看看也好。
看著那些轉個不停的遊樂器材她就頭暈。「你自己去看吧!」她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她一向倔強,即使生病了還是努力的撐著,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尤其是今天在伊集院面前,面對這個男人,她有一種他根本就看不起她的感覺,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充滿嘲諷,像在挑釁她。
她覺得自己像西班牙鬥牛節中的那些鬥牛,他像是老練的鬥牛士,她被他手上的紅布逗得發狂發怒,他這鬥牛士卻還瀟灑帥氣,一臉從容的展現著身段,而最令人沮喪的,是她這頭笨牛最後還是難逃蒙主召見的命運。
她也不喜歡把自己比喻成笨牛,可她真有這種感覺。
冰川司沒有為難她,他轉身離去,她鬆了口氣的閉目養神。她真的病了,頭疼得像是有人拿著地鑽在她腦袋裡施工,身子又熱得發燙,連呼出來的氣都是熱呼呼的。在這樣冷颼颼的天氣,她的額頭還冒得出冷汗就可知,她頭痛得有多嚴重了。
滕櫛現在又累又氣、又損元氣的,平時面對他都覺得很緊張了,現在這樣……老天!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為什麼會答應當他的嚮導再續緣分?
她呀她,大概是鬼迷了心竅,連這種孽緣她都當寶。嗤!頭殼歹去、頭殼歹去!
空氣裡忽地飄來一陣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接著有道涼風在她臉上搧了搧,她倏地睜開眼,「你……」
「我買好票了。」他理所當然的說:「進了遊樂園不玩玩遊樂設施,就好像進了PUB不喝酒一樣奇怪。」
拜託,她的頭疼得快裂了,這種情況還能玩才真的奇怪。
「我不……」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拖著走,她大眼瞪向他,卻發現他在笑,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風揚動了他的髮梢,笑起來的他好看得像幅畫,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很適合走在徐風輕揚的三月櫻花林中。
他真好看,廣告中的男模都沒他好看,有幾秒她看得有些恍神……
感覺到手上的力道,回神過來的她忙著掙扎。「喂!就說我不……」她的話又給眼前的遊樂器材嚇得說不完全。
那……那一個個由鐵條圈成,像地理課本中標上經緯線的彩色大球是幹啥用的?她還沒弄懂,就給推入一個紅色大球中,繫上安全帶,冰川司在她對面坐下。「妳的手好燙,臉也很紅,不舒服嗎?」
滕櫛壓低眼瞼。「沒有。」她才不向他示弱。
一直以來,她生病了都是自己買成藥吃就好,她的家人不會關心她,就連她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不會。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她燒得很嚴重,家裡的傭人急忙找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