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煙樓的特色是庭院特別多,幾乎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庭院相連,且庭院自有特色。
百合子斜倚在窗簾邊,腳下壓著兩三個蒲團,手中捏著一個布娃娃,臉面。身子各扎上十枝針,看起來挺恐怖的。
「玄黃大人!」
房外的侍女一出聲,百合子心口猛地跳得好劇烈,倉皇將手裡的布娃娃塞進遮洋碎花桌布的矮茶几下。
「你……」由於驚慌過度,沒想織田信玄會突然造訪,她一怔,竟忘了應有的禮節。待了站定在她面前,才逐漸恢復神智。「玄黃大人,您來,怎麼也不先遣侍女知會我一聲?」
「我也是臨時決定的。你起來吧,到那邊坐下,我有事情跟你談。」他沒有表現出一絲柔情,逕自坐到上首的位置,神情出奇嚴肅地瞅向百合子。
朱雩妮已經告訴了了。瞧他的舉止態度,百合子便已鋪出八九分。
「大人敢情要談我受孕的事?」她開門見山,先發制人。
「聽你的口氣,這件事情並非訛傳的嘍?」他從進門就一直注意她的神色,看看她有沒有羞愧之意。豈知她僅在他出現時微微一驚,接著便安然自若,好像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事,真是不可原諒!
「大人是指哪個部份?我受孕的事?還是我懷有織家骨肉的事?」已經暗示得很明白了。她確實懷了孩子,卻並非他的。
「放肆!你難道不感到羞恥?還好意思大刺刺地反問我?」按照他以前的脾氣,他現在就一刀斃了她永除後患。
她能活到現在,真該感謝雩妮一片仁慈。
「有什麼不好意思?是你先對我不仁,能怪我對你不義嗎?把我逼急了,殺人放火也在所不惜。」百合子對他原是一片深情,如今卻充滿敵意。
「虧你使得出這麼幼稚愚蠢的手段。」
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她有沒有搞錯?
織田信玄可不明白百合子這已是破斧沉舟,孤注一擲的作法。
愛一個人愛到這種地步,箅是可悲的!
是嗎?讓我肚子裡的孩子繼承織田信玄家的一切產業,是再聰明的人也想不出的好法子,怎麼能說愚蠢呢?」被織田信玄一識諷,太抑許久的不快和委屈,突地全暴發出來,臉上充斥著怨尤憤懣。
「你以為我會承認『他』是我的孩子?」織田信玄匪夷所思的瞅著她那才一個月不見,卻已策凸的小腹,天!她究竟多久以前便已做出越軌的事情?
「你敢不承認試試?我立刻讓全城的人知道偉大的玄黃大人戴了綠帽,讓天皇的所有子民嘲笑你無能。」她準備不達目的,便和他玉石俱焚。
威協我?
這個不守婦道在先,黍不知恥在後的女人,居然膽敢威協他?織田信玄忽地有股想笑的衝動、若隨便一個什麼人協近他,都如此這般地輕易得逞,那他可真的是無能了!
「縱然我承認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親骨肉,『他』也未必能成為籠煙樓的主人,繼承我所有產業。」她的想法太過一廂情願了。
百合子倏地仰頭哈哈大笑,雙肩也跟著上下顫動,顯然笑得非常用力。
「全天底下,哪有不把產業過繼給自己的獨生子的?」她似乎自信滿滿,連拋給他的飽含恨意的目光都掩不住釋放著勝利的光芒。為什麼?
織田信玄仔細思忖她話中的念間,她憑什麼認定朱雩妮不會有生育的能力?獨生子的意思不就暗示著他和朱雩妮之間不可能有任何子嗣?
驀地一股冷涼直透背俏,織田信玄直覺她又在使詭計陷害人了。
百合子渾身散發的那種恨意令他十分不安。這女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說!你又做了什麼?」
「哼!」她才不會笨到去告訴他。百合子非常瞭解自己的處境,這一搏若贏了,她今生今世至少還有個依靠,要是不幸輸了,她只怕連葬身之地都沒有。「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為自己討回一些公道而已。」
「用這種下作的方式?」他怒氣盈胸,有色跟著變得難看極了。
百合子怯懼於他懾人的威儀,顫抖地轉過身子,不敢直視他。暗地裡猛吞水,強自鎮定。
「是……是又怎樣?」她深和織田信玄重視織田家的聲望遠勝於自己的生命,才不惜用這種方式跟他對抗,逼他就範。
「無恥!」他火冒三丈,一掌拍向桌面,那桌面是由原木實心製造,竟讓他一擊裂成兩咱,散落在地。
「這是什麼東西?」他眼明手快在百合子伸手之前,先行將矮桌底下的布偶娃娃抓在手中。「天哪!」這上頭所繪的眉眼鼻唇,不正是朱雩妮嗎?「你!?」
「我……我只是好玩而已。」百合子被他殺意凜然的樣子,嚇行委頓在榻上。
「撒謊!」對準她的右頰,掌她一記火辣辣的耳刮子,並猛吼著將手中的布偶娃娃,撕成碎片。
等不及到第二天,當夜織田信玄便派人通和淺井大夫,要他以最快的速度派一頂轎子過來,將百合子接走。
她的心腸太過歹毒,這樣的女人留不得。他慷慨取出兩萬石錢給淺井弄夫,命令他必須移居到北海道去住,而且發誓永遠不再回來。
當這項消息傳到澱城時,北政夫人差點昏厥過去,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會做出那麼不理智的事情。於今,想找織田信玄理論都已失去立場,唯有含悲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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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放我出去,我悶得快長香菇了。」朱雩妮連著十歲天,被迫趟在床上,喝著織田信玄不知打哪兒弄來的草藥,又苦又澀,入口即嗆,害她每喝一口就反胃一次,一整碗下來,已經汗流浹背,香汗淋漓。
「要做媽媽的人了,還使孩子氣。這九轉續命湯是千年老參,配上何首烏及珍貴的雪蓮研製而成,光是藥村就花了好幾萬石。幸虧天皇賞賜,否則你這條小命早就嗚呼哀哉了。」織田信玄霸住她的身子,不讓她隨便跑出去招災惹難。
經過百合子的事件之後,他不得不加倍小心維護她的安全。他不認為他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所以只要能防範於萬一的,他統統不辭辛勞,一樣一樣做得滴水不漏。
據荻原定岳她母親翻遍大明醫書,上面記載這副藥方子具有起死回生的神效。雖然朱雩妮表面上看起來沒哈異狀,但她粉嫩的容顏日赤蒼白,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瘦弱,卻是不爭的事實。
反正有病治病,沒病強身,吃了總沒錯。
這陣子,天候才轉入冷涼秋季,屋外更處處透著寒意,為了確保她不受風寒,把她關在屋裡是對的。
「八字還沒一撇呢,做什麼媽媽?」朱雩妮掙扎著非出去不可,沒病沒痛地硬將她鎖在房裡,根本就是虐待嘛!「百合子已經走了,布偶娃娃也被你毀了,沒有人會再設計陷害我了啦!快放開我,我要出去透透氣,不然遲早會憋死。」
「不行,荻原定岳他母親交待,須得七七四九天才能讓你出去。」他的堅持一定是對的。
「你什麼變得這麼迷信啦?」真受不了堂堂一個男人,也受制於這種巫蠱之術。子日:子不語怪力亂神。他是怎麼啦?
「自從我的心被你偷走以後。」他不願掉以輕心,因為朱雩妮在他心目中佔著無人能及的重要地位。
「有嗎」朱雩妮調皮地鑽進他的心窩,作勢尋找他的心。「奇怪,怎麼還怦怦平,跳得那麼厲害?」掀開他的衣服,將臉燙貼上去,迷醉地感受他濕熱的體味。
「雩妮,知不知道你在於什麼?」他的定力向來好得很,對她卻一點也不管用‥
像她這麼活潑好動的性子,要她硬生生在屋裡悶十幾天,已經是奇跡了,再要限制她調皮搗蛋,就真手很殘忍。
「知道呀!」她一本正經地從他敞開的衣領口鑽出來。附著他的耳朵呢喃:「我從前從前在書本上看過一個記載,想當媽媽光靠吃藥是沒有用的,必須非常努力,加上一點點運氣……」她戲謔地輕咬他的耳珠子——
織田信玄一凜,定定地望著她:
「那是本什麼書?怎麼會記載這些事情?」
「忘記了!」朱雩妮格格一笑,又企圖去咬他的耳垂。
「不可以!」他低吼,挺身壓住她,認真揣摩她所謂的「非常努力」。「這樣夠努力嗎?」
「還差一點!」朱雩妮讓他吻好喘,忘情地揮舞著小手為他寬衣,主動拉他滾入床榻……
第十章
日子在等待中悄然流逝。見親愛的妻子並沒有如預期的受孕成功,織田信玄失望之餘,轉而將心思投注在戰事上。
天正二十三年夏至,他聯閤家康在長竹打敗甲斐的武田勝賴。他的聲望也隨著這次勝利鵲起,放眼四海,彷彿再也沒有可以和他抗衡的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