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溫度在這一來一往的替換當中逐漸變得冷卻,而緊皺的眉頭跟著舒緩下來。
輕撫著孩子細緻的臉龐,那眉那唇不斷的竄進文連星的腦海,然後在其中組合成另一張細緻的窖顏。
「黎兒!」文連星低喃著這個教他魂縈夢牽的名字,胸口那顆以為早巳死絕的心房竟不自覺的顫痛了起來。
儘管瞿焰月的DNA報告已經證實了他的猜測,可是他仍是害怕這樣的希望不過是海市蜃樓呵!
畢竟他是個有罪之人,上天會對他這樣的人這般仁慈嗎?
若他是上天,他亦不會作出這樣的寬容,所以他怎敢肯定一切都是真的。
可縱然有著這樣的想法,但他的心卻因為這樣的結果而悄悄的奢望著,或許,老天真的是寬容的,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一個在明裡縱橫商場,在暗裡縱橫黑道的男子,在這樣矛盾的情緒中,探出大手罩住床上人兒的小手,收緊再收緊,緊到沒有一絲絲的縫隙。
「咦!」艱困的眨了眨眼,好不容易適應了光線,軟軟嫩嫩卻帶著沙啞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叔叔,你為什麼哭?」程錯張開軟嫩撤的小手,盛住幾顆透明的淚水,望著那些淚水,他不解的問道。
他以為大人是不哭的,只有像他這樣的孩子才會哭,可是怎麼眼前這位陌生的叔叔竟然哭了。
他有什麼傷心事嗎?難道他也有一個不愛他的媽媽嗎?
「嘿!你醒了!」文連星還來不及回答,門邊已經傳來一聲輕快的招呼。
那聲招呼喚回文連星的理智,瞧著孩子張著骨碌碌的大眼直望著他,忍不住漾起一抹溫暖的笑容。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大掌罩上孩子光潔的額記,文連星溫柔的詢問。
「喉嚨痛痛的,全身都沒力氣。」一向是個乖寶寶的程錯誠實的答道。
他知道是眼前這兩個叔叔救了他,昨夜在迷迷濛濛之間,他還清楚的感覺文連星那帶著暖意的大手,不斷的幫他換著濕毛巾,讓他在燥熱中獲得一絲的涼意,所以很自然的,他喜歡上了這個叔叔。
聽了孩子的答案,文連星將目光移往瞿焰月身上,迥異於方才和孩子說話時的溫柔,他眼神銳利的催促好友拿出看家本領,因為他看不得孩子不舒服。
「我是人,不是神。」瞿焰月攤了攤手,無計可施的說道。「那本來就是感冒後的症狀,只要吃吃藥、打打針就行了。」
既然好友也無法解決孩子難受的症狀,自己當然更不用說了,於是文連星連忙漾滿溫柔的笑,對孩子笑道:「你只是感冒,只要吃吃藥就會好了,別擔心。」
「嗯!」露出一個勇敢的神情,程錯用力的點了點頭。
滿意的看著孩子懂事的模樣,顯然黎兒將孩子教導的很好,因為這樣的發現,文連星的心裡又是一陣激盪。
探出寬大的手掌揉了操孩子的短髮,文連星溫和卻難免憂心的問道:「告訴叔叔,你為什麼一個人在外面閒晃?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的。」
「我……」面對他的問題,程錯心虛地咬了咬下唇,低下頭不發一語。
知道這樣的舉動代表著他不想談這個話題,於是文連星轉而說道:「若是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先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依然低著頭,程錯猶豫了好一會兒,就在文連星和瞿焰月以為他還是選擇沉默之際,軟軟的嗓音這才響起,「我叫程錯。」
彷彿遭到雷極一般,文連星一聽到這個名字,渾身不由得一僵。
程錯!程錯!她終究後悔愛上了他嗎?
見文連星如巨石般的凝住,又見程錯一臉無措,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瞿陷月只好連忙打圍場。
「錯兒,我是月叔叔,他是星叔叔,知道了彼此的名字之後,我們就是朋友啦!」瞿陷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文連星,帶著笑意對著孩子做起了頗為愚蠢的自我介紹。
「月叔叔好。」程錯有禮貌的對著瞿陷月喊道,接著又轉向呆若木雞的文連星。「星叔叔……」
「不准喊他叔叔。」冷厲的聲音自房門口傳來,瞿焰月和文連星同時抬頭望去,眸中同時染上一絲驚詫。
呵!也該來了!
聽到這聲有些熟悉卻又冷厲的低喝,讓文連星和孩子的臉色同時變了變,不同的是孩子臉上浮現的是害怕,而文連星臉上則是閃爍著無限的驚喜。
他很快的轉向瞿焰月,當他看到好友臉上那抹胸有成竹又狡獪的笑容時,頓時明白了一切。
顯然瞿焰月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才讓黎兒找上門。
雖然月的報告早已經證明錯兒是他的兒子,可是潛意識裡,文連星總不敢相信上天對他的慈悲。
可當這聲喝斥傳來,原本死寂的心頓時像是注入一股活水似的活了起來。
他激動且快速的回過頭去,就在視線觸及程黎雁的那一刻,他卻宛若雕像般的被定住。
為什麼她會坐在輪椅上?為什麼?
這樣的發現讓他焦急的起身,想要奔向黎兒,但卻被她週身所散發的冷冽給定住了身形。
「你……為什麼會坐在輪椅上?」文連星的喉頭一陣乾澀,好不容易逼出這樣的問題。
多麼希望她的回答是不小心傷了腿,所以才會由輪椅代步。
可眼見黎兒那瘦弱得彷彿撐不起自己的雙腿,文連星知道她已然坐在輪椅很長一段時間了。
心很快的因為這樣的發現而沉人無底的深淵,喉頭突起的硬塊讓他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
程黎雁沒有回答他,甚至很快的收回自己的視線,但晦澀的雙眸難掩初見文連星的激動。
沉默很快的籠罩在這個房間,直到僕傭心急的解釋話語,這才打破了這窒人的沉默。
「瞿先生,這兩個人說是要來找小孩的,我要他們在客廳等,可是他們卻不肯,硬是心急的闖了進來。」
「沒關係的,你下去吧!」雖然眼前的兩人出現的速度之快,有些讓人措手不及,可是瞿焰月很快的恢復了理智,對著傭人擺了擺手,揮退了她。
「我們是來帶孩子回家的。」向來不拘小節慣了的程雲湧沒有察覺程黎雁和文連星之間的暗潮洶湧,只是有禮的解釋著他們出現的原因。「並謝謝你們對錯兒的照顧。」
文連星將目光自程黎雁身上抽回,轉而投向昂藏立於一旁的程雲湧。
看著他那宛若護衛般的昂藏身軀,和臉上滿的關懷,文連星的心頓時又是一揪。
這個男人是誰!她已經屬於別人了嗎!那好不容易尋著她的狂喜,頓時被這樣的驚覺而澆熄,一陣陣的苦澀泛上心頭,而他甚至沒有勇氣將心底的疑問問出口。
完全沒有察覺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湧,躺在床上的程錯臉上方才乍現的光芒在程家兄妹出現後,頓時自他的小臉上消失。
「二舅……媽咪!」他吶吶的喊著,他那稚嫩的聲音中竟含著一絲明顯的憂濯。
孩子怯怯的招呼,頓時捉回程黎雁遠揚激動的心緒,只見她再一次冷然的向文連星投去一瞥,然後冷聲對著程錯命令道。
「錯兒,下來!我們該回家了。」
無言承受著程黎雁眸光中的憎恨,但文連星只覺心頭狂喜,原來那個男人不是程黎雁的男人,而是她的兄長。
還來不及消化這樣的狂喜,也沒有時間深思為什麼擁有這樣家世的黎兒,當年會在街頭被他檢著。
只見程錯小手死命的揉捏著床上印製著卡通圖案的被單,雖然不解他的害怕從何而來,但那顯而易見的驚懼硬是讓文連星又是一陣的心疼。
這股心疼讓他連忙抑下心頭紛亂的思緒,緊握住孩子的小手,然後對著程黎雁說道:「他病了,他現在還不能下床。」
「這不關你的事!」她緩緩的將自己的視線移到文連星臉上,其中的恨意讓他這個縱橫商場和黑道上的硬漢也忍不住瑟縮。
「他是真的病著。」文連星試著和冷漠的她講道理。
「我說過這不關你的事。。程黎雁再一次咬牙說道。
她雙手緊握著輪椅的扶手,鐵青的臉色、泛白的手背,讓程雲湧清楚的認知眼前的情況有異。
「雁兒,看錯兒的樣子是真的還病著,現在讓他出去若是吹著了風,那……」
「二哥,我要帶著兒子回家,我不要待在這裡。」沒有讓他將話講完,程黎雁激動的說道。
「我不准!」看著她急於逃離他的模樣,文連星著急了,連想都沒想的低吼道:「我不會讓你們再次離開我的。」
這句話彷彿是句咒語似的,讓時間的齒輪停止了運轉。
文連星的眸光堅定且深情,而程黎雁的眸光則怨中帶恨,瞿焰月翻了翻白眼,驚訝著文連星的白目。
從剛剛的不明所以,到現在聽到文連星這句話,站在一旁的程雲湧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只見他眸中逐漸翻騰起怒火,但卻仍勉力自持的問道:「雁兒,你認識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