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文連星的身子一向很壯,幾乎可以算是百毒不侵,可是連著五天只用酒釆喂,也很難不傷身。
面對東方慕辰的詢問,瞿焰月先是低頭思索了好一會,然後說道:「簡單的說好了,那年星剛回國,在街上撿了一個女孩,然後卻為了他的復仇大業傷害了她,結果……」
瞿焰月的話回退沒有說完,原本緊閉的門扉卻「啪」一聲的被推了開來。
文連星面無表情的走出來,昔日的嬉皮笑臉全都斂在哀傷的眼神之後。「月,別說了!」
「為什麼不能說?」火耀日聽得正盡興,更何況既然刀子已經劃破了皮,那麼不如一次將裡面的爛瘡給除盡,免得他們幾個年年都要擔心一次。
「因為我不想聽!」雙拳緊握,文連星低吼著,他之所以選擇出來,就是因為不想從月的口中再一次聽見自己的殘忍。
「可是我們想聽,我們關心你,既然你要逼我們對你的自殘視而不見,那麼我想我應該有權利知道你為什麼年年都要這麼折磨自己一次。」
「你們……」文連星深吸一口氣,藉以平復自己胸口的激越,然後他環視著自己的兄弟,再一次的強調道:「這沒有什麼好說的。」
話一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向大門,然後拉開大門離去。
他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再一次重溫自己的過錯,再一次體驗自己的殘忍,只因為他不想遺忘。
瞪著自家兄弟那落寞的背影,向來在黑道上叱吒風雲的火耀日竟顯得有些無措。「月,他……」
微微的歎了一聲,瞿焰月利落的自椅上起身,然後說道:「還是以後再說吧!他的情緒不穩,我得跟著他,免得出事。」
一向果決的步調在踏入「是非園」後變得徐緩,甚至連總是緊繃的心情也跟著變得平穩。
程風起隨手摘下墨鏡順手插入上衣口袋,然後再將昂貴高級的西裝外套脫下,隨意的掛在手臂上,最後他剝除了領帶且挽起衣袖,一副輕鬆閒適的模樣,完全不似在商場上那種冷淡陰沉。
有如識途老馬般的,摘下眼鏡的程風起將視線往左一調,輕易的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他佇足凝視著孤單坐在樹下的孩子並且朝他走去,心中微微為他的孤獨泛起了一絲的疼。
當那個年紀差不多七歲的孩子終於發現他的存在時,只見那孩子迅速地站起身並朝著他飛奔而來,他緩緩地在平靜的臉上勾起一抹外人不曾見過的笑容。
順勢抱起眼前讓他疼人心坎裡的小東西,程風起巧勁一使,那小東西已高高的被拋在空中,但見他非但不怕不哭,反而還開心的直笑著,嘴中不斷高喊著再來一次,可見這是程風起常和他玩的遊戲。
玩了一會兒,程風起只手擁著滿頭大汗的程錯往園內走去,一手還溫柔的拂去程錯頭上的汗,就怕他吹風著涼。
「大舅,錯兒好想你喲!」天真的軟語呢噥在程風起的耳際響起,讓他一向冰冷的心整個柔軟了起來,這個惹人心疼的小東西呵!
自己還是更沒白疼錯兒,個性向來冷硬的他,這些年努力的收起自己慣有的冷默,為的就是希望能盡量讓錯兒享受到該有的親情,不讓他小小的心靈因為自己的母親而受傷害。
只是每當他看到錯兒臉上的孤獨,他的心就忍不住的泛起一片心疼。
想到雁兒對待錯兒的態度,程風起對錯兒就更加的不捨,他十分的清楚雁兒不是不愛錯兒,只是心中的怨讓她沒有辦法以正常母親的態度來親近錯兒。
只是因為當年那個傷害對年方十八歲的她來說太過沉重了,沉重到她只能以刻意的遺志和忽略來對待錯兒,否則她絕對會因為恨而發狂。
唉!程風起在心中微歎了一聲,更加的擁緊懷中的孩子,誰會相信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他,也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呢?
「大舅,你怎麼了?」敏感的像是聽見了舅舅心中的歎息,錯兒有些不安的問著。
或許是從小的生長環境使然,雖然程錯的年紀不過七歲不滿,可是卻總能輕易的察覺旁人情緒的轉變。
低頭看了滿臉不安的程錯一眼,程風起的心中也只能再次一歎,一個年紀不過七歲的孩子已然懂得察言觀色,這到底對他而言是幸還是不幸?
該是不幸的成分多些吧!
畢竟當別的孩子還天真爛漫的享受著童年時,程錯卻已然脫離了他那年紀該有的童稚,敏感的捲入成年人的愛恨情仇之中。
「真的有想舅嗎?」知道程錯的敏感,程風起刻意放鬆此刻的心情,輕鬆的只手托起孩子小小的身軀,又讓程錯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以高挺的鼻尖對著程錯小巧的鼻尖,親暱的問道。
「真的啊!」程錯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用力點著頭,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望著程風起的身後,以略帶失望的語氣問道:「大舅,怎不見二舅呢?不是說好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們要一起來幫我慶祝的嗎?」
看著程錯的失望,程風起在心中天人交戰了好一會,維持給錯兒一個驚喜的原意,安撫孩子的說道:「呃!二舅還有些事,所以要晚些才會回來。」
「喔!」程錯低著頭應了一聲,就沒有再說什麼,而臉上那才剛興起的嬌嫩笑靨在轉瞬之間又消失了。
他不哭不鬧,但那七歲的臉上浮現出來的心思,卻更讓程風起心疼。
他知道錯兒期待這天已經好久了,除了每年的這一天他會在兩個疼愛他的舅舅的簇擁下得到許多禮物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每一年只有這一天媽媽會對他非常溫柔的笑著,有時甚至還會有一個輕淺的擁抱。
所以與其說是他期望生日的到來,不如說他期望的是一向冷淡的母親給他一點溫柔的母愛,這種對母愛的渴求一直是程錯惟一的希望。
可是,今年他卻失望了,先是他的媽咪一整天都持在書房裡辦公事,好像完全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然後接著只有大舅一個人回家,顯然連疼他的二舅也忘了他的生日。
想到這裡,小小的眼眶中再也忍不住的積蓄了滿滿的淚水,不想讓移風起看見他流淚,於是深深的將頭埋進大舅寬闊的胸膛,但那一聳一聳的小肩膀卻輕易的洩漏了他的秘密。
該死的!程風起在心中低咒一聲,到底是誰說要給錯兒一個驚喜的,所以讓他先回來,其他人稍後再到。
可瞧瞧現下驚喜還沒得到,這個小小的人兒就已經哭成淚人兒,這情形硬是扯得他又是一陣的心疼。
「錯兒!」程風起低喚了一聲,將他小小的頭顱從自己寬厚的胸膛中挖了出來,溫柔的拭去他那掛在頰上的兩行淚。「二舅沒忘記,只是要晚些才來。」
「騙人!你們一定都忘了今天是錯兒的生日,對不對?就連媽咪也不記得了。」錯兒固執的指控道,委屆的淚還是不斷的落下。
有時年紀小小的他真的忍不住想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程家的孩子,是不是媽媽的親生孩子。
其實他也曾經認定自己不是媽咪親生的兒子,因為媽咪對他總是冷冷淡淡的,有時甚至會忘了他的存在,就像是寬廣的是非園不是他該待的地方一樣。
講出來旁人或許不會相信,一個七歲不到的孩子竟曾想要離家出走,聰明的他也計劃好一切的出走事宜,只不過這樣的計劃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重病給阻斷。
不過也是在那一次,他才知道媽咪不是不愛她,因為那一夜他起來找水喝時,看到總是對他視而不見的瑪咪坐著輪椅在他的床畔打著盹兒,眉心中還攢著一抹擔憂,雖然沒有經過言語的交流,可程錯卻在那時感覺出媽咪對他的愛。
也就從那一刻起,早熟的他就知道媽咪不是不愛他,只是不願將她的愛表現出來,至於是為了什麼原因,就不是他能猜得出來的了。
可是他不在意,因為只要知道媽媽是在乎他的就好了,而且他除了媽媽之外,還有大舅、二舅疼他,可現在他們卻全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想到這裡,程錯幼小的心靈再次受到劇烈的傷害,他不等程風起再說什麼,掙扎著硬是自大舅的懷中滑下,然後迅速的衝回自己的房間。
「錯兒!」程風起正想舉步追去,卻被一個冷淡的聲音阻止。「大哥,讓他去吧!」
程風起不解的看向不知何時來到他們附近的妹妹,不懂她為什麼不讓他去安撫程錯那幼小的心靈。「雁兒,為什麼阻止我?」
只見坐在輪椅上的程黎雁,雙眼迫著程錯那小小的背影,直至他沒人屋中,這才看向大哥。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二哥他們沒回來,不過也該是讓錯兒學習到人生中的事大部分都會令人失望的時候了。」程黎雁冷然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