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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擬思

  哦?在叫他了。風允天從窗外躍入屋內,朝眾人爾雅一笑。「不敢,彫蟲小技,誤傷貴莊人手,請莊主見諒。」

  淨月一見到風允天就想跑過去,身旁的屠紹卻反應極快地攔住她。

  「你們究竟是誰?千方百計入我梅莊,奪我密圖,意欲何在?」

  這屠尚不愧是一莊之主,事到如今居然還能如此鎮定。

  風允天沒有答話,只從懷中取出紫玉簫,俐落地轉了一圈。

  「紫玉簫……風允天?好,好,淮陽子也想來要這幅圖了!」屠尚哈哈一笑,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足智多謀,風允天,想不到你也踏入這趟渾水,我屠尚這次算栽在你手上了。不過……」

  語氣未完,他朝淨月看了一眼:

  「我還沒有全盤皆輸不是嗎?」一伸手,他扣住淨月細緻的頸項。「這個丫頭換回那卷圖,這條件不算過份吧?」

  俗話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若既想吃魚也想吃熊掌呢?風允天這時心裡打的就是這個算盤,要怎樣才能救得了淨月,又拿得到圖?

  挑了挑眉,他無所謂地笑了笑:

  「不瞞屠莊主,那卷圖此刻已不在風某身上,而是交由一位父執輩的朋友帶走了……」他不著痕跡地朝淨月眨眨眼,接著說:「貴莊的莊丁傾巢而出追的人,就是那一位……」

  淨月此時突然抬頭望向屋頂,大聲地叫嚷:

  「爺爺,你來了!」

  屠尚被她一驚,長年以來練武養成的習慣讓他鬆開了勒住她的手,朝她喊叫的方向射出兩枚銀針。「誰?」

  風允天見機不可失,以極快的身法移至淨月的身旁,將她帶離危險範圍,行動之迅速,一旁的屠紹只覺一縷白煙擦身而過。

  「卑鄙!」這一幕讓屠尚目皆盡裂,大吼一聲雙掌已揮向風允天。

  一邊的宋教頭也立刻反應過來,九環刀破空暴起。

  三個人攻勢如雲、勁氣如削,觀戰的屠紹只有張口結舌的份。

  屠尚的武藝比起來教頭又高明許多,但對付這兩大高手,風允天自認有餘;可是一手還抱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淨月,僅能以單手對戰,加上聚集的莊了愈來愈多,間歇抽冷子來顆暗青子、鐵蒺藜,讓他漸漸覺得力不從心。

  要趕快離開這個地方!有了這種認知,他在刀光掌影中虛晃一招,趁對方攻勢一頓,偏掠穿出窗外。這一招免不了又引來一堆暗器,連刀刀劍劍都飛了過來,紫玉簫舞成一片屏障擋住所有武器,但有一絲細小的聲音卻穿過了這個屏障,對準的人不是風允天,而是淨月。

  這微小的聲響已不容風允天多作考慮,也無暇阻擋,一咬牙回身幫淨月擋住了這一記,蝕骨的刺痛差點令他鬆開雙手。

  「快追!別讓他們跑了!」

  眼見敵人愈逃愈遠,身邊卻沒有一個人追得上,屠尚恨恨不平地一掌劈飛身邊兩名手下。

  在梅莊尚處於一片混亂之際,始作俑者早已鴻飛冥冥。

  ***

  淅瀝浙瀝……這場驟來的春雨從早上下到現在沒停過,斗大的雨滴打入枝葉殘破的荷花池。

  池子的對面是一排精緻的小樓房,其中正對著荷花池的房間,窗邊掛著素色的輕紗,風一吹過便搖曳生姿,頗有「春水滿池新雨霧,香風入戶落花余」的意境。再由窗口望進房內,裡頭擺設簡單,卻古色古香,牆上掛著的墨寶更有畫龍點睛之效,襯托出格局的簡樸雅致。

  淨用手上端著一盆熱水,腳下踩著小碎步,匆匆忙忙地打開門,進入了房間。她先站在門口拍去身上的雨水,接著在架上放下水盆,蹙眉看者輕紗飛舞。

  「怎麼沒關窗呢!我實在太不小心了。」

  走到窗邊,不期然看到雨打地面,這種淒迷的景致引起她的鬱悶,滴答滴答的聲音亦惹得她心煩。關上窗門,她試圖抹去滿腹憂慮。

  淨月轉身繼續未完的工作,視線落向床鋪上閉眼沉睡的男人。她習慣性地坐在床緣、拉開棉被,熟練地解開他的衣襟、褪下他的衣物,開始替他擦拭身體。

  離開梅莊已經七天了。逃出來的那天,風允天抱著她跑了好久,最後到達偷爺面前時,他立即口吐鮮血,倒地不省人事。偷爺見他傷勢嚴重,便就近在龍興方圓尋了間屋子住下。整整七天,風允天都沒有醒來過,她衣不解帶地服侍他,從一開始抖著手、紅著臉替他解衣擦身,到現在已經可以毫無芥蒂直視他課程的胸膛,即使旁人想分擔她的工作,她也堅持這是她的責任。

  歎了口氣,她替他淨身完畢,蓋上棉被的同時,偷爺也端著一碗藥,推門而入。

  「風小子還是沒有醒來嗎?」可惜了一個前途無量的後起之秀。

  「沒有。」垂下眼簾,淨月強打起精神。「喝藥時間到了嗎?」

  「嗯,拿去吧。」

  偷爺靜靜地看著淨月接過湯藥,用蘆葦枝細心地一口一口餵食風允天,他暗地搖搖頭,心疼這兩個他愛逾骨肉的兒孫輩。一個是黃花大閨女,卻不避嫌地伺候一個大男人;另一個是武藝絕倫的江湖奇才,卻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

  真是天意啊,要他們受這磨難。

  「偷爺,風大哥中的是什麼毒,為什麼一直昏迷不醒?」藥碗見底,淨月放下手中的物品,認真地瞅著偷爺。

  「這……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是中了醫尊的奪魂針。」風允天看遍名醫,卻沒人診得出一個結果,他這幾天一直在猜,根據那日梅莊密室屠尚的話,大概也只有醫尊製作得出這種無名毒。

  「那,不如我們去求醫尊救救風大哥吧!」

  「去求他?門兒都沒有。」那醫尊與梅莊是一夥的,若真找了去,他不一刀砍了風小子才怪。他雖也沒把握風允天還能撐多久,但去找醫尊無疑是去送死。「更重要的,我也只聽說醫尊住在沅江邊的落霞小築,但實際位置在哪裡,卻鮮有人知。」

  「可是風大哥氣息日弱一日,吃了藥也毫無起色,到底該怎麼辦呢?」愈說愈心急,淨月眼眶紅了起來。「都是我害的,若不是為了救我爹,風大哥就不會入梅莊;若不是為了救我,他就不會中毒。都是我,都是我

  「淨月娃兒,你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偷爺拍拍她的肩。「風小子到梅莊,一方面固然是為了救商不孤,另一方面,他還有其它目的。」

  「其它目的?」

  「這就要從頭說起了。你知不知道那首四季吟在說些什麼?」

  見淨月搖頭,偷爺先簡述了孔家血案的經過,再將詩中意涵娓娓道來。

  「……因此,四季吟的詩句中,暗示了孔家血案的真兇。」

  「所以我爹是因為洩漏了孔家血案的秘密,所以被涉案的兇手抓走了?」淨月終於懂了父親那日沉重的神情代表什麼。

  「沒錯。風小子也在追查這些人,所以他幫你救人也只是順水推舟罷了,你不必太自責。」

  「我如何能夠不自責?」淨月眼光落向床上臉色蒼白的風允天,一想到他往日的神采飛揚,她心情更加抑鬱。「若不是顧著我,他大可從梅莊全身而退的……」

  「別想那麼多了。你眼淚掉個不停,風小子醒來又會笑你的。」唉,這小女娃還有他安慰,但誰又來安慰他這個老頭子呢?

  如果可以,她讓他笑個夠本都沒有關係。不行,她一定要救他,無論要冒什麼風險,她都要救他!

  ***

  「偷爺,對不起,原諒我的任性妄為,我不能讓風大哥死!」

  雇了一輛馬車,淨月趁偷爺出外尋訪名醫時,偷偷地將風允天抬出門,準備去找那位隱居於落霞小築的醫尊。不過,只知小築位於沅江邊,連那醫尊長相、年紀都不清楚,要從何找起呢?

  馬車從江西鄱陽湖移動到湖廣洞庭湖,只花了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淨月花了雙倍的錢要馬伕連夜趕路,希望能早一日找到醫尊。過了洞庭湖,從常德開始,馬車順玩江沿岸而上,上了武陵山,路愈走愈曲折險奇,馬車也愈來愈不平穩,然而,沿路一棟像樣的建築物都沒有,更不用說那名字詩情畫意的落霞小築了。淨月在馬車裡不斷在風允天身旁塞衣服,希望能緩衝一點震動。

  日復一日,她凝視他的容顏,心中竟只覺得苦。為什麼苦?她也不曉得,但這苦令她胸悶氣瘀,心頭泛酸,憂勞的程度和她失去父親的沉痛不相上下,人也跟著瘦了一大圈。昏迷不醒的風允天在她細心照料之下,搞不好吃得還比她多、睡得還比她安穩。

  突然間,掌繩的馬伕停下馬車,從前頭掀開車簾。「姑娘,再往前,馬車上不去了。」

  淨月下了車,懊惱地看著崎嶇的山路。要馬車走這一段,確實很為難,弄個不好還會連人帶車摔下山谷。

  「老伯,既然馬車不能再走了,你能不能留匹馬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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