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奸詐呀!小弟,居然用這種方法逼迫他來幫忙!
不過……
為了她的安全,兒子竟然願意做到這種地步,他也不得不認輸了。
「好吧!兒子,爸爸就幫你這一回吧!」他低低呢喃。「不過,雖然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卻不能立刻讓他就逮,因為他必須再殺四十七個人。如果我沒有『看見』就算了,可是一旦被我『看見』了,我就不能阻止他,這點你應該能瞭解,對吧!兒子?所以……」憐惜的手輕輕撫過於培勳頭上的繃帶。
「只好委屈你再昏迷一段時間囉!」
同一時刻,加護病房外,麥尼、羅特與阿曼達三人焦急地來來回回,聽冷漠的醫生作那種凡人聽不懂的專業化解釋,總比不上親眼所見來得確實,偏偏他們不是親屬,不能進去探視,所以於司讖一走出加護病房,立刻被他們團團包圍住。
「怎樣?他的情況怎樣?」
於司讖淡淡一笑。「就外表而言,確實很慘。」
聞言,麥尼三人瞼都綠了。
「對不起,我承諾過會保護他的,可是……」
「我相信這不能怪你,我兒子有時候的確相當亂來。」於司讖拍拍他的肩。「對了,他的女友呢?怎麼沒有……咦?你們怎麼了?」
他原是好意想轉移話題,免得這三個人被兒子害得愧疚過度,也跑去讓車子撞撞看是不是也會那麼慘,不料才說到「女友」這兩個字,他們三人的臉色立刻競相由綠轉黑。
「對……對不起,」阿曼達苦笑。「我以為培迪受傷之後,那個兇手就不會再去找他的女友了,所以就沒有再繼續保護她。沒想到當培迪手術結束,我打算去通知他的女友時,卻找不到他的女友了。聽說她是和朋友出去旅行,可能要度完這個黃金周假期之後才會回來。」
呃……他好像「看」得還不夠多。
「這樣,那……啊!對了,另外兩位呢?」這個問題應該夠安全了吧?
「道南和一位線人有約,約瑟巴要去為另一件疑似相同兇手的案子搜證。」
「是嗎?唔……」看來現在正是時候。「那麼我們去喝杯茶,好嗎?」
片刻後,在醫院餐廳裡,伯爵茶一送來,麥尼便直截了當地問於司讖,「你想知道培迪為什麼會遭遇到這種事,對嗎?」
「的確。」雖然他早就知道所有該知道的事,但如果他打算要引導他們去追緝兇手,又不想讓他們知道兒子的能力是從他這邊遺傳過去的,那麼他就必須非常謹慎小心。
讓他們從頭敘述一切,他再提出疑問給他們自己去思考、去求證,這應該是最安全的作法。
「我想……」麥尼遲疑地看著於司讖。「培迪的能力,于先生應該清楚吧?」
「我很清楚。」比他還清楚。
聞言,麥尼立刻鬆了一口氣。「太好了,那我就比較好說明了。那個……事情是從去年八月開始的……」
冗長的敘述終於在喝第三壺茶時來到尾聲。
「……老實說,我確實很疑惑培迪為什麼會碰上這件事,是他……呃,『看』不見了嗎?」
「我想這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於司讖輕輕道,喝了一口茶,放下。「對了,剛剛聽你的敘述,我有點疑問,不知道能不能請教一下?」
「當然,請儘管問。」
「謝謝,那麼……」於司讖略一思索。「首先,兇手為什麼能夠那樣詳盡地得知你們所有的想法和計畫呢?還有,人不是萬能的,無論做任何事總會有疏忽的時候,兇手怎麼可能犯下這麼多案子卻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除非……」
「除非什麼?」麥尼本能地脫口問。
嘴角撩起一抹含有深意的笑,「除非他不小心遺留在現場的線索後來及時被調換,甚至直接被銷毀了。」於司讖小心翼翼地暗示對方。
麥尼微微一愕。「線索被調換或銷毀?什麼意思?」
「我並沒有什麼特別意思,只是提出我個人的疑問與猜測而已。」於司讖垂眸盯住茶杯裡的褐色漣漪。「另外,你們認為是自己人,卻一直找不到完全合乎條件的可疑人物,是否忽略了某些事……」
「什麼事?」
「譬如最不可疑的人才是最可疑的人,也許兇手……」於司讖徐徐抬眸,「就在你身邊,而且是你最信任的人。」深沉的眼神透過眼鏡片凝住麥尼。「這是個盲點,很多人都會犯這個錯誤,也許你們往這方面去稍微思考一下會有所幫助也說不定。」
最不可疑的人才是最可疑的人?
兇手……就在他們身邊?而且是他們最信任的人?
麥尼眉心蹙攏,好像想到了什麼,卻又抓不住游移在腦海中的某個癥結。
見狀,於司讖悄悄起身。「我想再去陪陪我兒子,先告辭了。」這種時候最好讓他們自行去思考即可。
待於司讖離去後,阿曼達首先嘟囔。
「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明明是外行人……」
「不,他說的沒錯,」羅特也在深思。「有些盲點的確需要旁觀者來點醒。」
「可是他剛剛說的我們都早就想到啦!」阿曼達反駁。「兇手為什麼那麼清楚我們的想法?因為他裝了竊聽器嘛!至於收集回來的線索--如果確如他所說的真有什麼可用的線索,也都是放在門禁嚴密的證物室裡,那兒可不像麥尼的辦公室那樣容易進出,要銷毀談何容易,除非是……」
說到這裡,彷彿琴弦崩斷似的,她驟然噤聲,腦海中忽地浮現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兇手就在你身邊!
阿曼達猛然抬眼,麥尼與羅特也恰好朝她看過來,她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跟他們一樣怪異。
「『他』……」吞了口口水,「只有『他』才能輕易毀掉線索而不受人懷疑。」她小心翼翼地說。
羅特慢之又慢地頷首同意。「『他』也非常清楚我們所有的想法和計畫。」
「而且……」麥尼低眸望著糖罐,語聲生澀。「『他』不但是黑髮綠眸,也是最不可疑的人,還是我們最信任的人。」
「可是竊聽器……」阿曼達勉強想要替「他」辯駁。
「轉移我們的注意力,讓我們不至於懷疑到自己人身上。」
「那……那……」阿曼達拚命動腦筋。「我們和他又有什麼怨?」
「你……」麥尼緩緩拉高視線,與阿曼達痛苦掙扎的目光交會。「真的想不出來嗎?」
阿曼達張了張嘴,啞然片刻後始頹然闔上。「就為了那件事嗎?」
麥尼輕輕歎息。「對我們來講也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或許對他而言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別忘了他弟弟在死的前一天恰好被我們選進重罪組。」
「還有……」羅特臉色有點發白。「『他』的家人集體被屠殺的案子仍是一件未破的懸案,那件案子因被懷疑是黑幫報復手段而交由組織犯罪組負責偵辦,但我曾在偶然機會裡看過那件案子的檔案,他們……他們的死法就和前些日子那些被害的妓女一樣淒慘……」
阿曼達吃了一驚。「真的?」
「真的。」羅特點頭。「對於這點,『他』應該比誰都要來得更敏感,但是『他』卻一個字都不曾提起過……」
「可是……那……」阿曼達的表情更是扭曲。「那是『他』的家人呀!」
「就因為是『他』的家人,所以才更符合這件案子兇手的殘忍度。」
阿曼達張嘴,闔上,又張嘴,再闔上,猝然間,用著指控的語氣,她勃然大怒地發飆了。
「你為什麼非得認定『他』是兇手不可?」
「我也不希望是『他』,所以……」麥尼嘴角抽搐了下。「我們必須仔細查證,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他平白受到冤枉。」
「你……」咬緊下唇,阿曼達怒目與麥尼相對半晌,「該死!真該死!」她低咒,憤然起身。「我去調閱『他』家人被屠殺那件案子的檔案!」
望著阿曼達彷彿要逃離什麼似的倉皇背影,羅特也跟著慢吞吞地起身。
「我去調查『他』自去年八月以來的行蹤。」
終於,只剩下麥尼一個人了,他默默地喝完茶,歎了口氣,起身。
「我想我最好去調查一下『他』的過去。」他自言自語道。
在這一刻,他有強烈的預感,只要能調查清楚「他」的過去,一切便能水落石出了。
第二章
在十二世紀時即已建立的寇克茅斯小鎮裡,大街上的工人木屋顯得格外純樸引人,古老的爐灶及斑駁的磁磚地板,記錄著光陰的流動與歷史的痕跡,佇立其中彷彿身處舊世紀年代,包圍在濃濃的風雅氣氳裡,令人情不自禁地歎息。
可是當你真的要使用它時,那可就不是隨便歎一兩口氣就可以心想事成的了。
咳咳咳咳∼∼∼∼
劇烈的嗆咳彷彿剛吞下一整把最辣的四川牌特級紅辣椒,桑念竹回過眼去,恰好瞧見康納爾黑著一張包公臉逃離爐灶遠遠的,口裡還吐著一連串不雅的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