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
「鏡兒!」
熟悉的感覺讓她眨了眨雙眸。
他會失去她!
恐懼擄獲了關龍驥的心臟,他的胸口激烈起伏,雙手不自覺的握住水鏡的肩膀。
頭疼稍微紆解的水鏡被他緊繃的力道握疼了肩膀,不由得輕呼出聲。
斯文俊秀的江翼鵬邁開大步向她伸出雙手,低柔的嗓音微帶顫抖,「水鏡……」
水鏡猶豫地避開了他的碰觸。
美麗清澄的大眼睛懷疑的看著他,「你也是我的朋友嗎?」
怕生的她躲進了丈夫寬闊的胸膛中,像只矜貴的貓咪撒嬌般佔據主人的懷抱,以宣示自己的主權——對貓的邏輯而言:是主人屬於貓,而非貓屬於主人。
她對關龍驥的親匿舉動讓江翼鵬如遭雷殛、臉色慘白。
她忘了他!
未婚妻嫁人,新郎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這一年多來的煎熬、心碎,在乍見未婚妻平安的驚喜之後,卻發現心愛的人被弟弟橫刀奪愛,如此不堪的打擊讓他積鬱多時的怨怒爆發出來。
「關龍驥!」彷彿負傷野獸般的嘶吼由江翼鵬口中逸出。
一個箭步衝上前,他抓住小自己一歲的弟弟,狠狠的就是一拳。
關龍驥並沒有還手,咬緊牙關承受兄長的拳頭,挨打的臉孔因受力一偏,眼眶下浮現瘀青。
一陣混亂中,有人發出驚叫。
被怒火沖昏頭的江翼鵬嘶吼咆哮,「你該死!混帳!該死的你……」
拳頭像雨點落下,心底有愧的關龍驥始終保持沉默的挨打,沒有還手。
「翼鵬……」江氏夫婦驚呼。
「住手!」出聲制止的是水鏡,「不要打我老公!」
她飛奔而來擋住了江翼鵬的拳頭。
一開始的熟悉感因為憤怒而消失殆盡,水鏡一臉譴責的表情望著陌生的「野蠻人」。
「你怎麼莫名其妙打我老公?」她雙手環抱關龍驥,捍衛自己的丈夫,「為什麼亂打人?」
握緊拳頭的江翼鵬像只鬥敗的公雞垮下肩膀。
為什麼亂打人……
「呵呵、呵呵……呵呵!」悲痛交集、氣怒攻心的他發出悲慘淒涼的笑聲。
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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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人的解說下,真相終於大白,卻是一道難解的三角習題。
頭昏昏、腦鈍鈍的水鏡在大家七嘴八舌的疲勞轟炸中,終於知道了自己失去記憶的前半生。
她是孤兒沒錯,也是江翼鵬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而關龍驥則是江翼鵬的弟弟。
咦?為什麼兄弟倆不同姓呢?
這事說來話長。
二、三十年前,兄弟倆的親生父親江景弘跟富家女關茵茵戀愛,在岳父關萬貴的堅持下,幾乎是以入贅的方式「娶」得嬌妻,婚後住在關家豪華的別墅中。
也許是年輕氣盛,江景弘無法忍受別人的耳語:什麼少奮鬥五十年啦、人財兩得啊,還有外人加諸在他身上的關家駙馬爺等稱謂。
而年輕貌美的關茵茵一向驕縱任性,不能體會丈夫的心情。
婚後不到一年,小倆口就常起爭執。
長子江翼鵬的出生也沒讓情況改善,做完月子的關大小姐急於恢復苗條身材重回社交界;擔任T大客座教授的江景弘則無法忍受妻子的活潑外向,加上她完全不顧小孩的教養問題,將小孩丟給保母,這在保守的江家長輩眼中簡直是不可原諒。
當時又有幾隻狂蜂浪蝶纏著關茵茵不放,就開始有不好聽的流言傳出,江景弘在一氣之下搬出關家,幾次劇烈的爭執,新婚才兩年多的小夫妻就協議離婚。
關萬貴爽快的放棄了小外孫的撫養權,將未滿一歲的江翼鵬給了江家。
江家後來才知道原因——關茵茵又懷孕了。
離婚後才七個月,關茵茵又生了一個兒子,也就是從母姓的關龍驥。
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關大小姐不肯說。
江景弘不是沒有疑問,他覺得關龍驥應該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是「前」岳父大人財大勢大,也不准他登門認子。
甚至,關萬貴還安排女兒赴美待產,讓關龍驥一出生就擁有美國國籍。
關萬貴得遂心願,關家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且小外孫冠上關家的姓氏,誰也搶不走了。
三年後,江景弘在長輩的壓力下再婚,娶呂佩鈴為妻——這一對被董儀琳打電話叫來的中年夫婦就是江景弘跟呂佩鈴。
雖說是繼母,呂佩鈴一直把江翼鵬當作親生兒子在撫育。
而水鏡的母親也是呂佩鈴的姊妹淘好友,水鏡可說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乾女兒,十二、三年前,水鏡的雙親因為交通事故過世,痛失好友的呂佩鈴更是把水鏡疼人心坎裡,只等著她長大早早把她娶進門當媳婦。
住在同一城市裡,兩家來往熱絡,水鏡和江翼鵬更是兩家談笑之間定下來的小小未婚夫妻,誰知道在籌備訂婚事宜時,突然殺出關龍驥這個程咬金。
「水鏡……」呂佩鈴頗為感傷,「你……不記得我們了嗎?」
「嗯。」水鏡有點慚愧地低下頭,雙手仍抓著老公不放。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江翼鵬面如死灰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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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啊!
張玉玫恍然大悟,沒想到水鏡有這麼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
呀!難怪!
有些事早已透露出蹊蹺,像當初水鏡剛出院時,回到關家大宅,所有的衣服,包括內衣都是新的,化妝品、珠寶、皮包等等配件也都是未開封的新品。
主臥室雖然裝飾得美輪美奐,卻是一切嶄新,連張相片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啊!
看大老闆平常一副冷漠嚴肅的樣子,卻是惦惦吃三碗公,「搶」自己老哥的未婚妻呢!
一團亂、一團糟。
瞭解事情真相的眾人各個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似地說不出話來。
唉!這種三角習題要怎麼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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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跟阿驥在一起!」水鏡再次宣佈。
可是沒有人尊重她的意願。
在客廳的眾人輪番炮轟「該死的」關龍驥,對水鏡倒是不忍苛責。
沒人理的水鏡只好賭氣的喝著她的下午茶。
「玉玫,怎麼沒有蛋糕啊?」她小聲問。
沒有蛋糕,怎麼能算是下午茶呢?
「呃……要加上客人的份嗎?」張玉玫也沒主意。
「好啊!」水鏡答。
嗜吃甜食的她心底打的如意算盤是:趁亂時可以多吃幾塊蛋糕……
小餐車送來一打精緻小蛋糕跟花香四溢的香草茶,銀盤和瓷器熠熠生輝。
「啊!小玫,我要那個水果塔、鮮奶油蛋糕還要那個巧克力口味的……」水鏡悄聲說。
江景弘跟呂佩鈴夫婦也被奉上一杯茶,心煩意亂地啜飲著。
突然間——
「水鏡!你……你在吃蛋糕?」江翼鵬驚訝的問。
正在享受蛋糕綿密細緻的美妙口感,水鏡縮縮肩膀,一臉無辜的問:「對呀!你要吃嗎?」
「你……」錯綜複雜的表情出現在江翼鵬臉上,他喃喃低語,「你一向是不吃蛋糕的,自從……」
「啊——」驀然想起的呂佩鈴也發出小小的驚呼!
「水鏡!你……在吃蛋糕?」
劍拔弩張的氣氛陡然沉寂,登門要人的江氏夫婦跟江翼鵬陷入哀傷的情緒。
「水鏡……」呂佩鈴愛憐地看著她。
吃蛋糕有什麼不對嗎?水鏡一臉莫名其妙。
「呃……阿姨,你要不要也吃一塊?」她慷慨地詢問。
這可憐的孩子!呂佩鈴不由得一陣鼻酸。
她仔仔細細地審視故人之女,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看來你似乎被照顧得很好呀……」
失去記憶的水鏡看起來比以前更幸福呢!
一陣岑寂之後,江父打破沉默,「翼鵬,我們先回去吧!」
要追究的事情不是一時間就可以說完,重要的是確定了水鏡安全無虞,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望著無緣的生父跟哥哥離去,精神緊繃的關龍驥暫時鬆了一口氣。
他緊緊擁住新婚妻子,不發一語。
「阿驥……」
失憶的水鏡或許天真、單純,少了九彎十八拐的小心眼,可是絕對不是白癡。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她問。
面對她澄澈美麗的雙瞳,關龍驥無法說謊。
他困難的點頭,羞愧地不敢直視她。
「對不起……」他擁著妻子說。
對不起?
水鏡歪了歪小腦袋,不明白。
「阿驥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問。
美麗的雙眼一瞇,想起偶像劇的劇情——
「我騙了你……」
「阿驥,你外面有野女人了?」吹彈可破似地細緻小臉蛋開始皺成一團,口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繃。
鏗!
正在收拾杯盤的張玉玫差點打破一隻昂貴的骨瓷茶杯。
「……」欲語又止的關龍驥冷凝的眼神瞪著低頭憋笑的張玉玫,一轉眼又變得好聲好氣地安撫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