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背?董心屏偏頭偷偷瞧著柳慕雲。在她小小心裡,雲哥哥好勇敢喔,竟敢老實說他沒背書。
思忖一會,韋夫子只好說:「那我們先來複習昨天的,然後再教一點新的就好。來!跟著我念:空山不見人,但聞……」
不到半個時辰,董心屏已垂首頻頻點頭,柳慕雲兒則無意識地跟著老師念詩,心神卻老早不知飄向何處。
最後,韋夫子只得暗歎口氣,抬手輕撫他頭頂,語氣輕柔地說:「慕雲,專心點。」
柳慕雲忙收攝心神,抬眸看了老師一眼,轉眼卻正好瞧見董心屏側臉枕著書本睡著了,微張的小口還垂著一絲亮晶晶的口涎。
他臉上一把擰上她臉頰,罵道:「睡什麼覺!還不趕快起來唸書。」
董心屏睡得正甜,突然被吵醒,臉頰又被擰得疼痛,不心生怒意,伸手就朝他臉上用力抓了一把。
柳慕雲沒想到她會突然反擊,不覺將剛才在賬房所受的怨氣,一古腦發洩在她身上,也毫不客氣地伸手用力去扯她髮髻。
「我好心叫醒妳,妳還敢抓我!」
「啊--」董心屏被他扯得好痛,也不甘示弱地伸手去扯他頭髻。
此舉更激怒了柳慕雲,他再伸手用力去拉扯她另一邊的髮髻。
董心屏被他扯痛了,也毫不遲疑地加以反擊,抓起他的手張嘴就咬。柳慕雲吃痛便用力甩開她;不一會,兩人竟扭打成一團。
韋夫子和夏兒見了大驚失色,連忙丟下手中書本,和夏兒雙雙上前,一人抱起一個。
髮髻被扯散的董心屏,左頰又痛又腫,混戰中還挨柳慕雲打了兩拳,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柳慕雲左頰有三道紅紅的抓痕,右手背也遭董心屏咬了口,他靈秀的眼眸飽含晶瑩的淚水,小嘴卻緊抿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韋夫子和夏兒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不由相視一眼,暗問道: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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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春桃來到柳慕雲的房裡,準備喚醒他,再到書房去和韋夫子念半時辰的書。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唸書!」
柳慕雲死命地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只要春桃一靠近,他雙腿便亂燈亂踢,不讓她靠近。
「小少爺!」春桃秀眉緊皺,神情透著焦急與無奈。
「我不要唸書,我要晴姐姐陪我!」
春桃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轉身去找小姐來。
一會,任紫晴走進到柳慕雲房裡,走至床邊輕喚一聲:「雲弟弟。」
柳慕雲聽見晴姐姐真的來了,連忙翻身爬起撲進她懷裡,哽咽輕喚一聲:「晴姐姐!」
任紫晴擁著他,玉手輕抬起他小臉,輕撫著他左頰,再拉起他小手,手背上那明顯的齒印更讓她心疼不已。可是,小孩子偶爾打鬧也是正常的事,只是這次打得特別凶,竟雙雙掛綵。
她暗歎口氣,柔聲問:「快起來,跟老師唸書的時間到了。」
柳慕雲猛搖頭。「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唸書!」
任紫晴秀眉微皺。「你怎麼可以不去唸書呢?」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你再說不要,晴姐姐要生氣了。」
柳慕雲垂著頭,只是低聲抽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任紫晴不明白一向乖巧聽話的雲弟弟,為什麼會突然鬧起彆扭。
這時,余惠君由侍女陪同來到嬌兒房間。
她走至床邊坐下,張臂將柳慕雲擁進懷裡,無限憐惜地說:「雲兒乖,娘最疼你了!」語畢,拉起他的小手,無限疼惜地注視那明顯的齒痕。「屏兒也真是野蠻!竟把雲兒咬得這麼嚴重。」
任紫晴覺得娘親這話太偏袒雲弟弟了,遂道:「娘,您太偏愛雲弟弟了,屏妹妹的臉頰也被他捏得又紅又腫的。」
聞言,余惠君不由向女兒眨眨眼。
剛才她已到小姑房裡去看過小屏兒了,幸好小姑也十分明理,認為小孩子鬧脾氣打架是在所難免的事。
任紫晴見娘親猛向她眨眼,才明瞭那是安撫雲弟弟的話。
柳慕雲在她懷裡撒嬌、哭訴道:「娘,我不要去唸書!我要晴姐姐陪我!」語畢更是放聲大哭,將隱忍心中多時的委屈,一古腦地宣洩出來。
余惠君將他擁在胸前,柔聲說:「好、好!不想念就不要念了,我們好好玩幾天吧!」
「娘,這怎麼可以--」
余惠君橫了女兒一眼。
「為什麼不可以!又不是要去考狀元,休息個兩三天又有什麼關係。要一個才六歲多的孩子成天坐在那兒,他怎麼可能坐得住嘛!」語畢,她又轉首吩咐春桃:
「妳去告訴老師,說雲兒人不舒服,要休息個兩三天,屏兒也是。」
「是!」春桃領命離去。
任紫晴只能暗歎口氣。娘實在太寵雲弟弟了。
余惠君讓他盡情發洩了好一會,才抬起他涕淚縱橫的小臉,拿出手絹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涕淚,柔聲勸道:「雲兒乖,別哭了!有什麼煩惱告訴娘,好不好?」
柳慕雲仍哭泣著,哭得通紅的眼盈滿淚水,轉眸看了任紫晴一眼,一把撲進任母的懷裡,再度痛哭出聲。
「我要晴姐姐陪著我!我要晴姐姐陪著我!」
余惠君只能依他,她輕拍他的背道:「好、好!娘叫晴姐姐陪著你,不要哭了喔!」
柳慕雲點頭,但仍埋首在她懷裡,輕聲啜泣著。
余惠君只是輕撫他的頭,無聲地安撫著他。
任紫晴注視著他小小身軀,暗忖也許是自己平時太寵他了,一直將他帶在身邊,才會造成他今日依賴心如此重。
許久,柳慕雲哭累睡著了,余惠君再次拭去他滿臉涕淚,讓他躺下睡好,拉過被子輕輕蓋上,然後示意女兒有話到外面說。
母女相偕離開房間,余惠君開口道:「我等會請大夫過來看看雲兒。」
任紫晴聽了心頭一驚,忙問:「雲弟弟生病了嗎?」
余惠君搖首,不甚確定地說:「小孩兒不比大人,有時候說不清是哪裡不舒服,只能用哭和鬧脾氣來引起大人注意。」
任紫晴想了想點點頭。
余惠君又說:「最近大家都說雲兒有點不對勁,變得不愛笑也不愛說話,好像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心事?任紫晴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也感到有點好笑。
「小孩子怎麼可能有什麼心事!」
余惠君看了女兒一眼,不以為然地說:「妳別這麼想。小孩也許沒有大人的複雜心思,可是小孩也有小孩的煩惱啊!」
任紫晴聽了頓時有所領悟。自己也曾經是小孩子,當自己還是小孩的時候也有過煩惱的事;雖然這時回想起那時煩憂的事,覺得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對當時還是小孩的她來說,卻是了不得的大事呢!
「這兩天妳就陪著雲兒吧!」
余惠君看著女兒,張口欲言卻又打住,轉眼朝房間看了一眼,暗想是自己多心了,接著便領著侍女轉身離去。
任紫晴瞧見娘親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本想追問,但娘已轉身離去。
也許雲弟弟真是生病了,亦或許有什麼心事困擾著他。
她回到房間,在床邊坐下,見他的小小眉心微擰,紅腫的雙眼,哭紅的鼻頭,不覺感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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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在花園的八角涼亭裡,柳慕雲坐在石椅上吃著點心,有甜而不膩的桂花糕,芳香的玫瑰花糕和甜蜜蜜的紅豆糕。
涼亭的另一邊,林秉勳借口觀賞園景想親近佳人,進而向她表達愛意。
「晴妹。」
任紫晴轉眸看見是他,立刻嫣然微笑道:「有事嗎?表哥。」
林秉勳靦腆地微笑著,低頭看了地上一眼,又轉眸看了春桃和柳慕雲一眼,略略遲疑道:「那……那帳目的事,晴妹昨天講解得實在太好了!今早李大哥教我如何核對時,我已經能看得懂,且核對無誤。」
「表哥過獎了,是表哥天資聰穎,才能學得那麼快。」
「不、不是的!是晴妹教得好的關係,李大哥也是這麼說的!」林秉勳脹紅了一張俊臉,神情略顯激動。
任紫晴睇了他一眼,羞怯一笑,螓首微垂。
「表哥何須這麼客氣呢!就算是我教得好,也要表哥用心學才能有這樣的成果。」
佳人對自己的肯定,不由令林秉勳心生感激。
他踏前一步,大膽執起佳人的玉手,含情脈脈地凝視佳人嬌顏,輕柔喚聲:「晴妹。」
哪個少女不懷春,少女的心都是敏感多情的,任紫晴怎會不知他的用心與情意。她垂眸不敢與之對視,嬌顏上的酡紅更加深了幾許。
花兒再美也比不上佳人此刻嬌羞無限的俏模樣,林秉勳看得癡了,心也迷醉了,眼裡、心裡只有她一人。
一旁的春桃看著眉目傳情的二人,心裡有尷尬也有羞怯,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迴避,轉眸卻瞥見一張滿含怒意的小臉。
柳慕雲含著怒意的雙眸注視著林秉勳,手中糕點早捏得粉碎;片刻,他拿起面前的點心,用力扔向林秉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