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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攸郁的確發生了一點意外。她在游離張永亮不久後右小腿抽筋,所以失去平衡,吃了許多水。因為吃水引起慌張,她一時無法鎮定,也忘記使用水母漂,又被海流引帶,因此離聚集地愈來愈遠,卻只能雙手亂揮,最後吃水太多,陷入短暫昏迷。
幸好溫煜明及時趕到,將她拉浮水面,運上船後,壓出她肺部積水,才恢復意識。
卜攸郁一睜開眼就看見令她安心的臉孔,先是笑了笑,才想起害怕,蒼白了臉。溫煜明溫暖的大手貼在她冰冷額頭,幫她擋住陽光。
「沒事了,別害怕。」
卜攸郁似乎想說什麼,但喉嚨乾澀,渾身酸軟,勉強提起右手搭上他的手臂。溫煜明微笑拍拍她。
「不用謝我。好好休息,等會兒看醫生。」
卜攸郁點點頭,閉上眼。
救護車已在岸上等著,溫煜明陪著卜攸郁上車,握著她手,讓她知道有他陪著。他知道她這時候需要安全感,從小就這樣,雖然倔強,偏生又膽小。
不過卜攸郁只在醫院待了一下,由於溺水時間不長,急救得宜,因此沒什麼異樣,醫生只囑咐好好休息兩天,注意精神安定,避免體力透支,就讓他們回去。
溫煜明帶卜攸郁回自己的房間,本來要讓她直接躺到床上,但卜攸郁堅持要先洗澡。
「你這麼虛弱怎麼洗澡?」溫煜明將橫抱的她放下,卜攸郁連站都站不好,還必須依靠著他才能站直。
「全身都是鹽,黏黏的,而且一躺到床上,床上都是海沙、海鹽。」卜攸郁半睜著眼,看清楚這不是她住的那間房。「我要回我住的那間,衣服都在那裡。」
「我好不容易抱你上樓,現在又要抱你下樓?很累耶!小姐。就睡這裡不是很好?」走路都顛顛倒倒了,還認房間?
「好吧。」聽起來是不太合理。「那我要洗澡,衣服借我。」
溫煜明扶她到浴室,在馬桶上坐好,拿了套襯衫短褲給她,還給她一條皮帶。不過當卜攸郁叫他關門時,他卻抗議了。
「關門?萬一你在裡面昏倒怎麼辦?」
「不關門我怎麼洗澡啊?」開玩笑!他想佔便宜啊?
「怕我看?」溫煜明故意嗤地一聲。「誰想看你的排骨?你儘管關門好了,到時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看你怎麼辦?」
「反正不關門我就不洗。」真看不起人!
溫煜明歎了口氣,拿她沒辦法。「好吧!你把浴室門打開,我守房門外邊,有什麼動靜,喊一聲我就聽到了。洗好了就叫我。」
「謝謝。」卜攸郁粲然微笑。
溫煜明搬出椅子坐在門外,還拿了本雜誌瀏覽。他訂的房間很貴,所以很大,不過浴室裡的水流聲還是很清楚,而且他可以聽見卜攸郁碰撞任何物品的聲響。這使他安心,多放了點注意力在雜誌上。
電梯到層的聲音引起他注意,他稍稍偏頭,看見了氣喘吁吁趕到的張永亮。
張永亮一踏入貴賓房的樓層,就感受一股急遽壓迫而來的氣勢,逼得他頓住腳步。他直覺地朝壓力來源一望,溫煜明灼灼眼神釘在他身上。
張永亮趕了好幾場。心急如焚的上岸後,救護車已開走,好不容易找到車趕到正確的醫院,卜攸郁又已出院。他原以為溫煜明會將卜攸郁送回房,結果撲了個空。到櫃檯服務處問了許久,甚至押出身份證,才問出溫煜明的房號。雖然過程辛苦,但張永亮可不曾心懷埋怨,他心裡只有濃濃的愧疚。因此他可以理解溫煜明眼中灼熱的敵意。
他慢慢走上前,琢磨著該怎麼開口,沒想到溫煜明先開口。
「小郁在洗澡,她沒事了,醫生只吩咐她多休息。」他語氣淡漠。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
「不能怪你,她自己都不瞭解自己的能力。」溫煜明淡漠一笑。
「是我忽略了,你提醒過了,但因為她在水底很活絡,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生手,所以我很大意。」張永亮非常誠懇的反省。
「她看起來很自在,很容易讓外人迷惑,不過她其實很容易緊張,而且小時候在水裡有不好的回憶,這些回憶她自己刻意遺忘,不過她的身體記得,容易產生心理障礙。這都是她會抽筋的原因。」溫煜明冷靜的像在作商業分析。「我沒有責怪你的意味,也沒有這個立場。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她今天晚上會睡在這裡,我必須陪她過夜,不管你怎麼想,但畢竟最瞭解她的人是我,我必須陪伴她,在她剛出事的這一晚。」
張永亮沉默良久,緊握雙拳,似乎極力的忍耐。
「我可以見她嗎?」事到如今,見一面似乎是唯一能把握的機會。
「等她洗完澡。」
溫煜明繼續看他的雜誌。
慢條斯理的卜攸郁似乎終於結束漫長的清潔程序,碰一聲躺到床上,才大喊「瘟疫」。
「你真的很沒有禮貌。」溫煜明進房後站到床邊,居高臨下睥睨她。
「你本來就叫這名字。不然要叫你什麼呢?」啊!真舒服的床墊。卜攸郁已經閉上眼享受睡眠的侵襲。
「頑皮!」溫煜明拉上被子蓋住她肩膀。「朋友要見你。」
「嗯?」
卜攸郁還是迷迷糊糊的,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等到張永亮出現,卜攸郁才一副回過神的模樣。
「嗨!」她從被窩裡伸長虛弱的手臂,對他招招手。
「你還好嗎?」張永亮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看起來還不錯,我覺得滿有精神的,你看。」卜攸郁拍拍臉頰,給他一個微笑。「我覺得好像很久沒看過你了,但事情好像也沒發生多久,卻感覺好長好長。你嚇了一跳吧?我自己也都嚇了一跳。」
「我覺得很抱歉,我應該一直陪著你。」她看起來還是一副開朗健康的模樣,除了神情虛弱了點,讓他想開口留下來照顧的要求梗在喉頭。
「為什麼要道歉呢?這是意外。我自己也以為沒問題,不過意外就是這樣,永遠也猜不到它什麼時候發生。」卜攸郁歎口氣。「其實我玩得很開心,可惜發生了意外。」她伸伸懶腰,打了個呵欠。
「你該休息了。」溫煜明立刻出面。「如果還想聊,明天再來吧!」
張永亮能說什麼?當然是乖乖走人。
卜攸郁睜著圓滾滾的眼珠,從張永亮出門後一直跟著溫煜明轉。溫煜明幫她收拾衣物準備請飯店清洗,忙得轉左轉右,卜攸郁的眼珠也就轉右轉左,轉左再轉右。溫煜明終於受不了了,丟下東西回瞪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欺負他!」這是一句含有些微責備的陳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他?」哼!居然護著外人。
「我看到他那樣子就知道。被你威脅過的人,跟我說話時都會怕怕的。他就是那樣。」真是野蠻人。老是使用語言暴力。
「是嗎?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理她,他繼續做他的事。
「哼!小三的時候,被你威脅過的、坐我隔壁的李大華就是這樣。」咦!他居然在收拾她丟在浴室裡的內衣?,「喂!住手,那個讓我自己收。你不可以碰。」
溫煜明哼了一聲。「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只不過是內衣褲,有那麼多禁忌。」
「你管。我說不准就不准。」卜攸郁掙扎著要坐起來。
不過非常可恨,由於四肢虛浮,上天不眷顧,自己不爭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奸人奸計得逞。
溫煜明輕鬆寫意收拾衣物,交給服務人員,然後以勝利者姿態坐到她床邊。「該做、不該做的,都做完了,你該睡了。」
「哼!」
卜攸鬱閉上眼,睡大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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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疲倦,睡眠來得很快,剛開始很輕鬆,像睡在雲上面,卜攸郁夢到自己跳來跳去,後來跳到了海裡,十分輕盈自在的游水,在海底穿梭。後來卻漸漸的沉重起來,像手腳突然被鉛塊綁住,她覺得自己往下沉,手腳都不由自主的胡亂抽動,根本不能接受大腦控制。她慌了,想叫救命,又叫不出來,她很害怕,害怕的哭了。
瘟疫呢?瘟疫在哪裡?為什麼沒有人來救她?為什麼瘟疫不在?
「醒醒,小郁,醒醒!」
在沙發床淺眠的溫煜明被卜攸郁尖銳嘶啞的哽咽驚醒,趕到床邊時卜攸郁雙手亂揮亂打,除了床墊遭殃外,她還亂拳揮擊床頭櫃。溫煜明趕緊抓住她手腕壓在床上,避免她打壞自己雙手。
手好重,怎麼辦?卜攸郁無法掙脫夢中的鉛塊。
「你在作惡夢,快起來。」
他輕輕拍打她臉頰,無效,乾脆拉她坐起來,猛力搖晃她整個身體,終於將她喚醒。醒過來的卜攸郁兩眼茫然,頰上淚痕未乾,眼瞳裡驚悸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