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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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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
……也許,我一向並不瞭解母親。但是,那是父親有心的過錯嗎?舅舅說,父親缺乏的是自知之明,使到了害人害己的地步;但,母親,難道人生的目的只是塵欲的滿足嗎?
我是不懂人情世故的!真、善、美的追求只是唱高調!夠了,夠了,我聽得太夠了!
人性,現實;現實,人性。我能說些什麼呢?
×月×日
我擺不脫,驅不開,一切縈迴在我的腦際。父親的歎息,母親的低泣,我又落在一個窒人的夢中。家,家是一座墳場,淒慘荒涼,余留著血腥的氣息……我的家!
×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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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
昨夜,第一次的……
我記起以往沒有想到的,啊!難道像母親所暗示的那樣嗎?天,難道我……如同父親一樣的得了暗疾嗎?
×月×日
日記停了這些時候,我陷入苦惱彷徨中。
我不在乎一切當我並不認識華,現在,家庭的悲劇或將重演嗎?愛而不能給以完整的幸福是真愛嗎?我,真的……?對這令人懊惱的「跡象」,我將怎樣解釋呢?
×月×日
舅舅帶來了母親的意思,去吧,母親,不要再為我顧慮著什麼了。自我不幸來這人間,您又何嘗關懷過我?現在,一切已臨近尾聲,走您所願走的路,帶您所能帶的一切,不必多說什麼,一切的言辭都是多餘的了!
×月×日
我不能否認自己在注意若白,我不曾掠奪他的愛,但華的心中真的完全沒有他嗎?我念著若白,她念著陳元珍,她相信我會愛上那可怕的女妖嗎?
×月×日
……我吻了她。吻,這是多少年來我憧憬著的一件事;我讀過多少的小說書,那樣的描寫著男女間的初吻。在我,只覺得心裡緊張,腦裡膨脹;像——像閃電一道,金光一瞥,意識過來,什麼也沒有了。
現在,他們都出去散步了,我獨坐宿舍裡這盞綠色檯燈的一旁,遠處有「你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的歌聲。我想著她的歌聲,和月光下她的眼。世上沒有第二對使我這樣入迷的眼,沒有第二對!月亮在天的那邊,如果我現在能夠和她在一起,把我的唇輕柔地觸上她的。華!華!我的華!
×月×日
祖母對我的愛,多寶姊對我的殷望,好像我是一位王子,引領著可愛的公主,去到那萬花絢燦的境地……我的心中有蒙蔽善良的人的有罪感覺,我知道哪兒是我領她前去的地方,我的周圍是這樣的無望、無邊、無盡的黑暗……
×月×日
我看了醫生,他告訴我心理的衛生是最終要得,心理不健全會使健康的人衰弱。我沒有說出我的父親,我知道得很清楚,一切的「跡象」越來越令人不能樂觀了。
×月×日
陳家馬家的債務不曾還,所說變賣遺產用以清償,不過是母親口裡的話;使我成為一個賴債人的遺孤,無非在泥污的身上再加一團污泥罷了。陳元珍的惡言只是揭瘡疤,我傷心的是她在眾人面前侮辱我的父母,這真是我無法忍受的……
如果我瞭解「愛」的真諦,如果我對華又真摯而不自私的「愛」!我應當從速引退!我祈求上蒼賜我力量!賜我力量!
×月×日
現在我知道什麼是比死還難忍受的日子,我更瞭解為什麼有人會自殺,我已被這世界擯棄,但世界擯棄我又有何礙?我愛的人愛我,我不能接受她的愛,世人有誰入我這樣不幸?
×月×日
我該喜呢?該悲呢?華的臉色雪樣的白,眼底的悲哀比海更深,她向我剖出赤裸裸的心:「世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分開我們,如果你也愛我!」
我愛她嗎?天!我愛她嗎?
我不能這樣的讓她萎絕下去。不,不,我不能!但是,即使我殘忍地讓她共負我的苦惱和擔子,我怎樣告訴她也許我不是一個完全的男人?
×月×日
沒有她的時日是無窮盡的黑夜。
寒假的校院一片死機,雪花落在我身上,讓雪花厚厚地埋葬了我……
已往的一切使我心有餘悸,未來的一切我不能明知故犯。我失去了僅有的「現在」,僅有的可珍貴的「現在」!
×月×日
這是我回鄉的第一日,舅舅和元光在車站接我,我默默地聽舅舅說著話,但把行李交給了元光。
……短暫的苦楚或將隨時日而消逝,而永遠的苦楚……
×月×日
心,像蠶葉,被春蠶嚙啃得支離破碎……
×月×日
春季學期開始,死寂的校院又復喧囂,但我的心中沒有春。
夜間我獨坐壟上,天地無聲,只有我的心在滴血,在呼喚:華!華!華!
×月×日
那通史陳,望著她時的熱情如火的眼睛;我要高聲向他呼喊:滾開!你這不識相的書獃子。
課後遇若白,同在草坪上默默散步。世上有誰能知道我的心。
×月×日
她病,發高燒。
這是第三夜,我在她家門口馬路上徘徊;望著從她窗口射出來的燈光,直到百葉窗關閉了,橫格子中透出的光線也完全消失。一位好心的過路人輕拍著我的肩膀說:「年青人,雨下得大了。」
多謝你,好心人,雨水淋濕了我又有什麼要緊?我生命中的光輝已經熄滅了。
×月×日
她不曾參加音樂會,因恨?因病?不管是恨,是病,一切都是我的罪孽。
同學們的掌聲只增加我的惆悵,即使是全世界人們的讚美,我只願選取她的一顆心。我避去惱人的噪音離開會場,草坪上望見張若白的身影;我不願面對著他,返身返回宿舍。黑暗裡我獨坐窗前,滿月的光輝照著我,滿懷的思苦對著月亮。
×月×日
無錫,青的山,綠的水,無比的美麗,但蘊藏著無盡的哀愁。青山蒙她的步履而栩栩欲活,綠水因她的照影而盈盈含笑;我羨霎惠山,妒煞太湖。
她和眉貞迷山,黑暗中我們四處尋找。夜深氣冷,群林在風中傳語:「她在哪裡?她在哪裡?」我在林中狂奔,復聞流水嗚咽低泣:「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
我湧上與那暴雨等量的感謝心情來感謝上天,當我的臂膀衛護著她;如果這一剎那是永恆我已經別無所求!
×月×日
炎熱的暑校暖不回我冰凍般的心。
現在我知道華愛我有多深,多廣,她的微笑如陽光普照著大地,只有在她的微笑中,我才意識到自己在呼吸。
夜,無助的黑暗中我思念著她……
×月×日
無望的終點,燃起了星星希望的火花。假如我她……假如我向她要求……啊,天!我怎麼能夠向她言明呢?難道我……難道我向她說:讓我們來試一次……啊!怎麼能夠呢?怎麼能夠呢?我怎麼能夠那樣做,而不被她拒絕,或是誤會呢?
×月×日
我反覆思量,心濤彭湃,時憂時喜。矛盾、焦灼、苦惱、迷亂。
我不能寫,不能說;寫得出,說得出的只不過是浮呈在表面的,而深深存在我的心底……
×月×日
歌劇《月光公主》轟動了全校,但卻像一枚炸彈,炸裂了我的心鮮血淋漓:世上有誰能扮演這角色如她般出色?她的歌聲纏繞著日月,步履踩踏在我的靈魂上;日月黯然無光,我的腸寸寸斷。誰說我就是那牧羊人?我比他更加不幸,空擔了薄情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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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盼望真能見到她?光赤的腳,一身白色的寬袍;皎潔如明月,輕盈如仙子。啊,天!留著這副形象,當我夢著她是我的新娘。她對我的心使我感泣,我為自己的幸福而顫慄;但只懼這幸福如肩上小鳥,轉瞬飛去。她對我的請求不無躊躇,我能說些什麼呢?我能告訴她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身有暗疾的人嗎?
×月×日
我忽然十分懼怯起來了,與其說懼怯,應該說羞愧。如果她以為我不想和她結婚而想侵害她,我將怎樣向她解釋呢?我不能忍受被她誤認為一隻色狼。一切的希望和計劃像被澆上沸水的冰雪,全都消融了。
天,我現在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懦弱、無知和彷徨無主的。我懇望有人指導我,但是,這世上又有何人能夠指導我?
×月×日
我如獲至寶地得到她的短簡,告訴我今晚上她將在院中等候我。我把那連標點符號一共十四個字,反覆地誦念了不知幾多遍,我把它疊折好放入貼身的衣袋裡,時時的摸觸著,否則我將要懷疑這也許不是真實的。
命運之神不曾給我以青睞,我觸著她的唇,我的心如千鈞石,她拒絕了我的愛撫,使我羞愧得無地自容。我黯然離開她家小庭院,別了!永遠在我的記憶中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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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怎樣感激她對我的愛?就是她對我的愛深,我的痛苦也深。每一次我望入她的眼,那樣的純真、無邪、蘊含著宇宙間永恆的善良與美麗,我遍吻著她的臉,用作永生的追憶。每一次我離開她,踏著孤獨的身影回校,心靈上的重擔重過麻木沉重的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