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上台北就在寫小說啦?」糟了!湯曦羽話一出口,才猛然想起唐盼安有交代過不准「騷擾」她。
「對呀,我已經寫了一個月了。」唐盼安很「自然」地回話。
顯然,唐盼安早忘記自己下過的命令;既然如此,何不趁機多說幾句話。說實在的,要叫她湯曦羽看見人而不開口說話,這實在是件痛苦的事,尤其是在她身邊的人,還是個可以和她談知心話的死黨。
「寫了那麼多,寫多少了?」寫小說,就是要將所思所想化成文字,寫在稿紙上、這是基本常識。
「已經寫了一萬五千多字了那!」唐盼安很滿意自己的進度。想想,她以前可是連一個宇也沒「寫」過哦!
湯曦羽看唐盼安那個表情,顯然是認為自己的進度滿「快」的;但是,一本小說至少要十萬多字那,一個多月才寫一萬五千字,那剩下的要寫多久才寫得完?虧她還是「全職」的咧!
湯曦羽的眼光此時正落在稿紙上方那一包包的泡麵和罐頭上,問道:「那你的經濟還可以支撐多久?」
這才是真正重要的問題。唐盼安的寫作是瞞著家人進行的,經濟的采源靠的是借貸和平日省吃儉用存下的微薄零用,有時候不到一千塊也必須撐一個月,所以日子困苦是可想而知的。然而,無論如何刻苦節儉,也總會有彈盡援絕的一天吧。
「本來只能再活半個月的,幸好你資助了一半的房錢,現在我可以再多活一個月。」唐盼安回道。
「你確定一個半月可以寫完一本小說嗎?」還剩下八、九萬字沒寫那!
「你搞錯了,是『一個月內』要寫完一本小說,剩下的半個月是留給出版社的。」其實唐盼安還不清楚到底稿子寫完後要如何處理,只好多空出半個月作為備用。
天啊!不會吧?湯曦羽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沒有上台北,那你不就……」
「所以我才說『幸好』啊。」唐盼安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說道。
原來她在無意中救了朋友一命啊!即使如此,湯曦羽覺得情況依舊不樂觀……
「一個月內寫不完怎麼辦?」以唐盼安那種。烏龜在爬」的進度,一個月內寫得完,還真是天方夜譚、聊齋誌異了。
「一個月久得很,怎麼會寫不完?」
久得很?湯曦羽險些尖叫出來。光寫一萬五千字就花費一個多月時間,一個月能寫多少還計算不出來嗎?她到底有沒有時間概念啊?湯曦羽已經為這個死黨冒出幾滴冷汗。
唐盼安看出好友的擔心,所以也努力地想理由「安慰」她。
「你放心,作家的筆是愈磨愈光,寫作的速度是會愈寫愈快的。像我開頭那五千個字就寫了一個月才寫出來,所以,一個月沒問題啦!」
湯曦羽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大有問題。不過,看唐盼安信心十足的樣子,算了,唐盼安在異於常人這方面已經是個「天才」了,搞不好在寫作方面也是個天才,她就別小看她了。
不過話雖如此,還是有令人擔心的地方……
「萬一被出版社退稿怎麼辦?」說這話也許殘忍了點,但,對一個新手而言,退稿是極有可能發生的狀況,不得不列入現實的考量。
「沒關係啊,出版社會告訴你需要改進的地方,到時候針對問題修改就好了。」
「這個不是重點。」湯曦羽覺得和一個脫離現實的人說話真累。「你的『活命』時間會因此縮短,到時候怎麼辦?」
「哦……」唐盼安眼珠子轉了一圈,答道:「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什麼叫「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湯曦羽覺得她要是唐盼安的話,老早就休克了,但唐盼安本人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悠哉模樣。為什麼會這樣呢?難不成唐盼安的心臟是鐵做的嗎?明明一副棺材擺在眼前,旁邊還有個墓碑寫上「唐盼安之墓」,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一點緊張的感覺也沒有,真是不可思議。
雖然唐盼安似乎打定主意要「從容赴死」,但湯曦羽還是無法見死不救——再盡最後一點人事看看吧。
湯曦羽向唐盼安提出建議:「你可以找個兼職,一天工作兩、三個小時就好,這樣既不會妨礙你寫小說的計畫,也可以解決經濟問題,不是很好嗎?」這是唯一可以兼現實與理想的方法。
「不行!」唐盼安一口回絕這個建議。「即使只工作一小時都會妨礙我的思路,造成我的精神痛苦,所以,寫小說期間我絕不做任何工作。」
其實在提出這個建議之前,湯曦羽就已經預料到會被拒絕,因為唐盼安是個患有嚴重「工作恐懼症」的人。找不到工作是唐盼安的推托之辭,事實上,除了這種「坐在家裡寫寫字」的工作是她唯一可以接受的,其它再輕鬆的工作,她都會以「害怕」或「精神痛苦」這兩大理由拒絕;寧願吃泡麵、土司過活,也不願意賺錢。至於唐盼安到底怕什麼,精神又苦在哪裡,湯曦羽研究了很久,還是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
「總之,我心意已決,你不用替我擔心。我這次是抱著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寫作,就算失敗,也至死無海。」唐盼安以堅定的語氣說道。
又是那種雙眼發出金光、一臉認真、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神情,而這次還多加了一種「慷慨赴義」的精神在裡面。好吧,既然唐盼安都這麼說了,就隨她去吧。不過,萬一將來她因寫小說而餓死,可別怪她這個死黨沒善盡開導的義務哦。
「咦,我是不是有告訴你,我在進行計畫時不要跟我說話?」唐盼安總算想起這件事了。
「哎呀,不要這麼嚴肅,我今天也才剛到而已,何況我們也很久沒見面了,聊聊天有什麼關係。」湯曦羽拿出她死皮賴臉的絕活求情。
「那麼,已經聊很久了,還有什麼要聊的嗎?」
「有。」回答得簡潔有力。
唐盼安只是客氣地問了一句,沒想到湯曦羽還回答得真不客氣。看來她今天是別想要好好寫她的小說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上台北找工作嗎?」湯曦羽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講她在台中的「奇遇」了。
「對啊,你不是每次都猶豫個老半天,最後都決定不來的嗎?」唐盼安也很奇怪,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湯曦羽決心上台北求職呢?
於是,湯曦羽把她在台中碰到高人替她算命的過程,鉅細靡遺地告訴了唐盼安。
「真有這種事?。唐盼安聽完湯曦羽的「奇遇」後,不禁自瞪口呆,一臉的狐疑。
「我會騙你嗎?」湯曦羽自認沒有唐盼安豐富的想像力,可以編些有的沒有的故事來唬人。
是啊,湯曦羽是個有話直說的人。唐盼安心想,既然真有此事,那麼,那個老人會不會是……
「你說那個老人會不會是個神仙啊?。聽起來那老人似乎是有意等在那裡給湯曦羽指點,而且他來去無蹤、莫測高深……真像是小說情節那!
湯曦羽白了唐盼安一眼: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管他是不是神仙,他的「指點。有沒有用才是重點。
唐盼安微偏著頭,陷入沉思裡;不到半分鐘,眼神由深邃又轉回之前的清澈,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看向湯曦羽說道:
「喂,曦羽,我覺得那個老人是在暗」不你會在台北釣到『金龜婿』哦!」以愛情小說會發展的情節來看,女主角會碰到的「機緣」一定是帥帥的多金闊少,絕不是一點也不浪漫的統一發票特獎。
對哦!湯曦羽想了一下,若想要發「橫財」的話,除了中獎或撿到錢以外,那就是——釣個金龜婿嘍。
「早就叫你要來台北了。」唐盼安說道。「要找長期飯票的話,台北多得是有錢人家的小開和企業鉅子,你只要打扮漂亮,常到他們會出入的場所走動便成,例如到陽明山高級住宅區附近多晃晃。所謂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還怕釣不到一隻金龜子嗎?」早幾年前她就說過同樣的話了,不過……
「說得簡單!」湯曦羽也以同樣的一句話打掉唐盼安的「微言大義」。
雖然揚曦羽自認是個極度現實的人,但偶爾也免不了作作白日夢;況且對於多災多難的求職生涯,她老早就厭倦了。別看她外表一副定不下心的樣子,其實她幾年前就想找人把自己嫁掉,好當個清閒的家庭主婦,整天在家白吃白喝,這樣就不用拚命找工作受罪啦。
但,能夠讓老婆閒在家中不做事的男人,不用懷疑,鐵定是有錢人。而像她這樣既沒家世、又沒錢財的人,想要「麻雀變鳳凰」?別傻了,白日夢想想就好,可別太認真。
唐盼安覺得湯曦羽實在很矛盾,成天嚷嚷要找人把自己嫁掉,卻穿著隨便,不肯打扮;而且成天不是工作,就是待在家裡看小說或睡覺,鮮少外出。既然「立志」要嫁人,不就要多製造機會以覓良人嗎?如此消極的態度,連人都找不到,要怎麼嫁人啊?不過,那位高人有說過,只要湯曦羽來台北,就一定碰得到「機緣」。所謂的「命運」是十分玄妙的,也許不用去找,對方就會主動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