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曦羽,好久不見。」電話裡的聲音輕鬆愉快。
「你成功了嗎?」當然是指寫作。
「賓果,猜對了。有空出來吃頓飯,聊個天好嗎?」
當然,她等這天已經等了一個世紀;再等下去,她的「無聊癌」就沒得醫了。約好時間、地點後,她火速整裝出門。
唐老師,病恩來向你報到嘍!
湯曦羽坐在公館附近的一家餐廳裡,每隔幾分鐘就看一次表。
她們本來是要約在東區或西門叮的,不過兩人對台北都不熟,最後乾脆約在唐盼安的住處附近省得麻頃。
她對台北不熟情有可原,但唐盼安在台北六年了還不熟,這未免說不過去。光看唐盼安住過陽明山卻沒去過國家公園,甚至連自己讀了四年的大學有哪些學院也搞不清楚……就知道這女人對生活環境有多麼漫不經心。
湯曦羽又看了一下表——到目前為止,唐盼安已經遲到十七分了。早知道連約在宿舍附近也會遲到,她就直接去接她了。
唐盼安是個遲到大王,打從她們兩人認識至今的約會沒有一次不是姍姍來遲,常常讓一向準時的她等得冒火。尤其唐盼安的理由更是火上加油——不知道為什麼就遲到了。
這也算是理由嗎?她當然無法接受。不過,在終於瞭解唐盼安的時間概念後。她也只能釋懷。
唐盼安的時間不是地球時間,而是土星時間,運轉速度極慢,她的一分鐘相當於常人的三到五分鐘,甚至視她大小姐的心情好壞,倍數可增可減。所以「不知道為什麼就遲到了」的確是她遲到的理由。
又看了一下表,唐盼安已經遲到二十分鐘。沒辦法,她只能耐心地等,誰叫她要交到這個外星人朋友呢?
來了。
唐盼安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她眼前,一臉歉意: 「抱歉,我遲到了。」
唉,從宿舍邊看風景邊閒步過來也用不到十五分鐘,她大小姐卻依然「保持紀錄」,真是敗給她。
各自點好餐點之後,湯曦羽開玩笑道: 「真慶幸你還活著,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放心,禍害遺千年,我長壽得很。」唐盼安回道。
「你真的寫出一本小說啦?」
雖然從唐盼安破關而出就可以證明,不過她還是不大放心。她記得她還有八、九萬字沒寫。
「當然,如果到現在都沒寫出來,那你就真的見不到我了。事實上,在我拿到稿費那天,我全部的家當只剩下十九個一塊錢銅板而已,所以這次算是驚險過關。」
真是非常驚險哪!她難道一點也不怕會餓死?
雖說唐盼安總算是孵出她那顆蛋,值得放鞭炮慶祝一番,但以她整整三個月才寫一本書的速度,也只能苟延殘喘而已。
「你確定要走這一行嗎?」
「當然,我之前的努力可不是無所事事、白過的。」
「可是,你三個月才寫——本……」
「好吧!反正小說已經寫出來了,那我也就不怕你罵了。事實上這整整三個月裡有寫稿的日子——包括重新預寫和一天只寫一行在內,加起來沒有花到一個半月啦!」
「那另一個半月在做什麼?」難不成她又在「構思」?
唐盼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在取暖啦!」
「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到冬天我的手腳就會冰冷的毛病。偏偏今年寒流一波接一波,不只是手腳,我連腦袋都凍僵了,所以乾脆偎人棉被取暖去。」
這……這女人在這種「火燒眉毛」的緊迫狀態下居然還嫌「熱度」不夠?她分明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取暖也用不著一整天吧?」開玩笑,她的精明豈是簡單一個藉口就可以搪塞過去的。
唐盼安一臉「被識破」的表情: 「除了取暖,我還順便做職前訓練。」
職前訓練!
「你知道嘛,從事一項新工作都要先實習一段時間才能勝任愉快,當然作家也不例外呀;在這段時間裡,我充分地思考這項工作的遠景,和對自己的人生意義。此外,也調整自己對這項工作的適應度,以及學習如何在腦力不足的狀態下充電。總之,這是有備無患嘛。」
湯曦羽感歎地看著眼前搖頭晃腦,講得頭頭是道的唐盼安。
從來沒聽過職前訓練是像她一樣,整天躺在床上想些莫須有的問題;更何況這些問題不是早在三百年前就該想好了嗎?
橫豎她就是撐不下去,躺到床上快活去了,還敢理直氣壯地說一堆歪理當藉口。嘖嘖嘖,這女人雖名叫盼安,事實上卻是對她的「盼」望根本「安」不了哪!
看來唐盼安能不能和餓死絕緣,恐怕要看她離不離得開那張床而定。
「你也知道這種情形會被我罵嗎?」
湯曦羽半瞇著雙眼,語氣透露出「危險」的訊息。
「哈哈,哎呀,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幹嘛還提它?而且我的職前訓練已經結束,以後會乖乖按照進度寫作的。啊!對了,你的新婚生活過得如何?」
唐盼安趕忙「趨吉避凶」地轉移話題。
湯曦羽雖然不想就這麼簡單地放過這個打混的女人,但是說實在的,唐盼安要是打算一輩子做這種「離不開床」的女人,那她也沒轍。
現在是她接受心理輔導的時候。
唐盼安離然常做些讓人吐血的事,但是她依舊對這個社會有貢獻,且無害。她是個懂得傾聽別人說話的女人,而且擅長將別人的「情緒垃圾」轉換成有益物質。換句話說,她是個沒牌的心理諮詢師。雖然沒受過正統的專業訓練,不過從她國小時代就已經在鑽研心理學,而且對人性觀察人微夾看,算是滿可以信賴的人。湯曦羽甚至想建議唐盼安,若是小說寫不下去,可以改行從事心理諮商,這樣倒可以拯救更多人。
不過,現在先拯救她吧。
湯曦羽開始一一詳述她的「病情」,把她這一陣子堆積如山的「垃圾」一古腦地至丟給唐盼安。
唐盼安聽著聽著,雙眼亮起神采。
好棒的生活哦!這種坐監生活最適合她了。事實上,寫作的生活跟坐監沒什麼兩樣,而且還不愁吃穿的,不像她還要吃土司、泡麵,真羨慕啊!可惜人家那口「白馬」不是看中她,真是可惜。不過,湯曦羽的生活的確不能這麼無聊。
「好啦,我的新婚生活就是這樣,你有什麼建議嗎?」湯曦羽照例灌了一杯紅茶,還向侍者再點一杯備用。
看著湯曦羽一臉殷殷期盼的表情……唉!還真是看得起她。前陣子她在閉關,所以湯曦羽不敢吵她,如今她出關了,恐怕耳朵又要發炎了。不行,得趕緊指引她找點別的事做,別來吵她,她還有下一本書要寫咧!
「曦羽,你現在還認為自己是個拜金女郎嗎?」
「當然啊。」即使她現在已是百萬年薪,然而看見一塊錢掉在地上她還是會杷它撿起來。
「拜金女郎不知道怎麼花錢,這未免太遜了吧,你應該多跟你那口白馬學習一下,他是個最佳的用錢範例。」唐盼安調侃道。
「拜託,他那樣是浪費。用錢應該是當用則用、當省則省;縱然是錢再多,也要知道好花不常開的道理。只知道揮霍、不知節制的話,金山銀山也會垮的。」想到白亞斯常買有的沒的送給一堆女人,她覺得他尤其需要檢討。
」這就對了。你呀,太高估自己了。像你這種愛錢如命,只不過是為求生活安定、未雨綢繆罷了。改天稱應該要求你那口白馬帶你去見識一下真正的拜金女郎,那些女人貪得無厭、永不滿足,恨不得全天下的金山銀山皆歸於名下。對金主的要求,不論是白髮、禿頭、啤酒肚一概不推辭,只要對方供養得起她們就好;不像你,挑個金主像在挑明星。而且那些女人是使陰要詐地莫不想要挖空金主的財產;不像你,金主甘願花錢還惹你不高興。你呀,根本不是什麼拜金女郎,你是『阻金』女郎——阻礙人家花錢。」
唐盼安喝了一口紅茶。
「所以,你並不是想像中那麼死愛錢。金錢於你,只不過是求安定而已。」
雖然湯曦羽認為唐盼安的分析很正確,但她就是覺得有哪裡想不通。
「可是……這四年來我一直都夢想著成為富婆,成天白吃白喝,什麼事也不用做的。」
唐盼安看著滿是疑惑的湯曦羽歎氣。她這個死黨雖然對現實觀察透徹,可惜對非現實中那些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東西卻無法分辨。
「那麼,現在如願以償,你快樂嗎?」
湯曦羽搖搖頭。
「容我僭越你的內心世界。你之所以有這個夢想,恐怕是因為想回到過去那段尚和離家,整天無憂無慮,沒有煩惱的日子吧,但是人會成長的,你已經不再是四年前的你了,不再是那個成天不做事,只顧享樂,只會花費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