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殿裡的宮女、太監有志一同地想,倒是如意心細,總覺得公主這麼誤會恭親王不見得是件好事,更何況恭親王今天還特意帶了紙鳶,想討公主歡心呢!
如意不自覺地便替陸子靖辯護。「公主,其實恭親王他這次來沒什麼壞意的,他只是帶了紙鳶,想帶公主出宮玩呢。」
昇平皺了皺鼻,很不以為然。「誰曉得那紙鳶是什麼玩意兒,搞不好那是害人的東西呢!」這大個子呀,居心叵測,不得不防。
昇平說得煞有介事,隨侍們則是面面相覷。
紙鳶,是害人的玩意兒?
噗哧一聲,大伙全笑了出來。
如意直跟昇平解釋。「公主,那紙鳶才不是什麼害人的玩意兒呢,它是一種用紙絹做的東西,可以飛上天喲。」
「對呀、對呀,我小時候就常常跟鄰居的同伴去找竹子、紙呀什麼的,自個兒造個紙鳶來玩。不過,我從來就沒見過哪個紙鳶像恭親王手中拿的那個一樣,又大又漂亮。」
小喜子的話贏得大夥兒的贊同,每個人都急急點頭,齊聲說著。「是呀、是呀。」
昇平一點都聽不懂他們所說的:什麼紙鳶呀,竹子的,她到現在也還搞不懂,而且她也從來沒見過那個又大又漂亮的玩意兒長成什麼德性;可是——昇平的眼瞄向了那一群吱吱喳喳的人群,看他們說得口沫橫飛的模樣,那個紙鳶好像真的很好玩。
「要不然,我們也來做個紙鳶玩玩。」昇平爆出驚人一語。
大伙全安靜了下來,兩兩相望,細細想想這個提議的確可行,要不然每一次都玩什麼撲蝶、斗蛐蛐的,好玩是好玩,但玩久了也頂無聊的。
「可是咱們是有紙絹,也有線,但竹子打哪來?」小喜子有做紙鳶的經驗,提出的問題就比較實際。
是呀,在這皇宮內院裡,竹子打從哪兒來啊?
「我們用較細的樹枝試試看好不好?」小窗子為了再次立功,又胡亂出主意。
眾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昇平卻頻點頭。「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棒,小窗子真的好能幹,待會兒記得討賞。現在咱們每個人去宮裡各處找比較細的樹枝,咱們一起動手做紙鳶。」
昇平身體力行,話才說完就馬上動身去找樹枝,而她那一群隨侍每個人都還在小窗子又有賞的震驚裡錯愕不已。
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呀!為什麼那個胡亂出餿主意的總能備受青睞地討到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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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平他們的紙鳶歷盡千辛萬苦,浪費了五十根樹枝,終於完成,不過這紙鳶是怎麼看怎麼破,一點「又大又漂亮」的跡象都沒有。
不過昇平也從來沒見過真正的紙鳶該長成什麼德性,只曉得這東西是好不容易做好了,那就得好好的給它玩一玩。
他們挑中後宮那一大片御花園當放紙鳶的好地方,偌人的花海裡,青青的草坪上,不時傳來如意、吉祥的驚呼聲。
「唉呀,小喜子你要跑快一點、快一點,那紙鳶才飛得上去呀。」
「唉呀,小窗子,你紙鳶要快一點放,不然小喜子怎麼拉得上去。」
「唉呀,好笨、好笨。」
「唉呀,又掉下來了!怎麼還沒飛上去,就掉下來了?」
「唉呀!」
「唉呀!」
昇平都快頭暈了;她來了好一會兒,什麼都沒玩到,就「唉呀、唉呀」聲聽了一大堆。她好無聊地席地而坐,望著遠遠的天空。
驀然,天際的那一邊飛來個黑點點。「那是什麼?」昇平指著那一個黑點點,想不出那既不像鳥又不像鷹的漂亮玩意兒是什麼東西?
大伙抬頭一看。
就是紙鳶嘛!
但,這御花園裡除了他們這一群人之外,又有誰有那個閒情逸致來放紙鳶呢?
如意的腦中浮出一個英挺、岸偉的身影——莫非是陸王爺!
就是陸子靖。
他早猜到了昇平的那一群隨侍看到他手軍拿著紙鳶,會喚起他們重年的記憶,而昇平的性子又貪玩,沒理由她不吵著隨侍替她做一個;瞧瞧,這不僅是讓他給猜著了,而且還讓他給逮個正著。
陸子靖拉著他的紙鳶一路來到。
昇平是看都不看他一眼,陸子靖倒也沒理她,他跟昇平那一群隨侍玩得很開心,而昇平卻只能堅直了耳朵,偷偷地用眼角偷瞄他們在做什麼?
她瞄呀瞄的,看到了那個又大又漂亮的紙鳶在空中飛翔的樣子,她愛玩的性子是禁不起這樣地誘惑的。
昇平偷偷撿了如意他們丟在地上不要的紙鳶,一個人躲到角落,學著小喜子剛剛的動作放。
但無論她跑得多快,她的紙鳶就是飛不起來,總是咻的一聲,直直掉落。
她奔了過去,彎下腰正要將掉落的紙鳶撿起時,低下的眼眸卻看到一雙大靴子,還有一雙蒲葉似的大掌。
大掌撿起她的紙鳶,遞給了她。
昇平理所當然地接了過來,一抬頭,猛然對上的竟是陸子靖的笑。
下意識的,昇平將紙鳶丟開。
陸子靖又將它撿起,並且告訴她。「玩紙鳶要一個人拿,一個人拉線,這樣紙鳶才會飛得起來。」他頓了頓,看了一下她紙鳶的材質。「不過你的紙鳶是樹枝架的支幹,看來是飛不起來了。」
「要你管。」她很自然的回嘴。她才不要他來管她的閒事呢,每次他一管她,她總會讓他給氣得半死,而且日子還會過得相當難受。
陸子靖沒理她,逕自拿著她的紙鳶在他手中把玩。突然,他對著空氣說話。「或許我可以把你這個紙鳶改一下,讓它能飛。」
昇平瞪著他看;看他像變把戲似的從身後拿出兩根竹子,呈十字狀搭上,又從腰際拿了線,卸下原有的樹枝,改用竹子為支幹,靈活地將竹子與紙絹緊緊繫住。
昇平看傻了眼。
那雙大手怎有那麼巧的功夫,那原本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紙鳶經他的手這麼一改造,就順眼多了。
陸子靖將改造過的紙鳶遞還給她。「試試看。」
昇平原本是不想理他的,但是遠處傳來了如意他們的笑聲,逗弄得她好想玩。
她的手很自然地伸出去,將紙鳶奪了過來。
「不,你拿著線跑,我拿紙鳶。」
昇平的眼狐疑地瞪著他。
他的意思是——他要陪她玩嗎?
陸子靖給她鼓勵的一笑,將線遞給她,自己拿著紙鳶,猛然一吼。「跑。」
昇平完全是不知覺的在往前跑,這是出於她對陸子靖的恐懼,現在只要陸子靖一吼,她便什麼都依他,像個乖巧的小貓似的。
她跑得好快、好快,像後頭有個魔鬼在追她,而且那個惡魔還在她後頭直吼她。「要放線,快放線。」
昇平一直放線,一直跑,直到她跑累了,回頭一看——
高高的天際,有個紙鳶加入了湛藍的天空。
「飛上去了、飛上去了!」她開心得像個小小孩似的又吼又叫。
陸子靖站在不遠處看她童真的笑顏;這才是昇平公主這個年紀該有的表情,這孩子被這座大宮殿給困住太久了,竟連像紙鳶這樣尋常百姓家孩童常玩的小玩意,她都可以玩得這麼開心。
「啊!」昇平那傳來一聲慘呼;倏地將陸子靖的魂魄給喚回神。
「怎麼了?」那愛笑的容顏怎麼一下子就褪去了?
昇平指著那遠遠飛去的紙鳶說:「線斷了,我的紙鳶飛走了。」說著說著,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她是不捨得她才玩一下下,怎麼紙鳶就飛了呢?她的快樂好短暫。
陸子靖不由自主地想寵她,他告訴昇平。「沒關係,改明兒個我再做幾個紙鳶給你。」
「真的嗎?!」昇平開心地拉著陸子靖的手左搖右晃,對他的惱怒與不好的感覺全在他的允諾中煙消雲散。
果然是小孩子,一點點的喜悅就可以讓她忘了一切不愉快,這也足以證明昇平的本性真是如意所說的那樣,一點都不壞;莫怪乎那些宮女、太監們心甘情願地服侍這個被寵壞的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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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總管是從小看著陸子靖長大的,這些年來他更是看著王爺由一個成天無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哥兒轉變成一個征北英雄。王爺總是遵循著老王爺的遺訓,他是不想辜負老王爺對他的期許,所以強做著自己不喜歡做的事,一如在官場上任職。
他好些年沒見到王爺這麼開心地做著一件事,而這件事竟又只是做個小小的紙鳶時,那就更令人側目。
此時已是夜幕低垂,王爺從傍晚做紙鳶做到掌燈時分,卻不見任何疲憊的神態。「王爺,天晚了,您先休息,明兒個再做也不遲,是吧?」
陸子靖搖搖頭。「不,這紙鳶我趕著要。」他答應了昇平公主,他就要做到。
「哪麼,我現在就叫家丁來趕工。」
「不了,我自個兒來就行了。」他認真地削完一根竹子又一根,一點也不覺得累。「莫總管,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別招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