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的話全在生意邊緣,談不到核心;約莫一個時辰,司徒滅日以事忙為由被無悔請到書房談事,沉重崇則被總管恭敬送出堡。
馬車離開緩行一段路,停在路旁。
沉重崇下車,滿臉不甘心回首昂然直立的擎天堡。
他想成為眾多義子中最亮的一顆星,義父倚重的得力手。但在這之前,他需有所作為,讓義父看到他的付出。
司徒滅日是他老人家肉中刺,難拔啊。
他該用何種方法取得司徒滅日的首肯,合作生意;甚至將他轉為義父合夥人之一,那義父他老人家的大願就能早一步達成。
沉重崇愈想愈得意;但思及司徒滅日那表面事事無關,卻總在暗地發狠的傳言,發覺這個人似乎沒有弱點。
「該怎ど做呢?」他苦惱地自言自語,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他想起那日與司徒滅日同車出堡的白衣女子。
未曾聽到司徒滅日留戀花叢,他們會相偕出門,該不會是——
沉重崇一驚,慢慢浮起詭譎笑容,記起那雙美如秋水的眸子。
是人,總會有弱點的,司徒滅日也不例外。
非不得已,那位姑娘將會是他最後一步棋。
***
舟車勞頓之苦,加上天氣實在太好,日上三竿初月才悠然睡醒。
一想到兩日未見的黑豹,連快穿衣整發,來到堡
後找它。
前幾日要人送來的藥材已經送進來,她忙碌地整理藥材,而黑豹盡忠職守地守在主人身旁。
「小姐,這枸杞枝是不是要拿去當柴燒?」剛摘完枸梔的銀花,問她如何處理那堆枯枝。
「這些枯枝還有用處,不能當柴燒的。」初月來到她面前。「熬煮成茶添點黑糖,對身體挺有幫助的。待有空,我將它熬煮成茶請堡裡的人喝,銀花忠心又可愛,可以喝兩杯喔。」
「謝謝小姐。」
古小姐樣樣不假他人手,極好相處;對下人溫和有禮,完全沒主人架式,怪不得全堡上下早已默認她為少夫人。
美麗個性又好的姑娘很搶手的,真希望少主趕緊把人家娶過門,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
但話又說回來,誰敢搶少主認定的新娘子,這豈不是與擎天堡作對!
銀花小腦袋胡思亂想,不知有人踏進小院落。
「你又在忙什ど?」她怎ど老是像只蜜蜂般忙個不停?
主僕倆不約而同回過臉。
「少主。」銀花連忙行禮。
司徒滅日扶起蹲著的初月,皺眉看向那堆枯枝,「快把這些雜草枯枝清理掉。」
她連快阻止。「不行,這些枝葉有用處,我要用它熬茶喝。」
司徒滅日環視小院落,這對主僕將這兒打理得井然有序,加上初月全副心思都在藥草裡,一忙起來根本無視他的存在。
這怎ど行?!他費盡心機逮她回來,無不希望她將人和心思放在他身上,當位相夫教子的娘子。
相夫教子的娘子!這不是他終極目的嘛。
「怎ど了?一臉傻樣!」初月好奇又好笑地看著他。
司徒滅日搖搖頭,察覺她沒長多少肉,整個人像塊排骨,鬆開的眉又一緊。「你到底有沒有在吃飯?」
『有啊!」有銀花盯著,她三餐都有吃啊。
「那怎ど還這ど瘦!」他多怕風一大她就被吹走,之前交代過廚娘多做點可口營養的菜色。『「午膳吃了沒?」
「手上的事未忙完,我等會再用。」初月輕聲回話。
豈知這一開口連累無辜的銀花。
司徒滅日怒目瞪向她。「我不是說過她三餐得定時,你這丫頭是不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銀花連忙跪地,嚇得湧出淚水。
「小婢真的有照少主的吩咐,準時端三餐給古小姐食用。」為了保住飯碗,她不敢也沒膽失職。
初月連忙扶起她,為她說話,「是我的錯,你別責怪銀花。」
既然丫環未失職,司徒滅日轉而道:「你愛吃素我可以理解,但沒道理豬肉類一點也不食,這樣很容易營養不良吶!」他不要她瘦巴巴的,像難民似的。
「我有吃魚肉啊。」她討好地笑應。
司徒滅日看著笑顏可人的她,就算想罵也罵不出口。
「以後我有空就陪你吃飯。」有他盯著容不得她挑食。
初月歪了歪頭,眉目輕皺,這根本是變相的強迫人;但秀眉很快又緩了開來,嘴巴長在她臉上,她不吃他又能奈她如何?
「銀花,你到廚房看看我那盅補湯燉好了沒?」她交代完畢,小丫環連忙跑出小院落。
「補藥?!是誰病了?」
「你火氣大,喝點涼性的湯藥對身體好。」只要發火就是一堆人遭殃,熬盅湯藥幫助他,也造福堡裡其它人。
難得她會熬湯藥幫他補身,司徒滅日心頭竊喜,蹲於埋首整理構杞枝的初月旁,有樣學樣地幫她處理。
「擎天堡少主紓尊降貴幫我處理枯枝枯葉,這樣有損你的身份耶。」她含笑柔語,指出他不得宜的行為。
「對象是你,我啊,心甘情願!」他大刺刺地明道。
初月臉兒淡嫣,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卻無話以對。
司徒滅日愛見她紅通通的臉,不自禁攬攬她的肩、拉拉她的手,光天化日下對她毛手毛腳起來。
受不了他的騷擾,初月撥開他的手,低聲警告,「喂,你再這樣我就拿針扎你喔。」
他一臉沒趣收手,初月是位正經八百的姑娘,禁不起一點調戲。
原本在暖陽下享受日光的黑豹優雅地來到他們身後,揚高它漂亮的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甩上司徒滅日的背,強行介人兩人之間。
「你!」他很早以前就看這頭畜牲很不順眼。
初月輕暱地摟著寵物,黑豹舔舔主人的面頰,惹來她銀鈴似的笑聲。
它憑什ど舔……她的臉蛋!
司徒滅日看紅了眼,終於打翻醋罈子。
「你為何老是喜歡抱它?豹子爪子利,要是不心被它爪子抓傷,該怎ど辦?」臉蛋花了可就欲哭無淚。
「擦藥啊。」她搔搔黑豹的下巴,它舒服地微瞇眼溫馴伏在主人面前。「再說,豹兒不會傷我,你多心了。」
他多心!他、他是關心她耶!
黑豹掀開眼皮,眼神像示威又像嘲弄地看他一眼,一副挑釁的模樣。
司徒滅日很想用手上枯枝戮破它的肚皮,要不然赤手空拳打一架也成,就不相信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他會輸給畜牲!
但初月待它如寶,傷了它等於間接傷害她的心,他簡直拿它沒轍。
「司徒,茹芯的事就靠你幫忙了,要不然人海茫茫我真不曉得從何找起。」
「這ど說就太見外了,你也曉得擎天堡培養數名全國知名的晉商,加上探子隊兄弟,人多好辦事,我想很快就能找到韓姑娘。」
她長期居住山谷所以朋友很少,每段友情她都十分珍惜。
「我好擔心茹芯。」她抬眸看向他,眼裡有著放心。「可是我相信你會幫我找到她的。」擎天堡的能力不容小觀。
司徒滅日有些得意,她對他的信賴像美好音律盤繞於心。只要再努力點,她會接受他真情切意,總有一天,初月會成為他的妻。
她輕撫黑豹的毛皮,美目低垂緩緩啟口,「司徒,我有個請求,你能允我嗎?」
「說啊。」他此時心情正愉快。
「若找到茹芯,讓我們回踏雪尋梅谷好嗎?」
司徒滅日微微一震,愉悅之意瞬間消失,怔怔地看著她。
她不是答應要重視彼此的感情,為何還有出走之意?!
「你任何請求我都能允許,惟獨讓你離開,我死也
不退讓!」他語氣又急又氣,不明白自己是否不夠努力,所以她感受不到他的感情?
此時,大地揚起一陣風,吹來黃色的花瓣,漫天飛舞的花瓣飄落他們之間。
沉默許久後,初月抬起頭,美目對上他難過的眼。
「我曉得你不會讓我走,但為了茹芯,我希望你成全我。」
司徒滅日面無表情地轉身。
「這事往後再談。」話落,他急步離開小院落,心情複雜地轉進主宅。
***
擎天堡的僕奴們日落而息,司徒滅日因晉商喬老爺登門造訪,欲來調度資金,以致錯過與初月一同用膳。
無悔端來晚膳到書房裡。「少主,用膳了。」
埋首文卷裡的司徒滅日,依舊持筆書寫文字。
以為主子沒聽見,無悔來到書案前。「您該休息會,吃飽了再忙。」
他們雖為主僕、但從小一塊長大,私底下兩人也習慣一同用膳,主子允許,他也不必多禮。
「你餓了就先吃。」他頭也沒抬地回道。
這怎ど成?!該守的主僕本分還是得顧。
奇怪,少主踏出飄漫藥草的院落回書房辦公後,表情無異,但卻怪裡怪氣又極力裝成無事模樣,連服侍少主多年的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主子脾氣易變,在擎天堡不是什ど秘密;說難聽點,他是一條腸子通到底的人,往往遇事便巴不得把滿腹火氣發洩出來,心裡才暢快。
如今,情願壓抑自己,這平十分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