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哪種類型?」他似笑非笑地看姐姐。「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楊幼儀放下咖啡杯,替他回答:「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那種優雅、聰明,十分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的女人。而朱晴晏,優雅,可以。小聰明,也許有,大聰明,不見得。」
「差不多。」他頗有同感。拿出果汁機打碎奇異果泥,他做的是一個奇異果慕思蛋糕。
「可是她很可愛,而且幽默,」楊幼儀繼續說出她的觀察。「我看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都不像平日那麼嚴肅了。」
是嗎?他不置可否。
「大概吧。」
「愛情有時就是一種征服,」楊幼儀思索地說。「你是不是很喜歡看她在你面前妥協的悻然模樣?」
他想了想。
「也許。」
楊幼儀笑了。
「還真稀奇了。平常說話那麼有把握的你,居然一下於用了那麼多不確定的字。我算算看:差不多、大概、也許……」她把眼光對準了楊惟展。「你自己說吧,你跟她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他做蛋糕的動作頭一次停頓了下來。他跟朱晴晏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從第一次見面針鋒相對的開始……楊惟展微笑了。
也許,已經發生了什麼,或者也算不上是什麼,而他從未預設立場去多想,只想順其自然。
他繼續中斷的工作,輕鬆地對楊幼儀說:「你幫我預熱烤箱好嗎?」
第四章
自從那個星期六之後,朱晴晏曾經想過,是不是不要再去上烹飪課了?
她實在不想再碰見楊惟展。每次見他,她總被搞得心境大亂,這一點也不是件好事。
可是如果不去上課,她怎麼對表姐交代?又怎麼應付家中姐姐們不時詢問的一句:「喂,什麼時候可以做個一桌來給我們嘗嘗啊?」
只恨當時自己誇下豪語,這下如果學不好烹飪,臉真的是丟大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天烤的蛋糕,倒是把她對烹飪的興趣給烤了出來,她覺得烤蛋糕滿有成就感的,而且楊幼儀這個老師很不錯,要她就此不去上課,她也認為可惜。
兩相權衡之下,朱晴晏決定把星期六的課改成星期三晚上,因為她聽說只有星期六楊惟展才會在。
打定了主意,朱晴晏立刻整個人都輕鬆了。甚至還打電話給彭典旭,告訴他星期六她有空陪他去挑選送給在美國結婚同學的禮物。
「可是、我、嗯……」彭典旭支支吾吾的。「已經買了耶。」
「已經買了?」朱晴晏有點意外,她知道彭典旭很不喜歡逛街買東西的。「你自己去的啊?」
「呃!」彭典旭期期艾艾。「也、不是。」
「那誰陪你去挑的?」朱晴晏想也沒想就問o
「我、姐。」彭典旭的聲音好像變得有點小。
朱晴晏問過也就罷了,並沒有多想什麼。「那就算了。」
「對不起。」彭典旭卻很不好意思地說。
「歎,沒關係啦。」朱晴晏絲毫沒放在心上。
那好吧,不用陪彭典旭了。朱晴晏於是約同事去逛街,兩人血拼了一下午,又跑去KTV唱歌,散會的時候卻才晚上八點。
朱晴晏在走去捷運站的路上想起化粉水快沒了,遂回頭又投入鬧市人群當中,拐進巷子去一家她常去的藥粉店。
「晏晏!」
朱晴晏回頭一看,竟是楊幼儀。
她身邊所有的人都這麼喊她,所以聽見楊幼儀這麼叫也不覺得奇怪。在路上偶遇楊幼儀讓她覺得很開心,她走過去,看見楊幼儀手上還牽著一個小女孩。
「哇,你女兒?」朱晴晏蹲下身去,逗著那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
「是啊,」楊幼儀笑著拉了拉女兒的手。「怎麼不叫姐姐?」
「姐姐。」童稚的好聽聲音,鈴鐺似的。
「長得好漂亮,」朱晴晏由衷地贊。「跟老師一樣。」
「四歲了,她的鋼琴老師住這附近,我帶她來學鋼琴。」楊幼儀笑著。問她:「你逛街?」
「嗯。」朱晴晏站了起來。
楊幼儀又問了個挺嚴重的問題:「下午怎麼沒在課堂上見到你?」
真糟,才剛蹺完課,就被老師逮到。朱晴晏硬著頭皮道:「我正想跟老師說,我可不可以改成星期三上課?」
「應該可以,星期三的人好像沒滿。」楊幼儀想了想。「只是,為什麼要改成星期三?」
「因為……」朱晴晏得想借口了。「星期六……有事。」
楊幼儀笑望著她,突如其來地說了一句:「你該不會是因為楊惟展吧?」
「嗄?」怎麼會那麼容易被拆穿的?朱晴晏嚇到都快笨掉,一下子什麼話都回答不出來。
「我猜的。」楊幼儀含笑的眼帶點狡黠,看來是有其弟必有其姐。「因為那天你們兩個看起來,不太一樣。」
「他只要靠近我身邊一百公尺,我就想罵人。」朱晴晏嗤了一句。
「是啊?」楊幼儀覺得她說的很有趣。
「你不覺得他很恐怖?」雖然楊幼儀和楊惟展是姐弟,朱晴晏卻也不怕在楊幼儀面前數落他。「好像能把人一眼看穿似的,我不喜歡變成一個透明人。」
楊幼儀搖搖頭,笑歎道:「我們家就只我們兩個孩子,惟展又小我五歲,我跟他整個年齡層都不同,他幾乎從小就是一個人。這養成了他喜歡站在外圍,觀察每一個人的特性,理智分析每一件事。」
她感歎地又說:「其實我有時候也很驚訝,他怎麼能發展出這種能耐。我不敢說我有多瞭解他,畢竟我們兩個幾乎是各自成長的,但我能明白的是,他不是刻意要這樣,這是他個性的一部份,是優點也是缺點。」她看著朱晴晏,像是帶了點寓意。「你只要再多瞭解他一點,就會習慣了。」
「我為什麼要習慣啊?」朱晴晏直接反應。
楊幼儀回答得很快。「你不是喜歡他嗎?」
「才不是!」朱晴晏差點整個人又要跳起來。「你怎麼會這麼想?」
楊幼儀臉上有著促狹的笑意。「因為你時常偷看他,又常常故意不看他。」
「哪有?」朱晴晏生怕來不及否認似的,十分緊張。「老師你別亂猜,我都快結婚了。」
楊幼儀自忖與朱晴晏還不太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笑了笑。
「抱歉,算我開玩笑。不過不管怎樣,我只是想告訴你,」她的口吻變得認真,「你是真的想學奸烹飪不是嗎?我聽你表姐說,你不是跟家人下了承諾一定要學好什麼的?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學,別在乎惟展。不管他在不在,你都學得好,而且都得學好,是不是?」
朱晴晏愈聽愈自慚。
楊幼儀這幾句話說的再正確不過。本來就是,她上烹飪教室是為了要學好烹飪,楊惟展只是一個插曲,而她竟然會為了插曲而忽略了主要的旋律,這不是本末倒責,分不清孰輕孰重?
「我知道了。」朱晴晏衷心地說。「我一定會好好學的。」
楊幼儀微笑。「那就星期三見了。」
「嗯,」朱晴晏怡然一笑。「謝謝老師。」
「別叫我老師,」楊幼儀親切地說。「叫我儀姐吧。」
朱晴晏也很乾脆。「儀姐再見。」
背包摔上肩頭,朱晴晏愉快地朝她原來的目的地走去,彷彿解決了一件什麼事似的,她的心情更輕鬆了!
***
這星期三上的課是巧克力蛋糕和椰子塔,可是朱晴晏情緒很低落……因為她的巧克力蛋糕失敗了。
「為什麼會失敗呢?」看著那硬硬的類似發糕的巧克力蛋糕,朱晴晏十分沮喪。「海綿蛋糕我都會做了啊。」
「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你在量材料的時候量錯份量了。」楊幼儀思索道。「否則不太可能會變成這樣。」
「怎麼辦?」朱晴晏的模樣,看起來很想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似的。「太挫折了……」
「再試一次啊!」楊幼儀鼓勵。「不會每次都失敗的。」
「可是我還沒買烤箱……」朱晴晏懊喪道,後悔星期六為什麼要去逛街而不去大賣場搬個烤箱回家。
「不然你留下來做吧!」楊幼儀好心地說。「如果你不急著回家的話。」
「可以嗎?」朱晴晏一雙眼瞳都亮了起來。
「可以啊。」楊幼儀點頭。「只是我不能留下來陪你,我得回家顧我女兒。」
「如果儀姐信得過我,我是很想留下來練習。」朱晴晏認真地道。
「我怕你什麼呢!」楊幼儀笑了起來。「這裡又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難道你把鍋碗瓢盆搬走嗎?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電源關掉,大門反鎖就行了。」
「沒問題!」朱晴晏立刻保證。
於是當教室的人都走光了之後,朱晴晏一個人在流理台前面對做蛋糕的器具和材料,重新開始她的巧-克力蛋糕。
電子秤量材料的份量,打蛋器打蛋……朱晴晏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一個步驟,務必沒有任何錯誤,終於,麵糊送進烤箱,也烤好了,她取出蛋糕,倒扣出來,只等它涼,就能驗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