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低道:「看著我。」
她順著他勾起的方向往上仰首一看——他很高,她必須仰著臉才能看清他。他一頭半長不短的頭髮,帶給人一種放蕩不羈的感覺;高挺的鼻子加上緊抿微揚的唇,更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吸引力;而他那一雙深邃的眸子,就像是欲勾人魂魄那般,直瞧著她……
「你——」望著他那對眸子,她的一顆心差點從喉嚨裡跳出來。她驚惶地失聲叫出:「你是——邵韋恆——」她明明看見他在舞台上與另一位女孩親熱地擁舞,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找上她了……更令她慌亂的是因為——因為他叫邵韋恆——一個放蕩叛逆的壞學生。這一連串的驚惶教她此刻不知如何是好,腦袋再也無法思考任何東西了。
「你終於認出我來了,葉宛琳。」
他連她的名字都知道!太可怕了!「對——對不起,我想下去休息了。」
她想掙脫他的手,然而他並沒有放開她,反而雙手摟住她,將她的身子貼入他懷中,接著撥開她的髮絲,在她耳際細聲說道:「你很緊張?看來你與男生接觸的機會不多,是吧?」
她貼著他的胸膛,臉上的紅暈迅速染成一片!如雷的心跳,聲聲震撼著她。加上這般親密的耳語,這時候她早巳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震驚得不知要如何回應了。
「看你這樣子,一點也不好玩。」他輕輕放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算了,還是把東西還你。」
消化完對方的話,她漫應:「什麼東西?」
他只手從後褲袋裡抽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壞壞地說:「相信你一定沒交過男朋友,告訴你,多練習幾遍就不會那麼緊張了,小妹妹。」說完,他的唇在葉宛琳的額上輕輕印上,之後便放開她,步出舞池。
這麼輕輕印上一個吻,葉宛琳腦中已一片混沌,只是握著那本小冊子,四肢僵硬地立在原地,一時竟傻傻地呆在那兒。
如雷的心跳聲,震得她聽不清楚舞池裡的音樂,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楊秀琪在她身後拍了下,叫道:
「宛琳,你做什麼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這裡?」
「我——」她楞楞地回頭看著楊秀琪,沒有表情的面上難掩心中的不安與緊張。
「音樂已經結束了,我們下去休息吧。」楊秀琪沒有多問,便拉著葉宛琳的手一起走下舞台。
坐回座位,面對接下來的幾首舞曲,葉宛琳皆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因她早已心亂如麻,無心聽賞了。
或許她還不知道,自今晚起,她的心湖再也無法平靜了。
第二章
天微亮,葉宛琳即從夢中驚醒過來!她雙手掩面,呆坐床上喘息不已,那是因為夢中的情景讓她驚懼又心慌。
她已經有好久不曾再做過這個惡夢了,換句話說,多年前她幾乎是天天做著相同的惡夢。
幼時每當她入睡後,這個令她驚心駭怕的夢便會自動入夢來。夢境裡常是她一個人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大地,她想逃離那個地方,可是任她怎麼找也找不到出口。就在她跑得筋疲力盡又駭怕的時候,可怕的黑衣人就出現了——他總是一身的黑。看不清楚他的臉,只是朝著她緩緩移近,可是每回當地走近她身旁、伸出雙手時,驚嚇過度的她總會被嚇醒。就這樣,在夢裡她從來沒有看清楚那可怕的黑衣人究竟長什麼模樣。
為什麼她又再度陷入這個揮之不去的夢魘呢?她想,大概是因為昨晚那個人吧。
其實昨晚葉宛琳很早就回家了,比葉父規定的時間還要早;可是當她躺在床上時,任如何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腦海裡的思緒一團混亂,無從理起。一會兒想著舞池裡的七彩霓虹,一會兒想著同學們輕快的舞步,一會兒想著自己在昏暗的舞池裡與一個陌生男子共舞——當他擁著她時,當地瞅著她時,當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肌膚時……就這樣,腦海裡的一幕幕竟相連到夢境裡,直到她驚醒過來。
這時壁上的時鐘正響著六點半的報時聲,她從矮櫃上抽出一張面紙拭去額上因緊張過度而滲出的汗水之後,便攤開雙手,用一種很無力的姿勢,朝床鋪仰躺下去。
從她躺著的角度,正好可以望向落地窗外的藍天。這個時間的天空很藍,東方有一道紅光,透過縷縷白雲,為清藍的天空添上光彩。劃出繽紛,更為美好的一天帶來好心情。
這樣的天氣很適合郊遊吧?她覺得。
小時候,這樣的願望對她來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求。只因為她的抵抗力比一般的孩童要弱些,身子禁不起任何的挑戰。
想起郊遊,她猛然一震!今天不是要去烤肉嗎?
為了一場惡夢,竟然差點忘了烤肉的事。她倏地從床上跳起來,趕緊衝進浴室梳洗一番。
「宛琳,起床了嗎?」
正在浴室裡的宛琳,聽見媽媽的叫喚聲,忙說:「媽,我起來了。」
葉太太推門進來,邊走邊說:「秀琪來接你了,要快點喔。」
「我馬上好。」葉宛琳疾步走出浴室,隨即從衣櫥裡取出慣常穿的T恤和牛仔褲換上。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葉太太撫著女兒的臉,心疼地問,「是不是太累
「可能是剛睡醒的緣故吧。」葉宛琳避重就輕地回答。從小至今給媽媽添的麻煩已夠多了,她不想再添上一筆,畢竟她已長大了。
「別騙媽了,你昨晚沒睡好是不是?」葉太太對自己的女兒最是清楚,她道:「若是太累了就別勉強自己,這類活動以後有的是機會參加,知道嗎?」
「媽,你別亂猜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可是你這個樣子叫我和你爸爸怎麼不擔心呢?」夫妻倆為了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可是用盡心思來照顧,不管是生病、考試,甚至於當她遭人欺侮時,他們總是盡力呵護著她、關心她,只怕她有一點閃失。
「別擔心,我又不是小孩,會照顧自己的」穿戴完畢後,葉宛琳背起背包便往外走。「我走了喔,媽再見。」
葉太太一路跟出了客廳,急著吩咐:「飯桌上有早點,來不及吃的話,帶著吧。」
「知道了。」回應完,葉宛琳在飯廳處遇上了父親,笑著說:「爸早。」
葉正良放低手中的報紙,探出頭來瞧著女兒。「要出去了?」
「嗯。」葉宛琳點頭,拿起桌上的三明治便要出門了。
「出去玩,凡事可得小心,知道嗎?」難得女兒參加了團體活動,葉正良當然是滿心歡喜,但又想到這麼多年來一直被保護著的女兒,一下子要走人人群,又有點擔心,所以就多叮嚀了幾句。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葉宛琳邊走邊回應。
才剛走至門口就遇到了楊秀琪,她不好意思地說。「等很久了吧。」
「只要你肯去,就是多等一會也無所謂。」楊秀琪笑道。
「你就愛耍嘴皮子。」葉宛琳笑睨著這位好友兼死黨。
甫從客廳走來的葉太太,急忙補充一句:「秀琪啊,葉媽媽有件事要拜託你好不好?」
「有什麼事葉媽媽儘管說,」
「對於一些戶外活動,其實宛琳是很少參加的,所以今天可要麻煩你了,幫葉媽媽多照顧我們家宛琳好不好?」
「葉媽媽放心,除了我之外我會請所有參加的人多多照顧她的。」楊秀琪調皮地看著葉宛琳,順帶對她眨個眼。
「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別這麼小題大作好不好?」宛琳不悅地說。
「好,不說不說,媽祝你們玩得愉快。」
「嗯,媽再見。」這時葉宛琳才綻著笑顏說:「晚上我會準時回來吃飯的。」
「那我們出門嘍,」楊秀琪揮手告別。「葉媽媽再見!」
看著女兒出門了,葉太太恨不得自己的一顆心也能跟著去;但想想女兒畢竟長大了,有些事也該試著嘗試,總不能因噎廢食,為了她多病的身子而限制她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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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人是來了沒錯,心卻忘了帶來。」
楊秀琪一邊整理烤完肉的器具,一邊叨念著。
「你真像我媽耶,就只會唸唸唸唸個沒完,我看以後高大哥的日子完了。」葉宛琳也幫忙收拾東西,但耳根子卻不得清靜。
「什麼意思?」楊秀琪臉上明顯一個大問號。
「你這麼『啐啐念』,誰有辦法忍受啊。」楊秀琪什麼都好,就是好打抱不平,尤其是對葉宛琳,只要看不過去的就會拿出她的看家本領——說教!
「唉,對你好你還嫌啊,真是不知好歹。」楊秀琪伸出食指,戳著葉宛琳的頭說:「瞧你從早上到現在,與大伙說不到三句話,坐在那兒烤肉嘛,卻是一副憂容,好像是我押你來的一樣,這個樣子,我不說說你行嗎?」
「我一直是這個樣子的啊。」真有這麼嚴重嗎?葉宛琳有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