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停下筆。「他常常來嗎?」
「過去他有回來台灣一定會來,還會從美國寄教學錄影帶給想看的人。」老人家笑瞇瞇的說:「有一次他還寄了件羊毛衣給我,真是有心。」
「他為什麼要寄羊毛衣給你?」飛鳶不由自主的揚起長睫,好奇的問。她的胸腔竟微徽的發燙,期待著老人說出她想聽的答案。
老人家得意的說:「有次他來,看我冷得發抖,我說捨不得穿死去兒子送給我的羊毛衣,怕穿壞了,他就寄了件新的給我,要我套在兒子送的那件羊毛衣外頭穿,這樣就不會把兒子送的羊毛衣穿壞了。」
「哦——」她長長的應了聲,頓時陷入沉思當中。
看來她是誤會他了。
如果他只是想沽名釣譽,他不必對這些老人家這麼用心,他是真的把這些受刑人放在心裡吧,否則他就不會犧牲寶貴的假期來這裡了。
她決定了,從現在起,她要收回以前對他所有不好的評語,她要鄭重的重申,安律人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好律師,他只是嘴巴壞了一點,其實他的心,軟得像棉花糖一樣。
相較起來,中午她竟然還跟他計較他吃了她的炒飯,她還真是小家子氣沒有格局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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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他們步出監獄,天際已經出現美麗的晚霞,車水馬龍的街頭亮起了幾盞霓虹燈。
「我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安律人一上車便直接下來的行程。
「好。」飛鳶微笑點頭,她表面鎮定,實則在心裡大大的歡呼了一聲。
唷厚!終於聽到她最想聽的話了。
現在的她餓得兩眼昏花,不可能等回到家再吃,再說,希希留的紙條上面也寫得很清楚,要她午、晚餐自理,可見就算她趕回去也沒飯好吃,還是先在外面解決。
「你想吃什麼?」她興匆匆地問,基於對他的感慨,因此她的語氣裡出現了少有的溫柔。
能把受到世人忽略的受刑人放在心裡,這不是尋常人做得到的,現在的安律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提升不少。
「紅豆粉圓。」他剛毅的英挺臉龐一徑的雲淡風輕。
「什麼?。她的俏臉瞬間添上幾道黑線。
她就知道她不必對他的吃食抱太大的期望,他總是「零食第一、正餐第二」,她別妄想他會帶她去什麼高級餐廳吃一流的料理。
所以當他把車停在新士林夜市附近時,她也沒有多大驚訝。
「粉圓?」她斜眼睨他,再次確認……正確的說法是,希望他改變心意啦,畢竟粉圓只是填不飽肚子的甜點而已。
「粉圓。」他肯定地說。
她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有種壯士斷腕的氣魄。
好吧,粉圖就粉圓,反正粉圓也不難吃,頂多吃完粉回再來盤蚵仔煎,附加一份生炒花枝羹,最後再來塊美味聞名的炸雞排就是了,這樣總會飽了吧?
他們走向粉圓攤位,點了三碗紅豆粉圓,因為安律人他一個人要吃兩碗。
「走吧。」吃完,安律人率先站起來,英挺的眉目和流暢優雅的姿態鶴立雞群,絲毫沒注意粉圓攤的小妹注視著他的眼神是那麼炯亮熾熱。
「這樣就走啦?」飛鳶傻眼的意識到他所謂的「走」,就是要回家的意思。
去他的!這傢伙會不會太自私了一點?吃完他自己想吃的東西就要走了,那她怎麼辦?
走到外頭,兩排滿滿的小吃牢牢的吸引住飛鳶的目光。
她垂涎的看著那些招牌,好想吃點鹹的東西哦,無奈身邊有只不解風情的大笨牛。
更令她郁卒的是,出門前她連錢包都忘了帶,現在想掏腰包買點東西吃都不行,只能看他的臉色吃東西……
驀然,「藥燉排骨」大大的黃色招牌像在跟她招手,她眼前立即浮現出大塊排骨的美味模樣,還有她愛喝的中藥湯,滋補養顏!
不管了!說什麼她都要喝碗藥燉排骨再回去!
「我要吃藥燉排骨!」她的眼睛閃亮,拔腿奔向心愛的藥燉排骨懷抱,卻沒注意前方有輛機車正以極快的速度飄過來。
「顧飛鳶!」安律人推了她一把,讓她逃過劫數,可是他自己卻沒有那麼幸運,他被機車撞飛了出去。
「安律人!」等飛鳶回過神來,周圍已經圍滿了指指點點和看熱鬧的人潮。
她急切的奔向安律人,看到他痛苦的躺在地上,他的腿受傷流血,肇事的機車小混混卻老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叫救護車!叫救護車啊!」她淚眼婆娑地喊,從沒有一刻感到這麼無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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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鳶終於明白安律人的房間為什麼沒有地方讓他打電動、吃零食了。
這個男人——
連在家裡住了二十幾年的她,東西都不及他的二分之一多。
她瞠目結舌地把房間從左到右看一遍,又從右到左的看一遍,再從天花板看到地板,最後一把掀開窗簾。
果然,連露台都堆滿了東西,還不是普通的多,是很多、很多的多。
最後,她只能發出一聲揉合了佩服、不解與忍耐的歎息。
「你究竟是怎麼買的?」她訥悶地問向安律人。
這裡好像電視購物頻道的門市部,什麼器材都有,舉凡健身的、烹飪的、家電的,應有盡有。
「打電話買的。」安律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專業律師級嗓音,閒涼地吐出這五個字。
飛鳶聽了差點吐血身亡。
她翻眼蹬著他,眼角有點兒抽搐。
真是廢話!她當然知道他是打電視螢幕上那支訂購專線買來的。
她的疑問是,他一個人怎麼可以買這麼多用不著的東西回來堆?他不覺得購物頻道裡那些物品上天入地的功能都是唬人的嗎?
但是,顯然他覺得那都是真的,所以他才會買,還持續的買了這麼多。
她挑挑眉梢,看來她又發現了這位律師不為人知的一面了。
購物頻道迷以前她就聽過有這種人,本來以為都是些沒有知識的歐巴桑才對,沒想到堂堂安大律師也有此等痺好。
她小心翼翼的清出一條走道,把輕鬆斜倚在門邊的他扶進來。
他兩腿都受了傷,需要靠兩支枴杖才能行走,醫生說沒有大礙,只要好好休養一兩個禮拜就能健步如飛了。
「小心、小心一點。」飛鳶一路踢開一些擋路的小東西,一邊皺眉。「安律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叫瑪麗亞暫時把你這些東西清到儲藏室放起來,你才有地方走路。」
「不行。」他斷然拒絕。
她挑起眉毛,沒好氣的問他,「為什麼不行?」
真是不知好歹,她想這樣做是為了他好耶,不然他拄著兩支枴杖,陣仗龐大,恐怕連走到廁所都困難重重。
「就是不行。」他毫無道理的堅持他的想法。
「可是你受了傷啊!」她終於忍不住發作了,溫柔盡失。「你說,這樣多東西你怎麼下床?怎麼拄著枴杖走路?況且這些東西你又不是天天用得著,暫時收起來會死嗎?」
「所以你要當我的義工。」他懶洋洋的看著她,嘴角緩緩揚起淺淺笑痕,一派理所當然的姿態。
「義工?」抓狂之餘,她不解他的意思。
他黑眸睨著矮他一顆頭的她,她清澈的瞳眸瞪得大大的,他笑了笑,好整以暇地說:「晚上你的房門不能關,我有需要的時候,會敲敲床頭叫你,你就立即過來問候我的需要,懂了嗎?」
「可是……」她張著嘴,想否決他這個提議,因為怎麼想就怎麼不合理。
他說當他一敲床頭,她就要來問候他的需要。
可是,如果她很想睡呢?又或者她根本睡死了聽不到他的敲床聲呢?那怎麼辦?
「我的傷是為你受的。」他劍眉微揚,打斷她想逃避責任的話,很現實的提醒她這一點。
頓時,飛鳶吞回了想講的話,沮喪的感覺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
他說的對,她沒辦法拒絕他這個提議,因為他現在是道道地地她顧飛鳶的救命恩人!
關於安律人,她現在又有了新結論。
他是個很會利用時機為自身謀福利的陰險律師。
都怪她貪吃,想吃什麼滋補的藥燉排骨,否則她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了,嗚嗚,每天半夜都要隨傳隨到耶,真不是人過的生活哦。
第五章
於是她真的變成安律人的專屬看護兼義工,白天由瑪麗亞負責,晚上就輪到睡在他對面的她。
第一天晚上,安全度過,他一覺到天亮,她也是。
當她伸伸懶腰、神清氣爽的起床之後,當下覺得看護的工作也沒有想像中那麼艱難嘛,她也可以勝任,她給自己拍拍手。
第二天,與他道晚安之後,她回房熄燈睡覺,立即就跌進香甜的夢鄉之中。
就在她渴睡欲死的時候,她聽到一陣巨大的敲擊聲,而且是一直不間斷的。
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發現聲音是從安律人的房間傳來,她驀然醒覺,連忙衝到他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