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覺得自己好像見到新晴小姐的本尊和分身。
也不對,或許是疏影小姐的本尊和分身?
他們再度搖頭。只覺得眼前的兩名小姐,既有疏影的活潑靈動,又有新晴的端莊溫柔,而這兩種氣質的融合,居然能有這般完美的展現。
所以他們看癡了、看呆了,腦海裡仍殘留著剛才的視覺印象,只能瞪著兩位小姐的背影發呆,許久之後才恢復知覺。
在大廳裡等待這對姊妹花一起到郁家夫婦墳上上香的行雲和玉笙,所受到的衝擊又比僕人還大。
兩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那兩張雪膩香酥的麗容上。
無論是唇邊溫婉的輕笑,還是低斂的眉目間隱藏的羞澀,都如出一轍。
行雲和玉笙互看一眼,兩人表情古怪地走向兩姊妹。
坐在紫檀木靠背扶手椅上的趙天鳳夫妻,饒富興味地看著這場好戲。
他們知道一定又是疏影在頑皮了,故意和新晴打扮得一模一樣,好在大清早便讓眾人來個腦力激盪。
玉芝倒好奇行雲是否能在沾染雪花的白梅枝上,分出何者為梅花,何者為雪花。他能從這對並蒂蓮中,認出哪一朵才是他情有獨鍾、欲採探花蜜的芙蓉佳人嗎?(註:芙蓉,古代蓮之別名。)
答案在剎那間便已決定了。
只見玉笙走近左邊的俏佳人,嗅了嗅鼻,以深情的眼眸火辣辣地凝睇著那令他百看也不厭倦的嬌容。
新晴被他的眸光瞧得面紅耳赤,如染上一層紅霞的粉頓越垂越低,不敢迎向情郎專注的凝視。
在一旁的疏影心中暗自嘀咕,不明白新晴的頭低垂個什麼勁,一面學她低下頭來,一面又好奇地略偏著頭狐疑地打量玉笙。
這個傢伙,為什麼一逕地盯著新晴,也不看看她?
疏影感到困惑不解,歪著脖子有些酸,才稍微動了一下頸部關節,眼光不期然地和楚行雲對個正著。
在他飽含寵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疏影覺得自己像個被人逮到做壞事的小孩般,心一慌,雙頰漲得通紅,頭也不自禁地低垂下來。
她慌個什麼勁嘛!
她在心裡咕噥著,可是心跳卻不爭氣地越跳越急。
不要跳,不要跳了……
她輕合上睫羽,急促地喘著氣,頰上的嫣紅沿著頸間的粉嫩肌膚一路向下擴散,她覺得又熱又暈,納悶自己是不是突然生病了。可是不對呀,她的身體一向健壯,連傷風咳嗽的症狀都罕有,怎會在這個緊要關頭病了?
「晴姊……」玉笙情真意切的呼喚傳進疏影耳中,她睜開一隻眼偷看,眼前的場景差點沒讓她氣煞!
等等,她是不是錯過什麼了?
她驚愕地瞪著玉笙握住新晴的小手,含情脈脈地湊近新晴的鬢邊。
這怎麼可以?
這個臭玉笙是怎麼認出新晴來的?
疏影懊惱地伸手欺近玉笙,朝他的手腕輕彈一指。
「唉唷!疏影,你幹什麼?」玉笙只覺得手一麻,不由自主地放開新晴。
「疏影!」新晴薄怒地瞪了姊姊一眼,隨即愛憐地轉向心上人。「要不要緊啊,玉笙?」
「他才不要緊呢,我連一成的功力都沒用足。」
「反正你就是不該對他動手。」新晴不悅地說。「玉笙又沒惹你。」
「我是……」疏影結巴著,無法理直氣壯地為玉笙在極短暫的時間內分辨出她們姊妹來的機智而責怪他,烏亮的眼眸滴溜地一轉,很快有了主意。「誰教他對你動手動腳的,男女授受不親。」
夠光明正大了吧?
疏影偷笑,新晴則羞赧地放開玉笙的手。
「疏影,你就為了這個理由打我啊?」玉笙委曲地問,表情顯得好無辜。
「當然不止啦!」疏影冷傲地瞪視表弟。「誰准你沒大沒小的?我是你表姊耶,你就不能在疏影下面加個『姊』宇嗎?」
「我……」玉笙張口欲辯,隨即又閉上唇。
他本來想說誰教你自己沒個表姊樣,頑皮起來時,比三歲小孩還不如,如何讓人生出敬慕之心!不過想到跟這個表姊舌戰,他是絕對佔不了便宜,不如來個沉默是金,倒還可以省點麻煩哩!
「沒話說了吧?」疏影得意地輕哼,瞇著眼困惑地打量玉笙。
「喂,你究竟是怎麼認出新晴來的?難道她給你打暗號嗎?」說完又狐疑地看了妹妹一眼。
玉笙搖搖頭。
「沒有?」疏影顯得不太相信。「那你倒說看看,我明明和新晴的打扮一模一樣,你沒有理由認出來啊!」
「我是憑直覺……」
「直覺?」好奇妙的感覺,疏影睜圓眼睛靜聽下文。
「我憑直覺認為左邊的該是晴姊,走近她身邊又聞到她的香味……」
「香味?」疏影嬌嚷著,湊近新晴身邊聞個不停。「你身上有什麼香味是我沒有的?」她不解地問。
「哪有嘛!」新晴羞澀地掩著臉。
「表姊每天都要喝蓮子茶,還用蓮花花瓣淨身洗臉,身上甚至戴著蓮花製成的香包。」
「這麼講究啊?」疏影覺得好麻煩,乾脆跳進蓮池裡洗澡算了。「你怎麼會這麼瞭解啊?」
面對疏影似笑非笑的調侃,玉笙也不免了紅了臉。
「我跟晴姊從小寸步不離……」
「什麼?連她洗澡的時候也不離?」
「疏影!」新晴懊惱地輕喊,疏影忍住笑裝作沒聽見,一派天真地注視玉笙,等待他的答案。
「當然沒有。」玉笙只好期期艾艾地回答。「只是每一年蓮花盛開時,我都會幫晴姊收集花瓣和清晨的露珠,所以才知道嘛!」
「好體貼喔。」疏影羨慕地歎著氣,「可惜這麼貼心的表弟,卻是新晴專有的。」
「其實不一定要表弟,才能做到這些事。」行雲有些吃味地說。
「你說什麼?」疏影一臉茫然地看向他,行雲眼中真摯的柔情又引起她的心跳開始狂亂起來。
「我也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他漆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進她眼裡,疏影心頭一震,只能張著小嘴傻愣愣地回望他。
楚行雲真的像新晴所言,愛上她了嗎?
他眼中盈盈的深情濃郁到令她難以負荷,更何況她心裡還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她會辜負他的。
她悲傷地想,這個念頭令她痛如刀割。
傷害楚行雲,是她這輩子最不願意做的事,她不能傷害他,也不忍傷害他,而那便意味著地必須放棄心裡的影子。可是她又怎能忘得了唐瀲呢?他就像大哥哥一樣……
大哥哥?
她茫然了。難道真如新晴所說,她和唐瀲只是兄妹之情嗎?
她該如何判斷自己感情的歸向?
她才十六歲而已,才剛從一個天真無知的孩子,轉變成浪漫懷春的少女,能做這麼重要的判斷嗎?
她苦惱地望向她的義父母。
「疏影……」行雲關心地問,對她小臉上難得出現的憂愁感到心疼。「你沒事吧?」
「我……」疏影輕搖著頭,楚楚可憐的神情頗有幾分新晴柔美的氣質。「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你剛才說的話……」她垂下綿密的睫毛,眼睛不敢看向行雲。
「真的?」他的語氣又驚又喜。
她不想潑他冷水,只好硬著頭皮點點頭。
「你真的願意……」
「願意,我什麼都願意。」行雲迫不及待地忙點頭。
「我又還沒問。」她嬌嗔地斜睨了他一眼,眼中的嫵媚教行雲全身酥軟。
「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他真摯地回答。
「那好!」一抹調皮的笑意重回疏影眼中,「那你老實回答我,剛才你並沒有認出我和新晴誰是誰,對不對?」
「不對。」行雲老實地回答,令疏影有些氣餒。
「難道你也聞出了新晴的味道?」她納悶著。
「當然沒有。」行雲啼笑皆非地搖頭,這時候玉笙也虎視耽耽地監視他,深怕他會答出什麼不合體統的話來。「是你身上發散出來的活潑生命力,讓我感覺到你才是疏影。」
又是「感覺」?
這兩個男人專說她聽不懂的話。
疏影歪了歪頭,「可以說得更明白點嗎?」
「難道你不知道在你身上有股活躍的氣息,能讓週遭的人們都感應到一股生命力在流動嗎?每個人身體裡都有自己的磁場,而你的磁場頻率非常強烈,可以讓人輕易感應到。」
「真的?」疏影看向新晴和玉笙,再轉向義父母尋求認同。
只見他們都點頭表示同意,這下子她更加佩服楚行雲了,他簡直比她自己還要瞭解自己。
他為什麼這麼聰明,懂得這麼多事?
心中歡悅的情緒急速地擴張地盤,眼裡、心裡都充滿行雲俊逸的身影。這個很有智慧的偉岸男子,像個發光體般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心底唐瀲的影子便顯得暗淡了許多。
第三章
趙天鳳領著眾人替好友上過香後,和妻子站在墓碑前。
「表哥、表嫂,請原諒玉芝這十幾年來第一次回來給你們上香。實在是因為四川和江南相隔遙遠,鳳哥又懶得陪我回來走這一趟。」玉芝哽咽地道,趙天鳳表情複雜地瞪了老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