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唐老夫人惱羞成怒。「唐門雖不是銅牆鐵壁,但也不至於讓人來去自如。別忘了唐門的施毒、暗器,堪稱天下無雙。」
「我沒忘記。」疏影自在地笑道,「不過你好像忘了我義父天鳳公子,不止武藝獨步武林,同時他的醫術也堪稱天下無雙。想當年啊,他帶著一家大小隱居到四川來,閒來無事,悶著發慌,便一時興起研究店門一千六百絲種毒藥的解毒方法。經過十六年的漫長歲月,倒寫了一本《唐門毒藥解救大全》。我倒還在想什麼時候把它印出來賣,說不定可以大賺一票哩!」
唐家人面面相覷,忐忑不安。
尤其是唐老夫人的臉色,更是由紅轉青,繼而面無血色。天鳳公子被人譽為武林第一奇才,醫術、武功同樣冠絕天下。如果真有人能破解唐門之毒,那人無疑便是天鳳公子。
可是她絕不甘心因此向疏影屈服。
首先,若是向郁家公開道歉,那無異於承認當年的血案是唐門所為,唐門必定會遭武林人士唾棄。其次,她心裡還在想著郁家的雙鳳佩,不願就此放手。
她眼神陰晴不定地靈活轉動,腦子裡飛快地做出評估。
「唐門不能因為你的三兩句話便束手就縛,你必須拿出真本領讓唐門信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疏影冷然地瞪她,心中惱怒。
這就好像叫上門討債的債主,要先和欠債的人比劃一番,打贏了才能討債一樣。
「唐門要跟你公開決鬥。以三場為限,你若嬴了,老身便依你;你若輸了,那兩家恩怨便一筆勾消……」
「雙鳳佩也歸你,對不對?」疏影譏刺地替她補上一句,只見唐老夫人不置可否地揚揚眉。
「你這算盤倒打得挺精的嘛,你倒問問唐諍,換成是他,會同意這筆買賣嗎?」
「那你想怎麼辦?」唐老夫人問。
「很簡單,我若輸了,便依你。我若贏了,你不但得依我,還要……」疏影沉吟著,想起唐家在太白山一帶有大批產業。太白山上有數千種珍貴藥材,她若能掌握那裡,便能發展她積極想開拓的藥材生意。「就將唐門在太白山的產業,無條件讓給我。我以雙鳳佩賭那塊地,你們應該不吃虧才對。」
「好。」唐老夫人眉也不皺地同意。雖是一筆價值十餘萬的田產,但想到雙鳳佩的價值,她便欣然同意。更何況她絕不可能輸。
「我們就預定在後天舉行。在此之前,你們可以先在唐門住下。」
「住在唐門?」那無異是羊人虎口,疏影遲疑著。
「怕嗎?」唐老夫人得意地笑道。
「我怕什麼?」疏影逞強地搖頭。
「那就一言為定。」
第八章
當晚,疏影等人在唐瀲的陪同下,共進晚餐。
唐諍顯然知道,唐門中人能讓疏影放心的也只有唐瀲而已,所以特別命他全程招待。
他們被安排在西跨院的竹苑中,透過周圍的室窗,只見竹影搖曳,如入詩境,清冷的月光穿過竹林透射,更顯得景致清幽。
唐瀲陪伴他們在一樓的花廳用膳。
桌上的佳餚皆是四川一地的名菜。有東坡肉、蘭花肚絲、翡翠蝦仁、乾燒巖鯉、芙蓉雞片、樟茶鴨子、口袋豆腐、醬燒冬筍、四川泡菜,以及一道菊花火鍋。
全部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動。
而唐瀲卻以自己的一盤素菜,配著永川豆豉,解決口腹之慾。
「唐大哥,你還一直吃素嗎?」疏影訝異地問。
「嗯。」唐瀲含笑地點頭。「我是佛門中人,未跟從師父之前,便隨家母茹素。」
「怪不得你一臉菜色。」疏影說完後,吐了吐舌頭。
唐瀲倒是不以為杵,他知道疏影直言慣了,話中並無惡意。他的臉色是蒼白了些,因為回家之後,不想讓人擾亂他的苦修,一直待在房裡之故。
「唐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樣說你。」她心虛地低下頭。
「我知道。」唐瀲只笑了笑,「我命人準備了你喜歡的冰糖銀耳,可別吃得太飽哦。」
「嗯。」疏影點點頭,笑咪咪地。
一旁的行雲心裡很不舒服,有些吃味。甚至胡思亂想著疏影之所以對唐門特別寬厚,是不是因為唐瀲?他越想,心情越壞。
其實,他的情敵唐瀲的心情也很複雜。乍見到疏影的喜悅,全被兩家的恩怨衝散。兩人的情誼是否還能像以往般親密,實在是個未知數。
老實說,疏影對唐門開出的條件並不苛刻,若不是他祖母固執,這件事極有可能以皆大歡喜的畫面收場。
他的眉頭蹙攏,一方面擔心疏影的安危,一方面也替唐門的未來擔憂。
「唐大哥,你別煩心了。凡事皆有定數,現在擔心也沒用。讓小妹以茶代酒,慶祝我們今日的重逢。」
「疏影……」唐瀲輕歎了口氣,飲盡手中的香茗。泛著一抹輕愁的眼神,不期然地和行雲憂鬱的明眸相遇,兩個男人互瞪了彼此一眼,很快地便移開目光。
☆ ☆ ☆
睡在竹苑二樓的疏影,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她推被下床,披了件外抱走到陽台上的欄杆靠凳,望著天上的一輪弦月發呆。
晚飯時,她已發現氣氛尷尬,行雲似乎對唐瀲滿懷敵意。其中的緣由她不難猜測到,行雲一定是擔心唐瀲也喜歡她,所以才……
她懊惱地漲紅雙頰。
一方面怪行雲對她沒倩心,一方面也歎怪自己仍在乎對唐瀲的感覺。
撇開她和唐家的恩怨不談,如今她心裡已有了行雲,白然不能再喜歡唐瀲了。可是以往對他的敬慕,又如何能在剎那間拋開?況且這份情感超越了男女之情,她似乎也沒必要放開,對不對?
雖是這麼想,心裡總有些忐忑不安,因為她不確定唐瀲和行雲是否也是這樣的想法。萬一唐瀲對她不是單純的兄妹之情,她豈不是傷害了他?就像行雲害賀夢依傷心一樣,唐瀲說不定也會像夢依一樣反過來恨他們。
她越想心越亂,迎面襲來的夜風帶著幾分寒意拂過她的發,她畏寒地抓緊肩上披的袍子,正想進房時,卻聽到竹林中的小徑傳來沙沙聲。
她好奇地隱身於陰影下,只見一個身穿大紅披風的人影踏著月色而來。
是誰呢?
疏影納悶地注視那人,卻看到那人在庭院徘徊了良久,最後才猶豫地走近行雲的房間,抬起手輕敲了一下。
疏影豎起耳朵,聽見行雲低柔的嗓音。
「誰?」
「是我。」含著幾分羞澀情意的嬌柔嗓音應答著,疏影蹙了蹙眉,隱的猜出來人身份。
「夜深了,姑娘請回。」行雲說。
「求求你,楚公子,讓我見你一面好嗎?」她楚楚可憐地請求著。
「你……」行雲輕歎了口氣,終於走來開門。「不能等到明天再說嗎?」
「我等不及了……」
唐灩幽怨的聲音,聽得疏影一把妒火燃起,恨不得衝下樓看個究竟。她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惱怒,靜聽下文。
「唐姑娘,這時候實在不方便,你請回吧。」行雲警戒地望著面前眼眶濕紅的美人兒,表情不為所動。
「楚大哥,你就這麼狠心地拒絕我嗎?」
「唐姑娘,男女授受不親,為免有損姑娘的名譽,還是請回吧。」
「可是我一定要告訴你……」
「你……」行雲為難著,說什麼他都不允許唐灩再進他房間了。去年的教訓,對他已足夠。這次飛白沒有在他身邊,他總不能逃到杜飛蓬或是疏影的房間吧?
想到疏影,他的心裡有著又酸又甜的情意。
她對他究竟是不是真心的?這麼久了,她連一句確實的承諾都未給他。
「唐姑娘,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
「楚大哥,你真的忍心看我站在寒風中懇求你嗎?我們進屋裡談,好嗎?」
「不行。」楚行雲堅定地搖頭,但一見唐灩眼中的神傷,他也感到有些不忍。「這樣好了,你到花廳等我,我等一下就來。」
「好。」唐絕轉向隔壁的花廳,推開兩扇隔扇門走進去。行雲則回房整理好衣服,才經由與花廳相通的房門入內。
這時候疏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醋意,翻身從二樓下來。她悄悄地貼近門旁,以唾液弄濕糊紙,偷窺裡面的動靜。
只見行雲頎長的背影,和唐灩彷彿滴得出水來的柔情眼眸。
「楚大哥……」唐灩顫抖地走向他,身上的披風已取下放到椅旁,一身月白色衫裙,更顯得清麗動人。
「唐姑娘,請自重。」行雲退了一步,神情戒備。
唐灩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些許哀怨。
「我又不會害你,為什麼這樣防我?」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深更半夜,又是孤男寡女的,實在不方便。」
「楚大哥,你仍對上回的事耿耿於懷嗎?」她垂下頭,羞澀地說。
楚行雲表情尷尬,不知如何回答。
「唐灩不是輕薄的女子,若不是對你傾慕已深,那夜也不會深夜拜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想傾訴心意。」她期期艾艾地說著,嬌羞的麗容中,透著令人心情激盪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