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氏?」他們到哪裡抄襲這件作品?不,不可能的,這樣的款式,即使大大方方拿出來供大家抄襲,大家也會不屑一顧,更何況是唯利是圖的祁氏。「請問你是不是搞錯了?」
「怎麼會呢?」店員小姐連連搖頭,「這上面有卷標,妳可以看呀!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卷標上不僅有時裝公司的名字,還有設計師的名字。」
「快,快讓我看看!」
衣服從櫥窗中取出來,遞到她手裡。如蒲公英般蓬鬆的貂毛,飄逸的輕紗,黑而透明的顏色……這樣「神經質」的設計,不可能出自別人之手。雲念裳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它只屬於一個人--那就是她自己!
猶記那年冬天在英國渡假,雪絨花中,不知哪兒來的黑色羽毛在風中徐徐飛翔,那美麗而優雅的感覺,促使她有了這件衣服創作的靈感。
她想要一件冬天的衣服,卻不是厚重的,而是像雪花那樣輕盈,但又有皮毛的華貴;她喜歡黑色的神秘,卻又喜歡透明質地;喜歡飄逸如紗的感覺,卻又不想它被風吹得過烈……於是,這款不切實際的設計因而成形。
現在,這款設計變成了現實,明明確確的擺在櫥窗裡,擺在巴黎的街頭,讓無數人看到它,簡直讓她難以置信!
輕輕翻開那塊小小的牌子,原以為會看到藍萱的名字,誰料,那上面竟然堂而皇之用中文寫著五個字--雲念裳作品。
這一次,比乍看到這款衣服時,還要令她吃驚。
「小姐,喜歡它嗎?」店員小姐滔滔不絕的介紹,「它可是純手工製作的哦,祁氏總經理誠心向本店推薦的。雖然現在快到夏天了,但這款衣服過於另類,也不能以單純的春夏秋冬來劃分它,所以現在買也不算不合時宜……」
「請問,」她小心翼翼的打斷對方的話語,「這款衣服……有人買嗎?」
「當然了,才上市幾天而已,卻得到不少顧客的好評!嗯,雖然不可能把它當作日常裝來穿,但在派對上,它還是非常搶眼。前天摩納哥的小公王就訂了一件哦!」
「真的嗎?!」雲念裳都感到自己舌尖打顫了,「真的有人喜歡?」
「如果沒有人喜歡,我們也不會把它擺在櫥窗裡,對不對?」店員小姐很自豪的抬起頭,「這款衣服在別的地方也許不會被人收購,但這裡是巴黎,巴黎時裝的真正愛好者,是不屑於穿那種百貨公司的大眾款式的。」
雲念裳頭暈暈的,她想不起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店,她只記得呼吸到屋外新鮮空氣的時候,祁尉天正站在街邊的樹下等她。
好奇妙的感覺,她的作品竟然能夠穿在世人的身上……所謂的夢想成真,大概就是如此吧?
而她不會忘記,能實現這個夢,全靠一個賞識她作品的人。
雖然她曾經很討厭他,雖然他曾經那樣惡劣的對待過她,可是所有的怨氣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她怎麼忍心責怪一個跟她靈魂相通的人?況且這個人,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
「你怎麼會看中它的?」低著頭走到祁尉天面前,她悄聲問。
「那妳怎麼會設計它?」他笑著反問。
「我設計它,只是因為一時的胡思亂想。」她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
「我看中它,也是因為一時的喜好。」
「可是……你不怕嗎?推出這樣的衣服,會虧本的……」
「所以我沒有大量生產,只是手工做了幾件,送到幾間相熟的店寄賣。呵呵,說實話,我也沒想到它會賣得出去。」他聳聳肩。
「謝謝你……」她喉間澀澀的,話語有些變調。
「謝我?」祁尉天眨眨眼,「喂,那就是說妳不再生我的氣了?」
「我怎麼敢再生你的氣?」她心尖微顫,「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他哈哈大笑,「小姐,不要說得這麼嚴肅,我好怕!」
「你是第一個看中這些設計的人,」雲念裳神色幽幽的,「那時候我雖然很努力,天天畫圖至天明,可卻四處碰壁……後來掌管雲氏公司,當設計師的夢想就更加遙不可及了。我曾經發過誓,只要有人賞識我的設計,無論他是誰,我都要報答他。」
「喂,我不要妳報答我,只要妳原諒我就可以了。」
「所以我不會再生你的氣了,無論將來你再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都不生氣。」她抬起眸子,鄭重的說。
「好吧。」她這樣鄭重,反倒讓他感到沉重,「請我吃晚餐吧?」
「餐廳隨你選擇,哪一家都行,最貴的也行。」她沒有再把他當奴僕使喚,反而主動的接過他手中的兩個紙袋,減輕他的負擔。
「念裳,」他連忙退後一步,不讓她碰著他手中的重物,「我希望妳能夠真正的原諒我,而不是因為那些設計……」
「那又有什麼區別?」她微微一笑,「反正結果都一樣,我不生你的氣了。」
她的態度雖然如此和藹可親,可是他心中卻總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結果的確一樣,但他原先想要的,並不只這些。
「喂喂喂,」心中雖然忐忑,他表面上仍舊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
「說呀。」
「小姐,妳想要孩子,可以正大光明的說出來,我會很樂意提供服務,何必偷呢?」
「萱萱說,沒有哪個男人會樂意當『種馬』,那樣很沒有自尊。」
她信步往前走,一座教堂出現在眼前,台階上熙熙攘攘,新郎新娘被親朋好友簇擁著,正在拍照留念。
「那妳可以跟我交往,當我的女朋友呀!說不定我們還會結婚,孩子將來也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父親。」
「我不想結婚……」她轉過頭去,似乎刻意逃避他的目光。
這時,台階上一陣喧嘩,只見新娘將花球拋至空中,周圍的女子無不興奮的跳起來搶。
但不知是新娘用力過猛,還是花球太不聽話,只見它倏地劃過長空,飛過了所有翹首以待的女孩子的頭頂,落入雲念裳的懷中。
這份突如其來的禮物,把她嚇了一大跳,待她看清懷中為何物時,臉色頓時發白。
「哇,妳接到我的花球!」新娘興高采烈的跑過來,「來,請跟我們一起拍張照片,好嗎?」
「看來妳今天很幸運哦!」旁觀的祁尉天笑咪咪的望著她。
「我不想拍照,」雲念裳卻將花球扔至新娘腳邊,「也不想要它!」
這種激烈的舉動令在場眾人一片嘩然,新娘凝住笑容,滿面尷尬,不知該不該俯身拾起那簇粉色玫瑰。
「都是我的錯,」反應敏捷的祁尉天連忙搶先彎下腰,「因為我惹她生氣,所以她才會這個樣子,新娘的花束是每個未婚女孩子最嚮往的東西,她怎麼可能不想要呢?我拿過去給她,真是對不起。」
他暗自無奈的搖搖頭,快步追上已經疾速走至街角的雲念裳。
「喂喂喂,」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姐,妳想丟下我一個人失蹤?不要忘了,今天晚上你還要請我吃晚餐。」
「你幹麼又把它撿回來?」她盯著他手中的花球。
「它滿漂亮的,跟妳又沒有仇,妳不要我要。」他取下其中一朵被折斷的玫瑰咬在唇邊,擺了個酷酷的姿勢,「像不像漫畫裡的王子?」
她不由得笑了,看在他如此辛苦扮演小丑逗她開心的份上,她不得不恢復和顏悅色。
「我不明白妳為什麼這麼討厭婚姻?」他歎了口氣,「難道妳是在單親家庭裡長大的?父親有情婦,母親有外遇?他們離婚造成妳極大的心理陰影?」
「不,他們沒有離婚,一直到父親出事的那天,他們一直是外人稱讚的恩愛夫妻。」
「你父親出了什麼事?」
「他……他被我母親開槍打死了。」忍在心頭多年的秘密,不知為什麼,忽然對他吐露,大概是他關切的眼神感動了她;大概是這下午的陽光照得她一時昏了頭……就連好友藍萱也不知道的往事,她全盤托出。
「什麼?!」祁尉天一驚。
「爸爸喜歡喝酒,喝了酒之後就打我媽媽。有一天,他喝醉了,不僅要打我媽媽,還要打我,媽媽為了保護我,情急之下開槍打死他。」
「那時候妳多大?」
「七、八歲吧……後來是爺爺把我帶大的。」
「那、那妳媽媽呢?」
「因為是正當防衛,所以她沒有被判刑。事情結束之後,她就隻身在世界各地旅遊,沒有再結婚,也沒有再回來看我,只是每年的聖誕節,她會寄來一張卡片報平安……我知道,她想忘掉過去,所以不再見我……」雲念裳雙肩微微抽動,眼睛濕潤了。
「可憐的小女孩……」祁尉天心中猛地抽痛,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聽說爸爸其實很愛媽媽,可他就是改不了喝酒打人的習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結婚前,媽媽一直覺得他是個溫文爾雅的人,以為自己找到了幸福,但誰知道結了婚,一切都變了。尉天,你以為經歷了這樣的事,我還會信任婚姻嗎?」她沒有掙扎,乖乖的在他的雙臂中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