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簡直像是從垃圾堆裡被撈出來似的。」
咦!有這麼嚴重嗎?雨晴低頭看了看自己,很好啊!
一件寬大溫暖的雪衣,一條牛仔褲,一雙雪靴,一頂幾乎可以蓋住她整個頭的帽子,既保暖又舒適,有什麼不好的?
「我覺得這樣很好啊!」
「好你個頭,你知不知道你是個頂尖模特兒,是走在流行尖端的女人?我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扮得像個村婦似的,你別忘了你可是身處在流行時尚之都的巴黎,這樣邋裡邋遢的像什麼樣?」
風尚揚一邊叨念著,一邊粗魯地扯去雨晴那頂寬大的帽子,再拉掉那被她隨意插在頭髮裡,固定那頭烏溜長髮的圓珠筆。
就在那頭黑瀑般直瀉而下的長髮奔散之際,環伺在側的眾人不等風尚揚的指令,全部蜂擁而上。
他們一邊搖頭,歎息著雨晴那絲毫不懂得打理自己美麗的暴殄天物行徑,一邊利用巧手在雨晴的身上塗塗抹抹,並且七手八腳地剝下她身上那些污辱旁人眼睛的衣物。
「喂,慢點、慢點……別急……時間還很多嘛!」面對眾人那忙亂卻有規律的舉動,雨晴忍不住地皺眉低喊,可惜她那不算安慰的五慰,只換來了眾人的一個白眼,而她依然得繼續忍受著他們的擺弄。
她幹嘛沒事要當模特兒呢?
這已經是她第一千零一次地自問,可惜她依然找不到答案。
黑暗!
寧靜!
這突如其來且迫人心弦的黑暗與寧靜,讓原本熱鬧的發表會在轉瞬之間瀰漫著一種詭譎的氣氛。
就在眾人以為發表會出了什麼亂子,正準備離席退場之際。
強力的聚光燈再次亮起,原本節奏感十足的音樂被悠揚的鋼琴獨奏聲所取代。
就在原本已經起身的觀眾全都摸不著頭緒,面面相覷之際,所有的聚光燈聚罩在模特兒的出場處。
無數帶著疑惑的眼神掃向場內惟一的光亮處,突然間一個身著白紗的女人緩緩步上了舞台。
那婀娜的身形,款款生姿的步伐,立體而精緻的絕美五官,立刻讓在場的男人全都忍不住地發出由衷的讚歎。
最讓人驚艷的是,她那一頭沒有加上任何贅飾的及臀長髮,柔柔亮亮的宛如一匹黑緞,讓人忍不住想要衝上台去摸一把。
眾人愣看著西門雨晴緩步在台上繞了一圈,在轉彎時,她那頭長髮恍若有生命似的,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形,跟著她以極為輕靈的姿態,展示著身上設計突出的服裝,最後在眾人回神後的驚歎聲中,又款款地走入布幕之中。
不過三十秒的時間,原本的靜默被極為熱烈的掌聲給取代,眾人甚至起身向這場精彩萬分的發表會致敬。
惟有一人,他愣愣地望著舞台的方向,彷彿那頭黑髮依然躍動在他眼前。
他衝動地伸手想要捉住那抹黑,但卻在撲空之後頹然地放下。
失望的神情流竄在他俊逸得宛若刀雕斧鑿的臉龐之上。
深吸了口氣,閉上雙眼,他試圖驅走那抹黑,可卻仍是無法忘懷。
再張開眼時,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已然多了一抹堅定。
他要她!要她的那一頭長髮,即使耗盡所有亦在所不惜。
「怎麼樣?你究竟答不答應,為我的秋季發表會做髮型設計?」世界頂級的設計師風尚揚望著自己的華人好友,眼帶乞求地問道。
沒有如往常的一聲「沒興趣」,房雲華曲指輕敲著桌面,彷彿在認真地思考什麼似的。
但他的猶豫卻讓風尚揚的眸中,立刻閃現出希望的光芒。
他睜大了眼,望著他這個雖然擁有好手藝和好名聲,但最近幾年卻已經淡出時尚界的好友。
「算我求你了,難道還不行嗎?難不成看在我們多年好友的分上,你也不願意為我執刀一次?」風尚揚先是動之以情,接著又誘之以利地說道:「如果我們兩個合作,一定可以在巴黎時尚界造成一股旋風的,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為什麼你總是不肯答應我呢?」
「名和利對我而言,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房雲華淡然地說道。顯然尚揚錯估了他眸中的心動。
「我知道你現在已經淡出時尚界了,可是難道你一點兒也不留戀嗎?」風尚揚哪肯接受他的拒絕,繼續努力地說服著:「我可忘不了你那時拼了命地想在巴黎冒出頭,甚至還……」
「此一時,彼一時!」房雲華冷冷地打斷他的話語,眼眸中倏地閃過一絲的幽暗,但卻快得讓他來不及察覺。
但多年的好友畢竟不是當假的,於是風尚揚小心翼翼地臆測:「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那個……」
「好了!別再說了!」突地,他大喝了一聲,驀地沉下的臉色,充分宣告了他的不悅。
這突如其來的驚吼,讓向來心思細膩的風尚揚微微一愣,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在無意間踩著了好友的痛處,於是立刻噤了口。
但見好友這種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房雲華終於還是忍不住揮去不悅的心思,心軟了起來。
「我可以答應你!」面對好友的請求,他在幾番考慮後終於鬆了口,但卻不忘加上一條。「但是……」
「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風尚揚完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承諾道。房雲華的鬆口讓他此刻的腦海中,只是不斷浮現著兩人合作時,所會造成的轟動盛況。「我已經可以預見我的衣服,加上你的發藝會造成多大的旋風了。」
微微地勾起一抹笑,房雲華的眼眸中閃爍著獵人般的狡獪光芒。「什麼事都可以?」
「當然!」為了得到同意,風尚揚只差沒有拍胸脯保證了。
「那我要今天壓軸演出的那個女人!」的頭髮!只不過後面三個字他沒有說出口,畢竟他可不想被人當成有「戀發癖」的男人。
「你說什麼?」原先的自信十足變成了震驚,風尚揚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的好友問。
「我要今天那個走壓軸秀的女人。」房雲華正經八百地重複道,堅定的語氣似乎沒有轉圜的空間。
原本的興奮像是被人霎時澆了一盆冷水似的,風尚揚近乎裒求地說:「你換一個條件行不行?」
「不行!」
「為什麼是她?」風尚揚忍不住地呻吟,甚至頭皮發麻起來。
「你自己考慮看看,反正我要她。」
房雲華的意志不容撼動,他宣告完後便不留餘地地轉身走人。
燦亮的陽光溫暖地照拂在街道上,以及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身上,當然它也不會遺忘正坐在露天咖啡座,享受著難得清閒的雨晴。
微瞇起眼,雨晴仰頭迎向那抹冬陽,任那股舒服的感覺在她的身軀內流竄,她忍不住低低逸出一聲喟歎。
「啊!真是舒服,但如果現在能讓我在家裡睡大覺的話,那就更舒服了。」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嘴裡喃喃地叨念著,她這名滿國際的頂尖模特兒,腦海中顯然完全沒有「形象」這兩個字的存在。
她承認,若是除去了台上耀眼的光芒,她的性格貧乏到只剩下一個字,那個字就是「懶」。
懶得打理自己的長髮,懶得打理自己的穿著,懈得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當然更懶得出門。
這樣一個萬般皆懶的女人,為什麼會肯在今天出門呢?
還不是因為她那個偉大的經紀人兼設計大師,威脅她得在今天的這個時候到這裡,給一個號稱發藝大師的人瞧上一瞧。
平常若是風尚揚這麼提出要求,她通常是懶得理他的,可是他這次竟惡劣地威脅她,如果不準時到的話,就要幫她接下—「脫拉庫」的工作累死她。
於是兩相權衡之下,她還是決定小小地犧牲一下今天的睡眠,免得被風尚揚給整死。
雨晴昏昏欲睡地看看自己的腕表,眼見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頭不由自主地微偏,迎著那暖洋洋的陽光,一雙水漾的大眼已然在下一秒時消失在眼皮之後。
「小姐,請問……」
帶著一種驚為天人的驚艷,狄西雙手摩搓著,輕聲呼喚這個顯然已經在暖暖冬陽下呼呼大睡的女人。
可惜的是,他的體貼和溫柔壓根就撼動不了這個不知睡到第幾殿去的女人。
在努力呼喚了三分鐘無效之後,狄西俊逸的臉龐亦開始略顯不耐。
終於他伸手搖了搖雨晴的肩,沒效!
加大力道地再搖了搖,依然沒效!
惟一的一點紳士風度被消耗殆盡,狄西索性將兩隻手圈成了喇叭狀,在雨晴的耳際吼道:「西門小姐,西——門——雨——晴!」
「幹嘛!」沒有半絲被驚嚇的模樣,終於被人從睡夢中喚醒的雨晴,懶洋洋地睜開了眼,帶著些被打擾的不悅,慢條斯理地問:「你是誰?難道你不知道打擾人家的睡眠,是一件很缺德的事嗎?」
雨晴嬌媚的聲調再加上法語特有的呢噥腔調,立刻產生了一種蝕人心骨的悅耳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