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奢、侈!你懂不懂這兩個字怎麼寫啊?」冉凝香白他一眼。
被拋了一記衛生眼的人卻仍是笑得十分自在。「我只是盡心招待貴客而已,你這麼不識好人心,就教我太失望了。」瞧他答得臉不紅氣不喘,還能順便放冷箭,讓人不禁懷疑他的厚臉皮到底是與生俱來,還是早就練就一副銅牆鐵壁、百毒不侵的本事。
沒力氣跟他繼續鬼扯下去,冉凝香伸出手向外頭一擺,下逐客令。
「再拖下去水都要冷了,你總該出去,讓我這個客人好好休息了吧?」
「噢……」納日宇熙很無恥的一笑,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的女孩。「我不能留下來參觀嗎?」
「參觀你個頭!」冉凝香大怒。就在她的吼叫聲中,納日宇熙哈哈大笑地從房裡走了出去,幾乎是他雙腳才跨出門外,後頭就傳來砰地一聲關門巨響!
房內,冉凝香氣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
「就會欺負我,佔我便宜!」
房外,納日宇熙靠在門板上,嘴角仍有著收斂不住的笑意。
「呵呵呵呵呵……實在太好玩了……」
一旁在外頭垂首恭立等待差遣的侍女們看見這一幕,雖然個個仍然保持沉默,私底下卻面面相覷,以眼神傳遞著彼此心中唯一的一個想法。
唉……自家主子的惡趣味實在是太那個了點……最奇怪的是他誰都不整,偏偏每次都只對著冉凝香發作,也難怪冉凝香會那麼生氣了,剛剛她在屋內吼的那一聲,恐怕整座王府的人都聽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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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花廳。
捉弄完冉凝香的納日宇熙心情大好,正巧家丁來報,說英親王找他,於是他離開冉凝香夜宿的房間往花廳的方向走去。
才剛踏進花廳,便見到英親王坐在金絲楠木做成的宴客用圓桌旁喝著茶,納日宇熙神情微微一斂,趨前請安。
「父王。」
「喲……你來啦。」英親王睜開半瞇的眼睛,看了兒子一眼。「家裡來了客人 ?」
納日宇熙看了那管事的一眼,隨即回話。「是凝香來了。」
「這我知道。」英親王道:「她來小住嘛!今天冉大人跟我說的。」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冉凝香被擄,納日宇熙讓轎夫回報說留凝香小住是他父親的主意這件事,也沒知會父親本人,是以一聽見父親今早遇見冉君獻,納日宇熙不禁抬起頭來直望著父親。
「父王遇見冉伯父了?」父親可別說他根本沒留人啊!納日宇熙意在言外地問道。
「是遇見了。」英親王點點頭。「每天都得上朝,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問這是什麼蠢問題啊,兒子。」
知道父親在跟他打哈哈,納日宇熙知道自己要是不把事情原委說明白,父親肯定是不會給答案的,於是他只得和盤托出昨天凝香遭擄的經過。
英親王聽完來龍去脈以後,只是點了點頭,說道:「你的做法是正確的,幸好在事情沒鬧大以前把凝香給找了回來,不然冉家那邊的人肯定亂成一團。」
「那麼父王今早遇上冉伯父的時候,是否……」
「放心吧!你父王我還能拆你的台嗎?既然是從你口裡說出來的,就算不是事實,我也相信其中必有緣故,冉大人那,我隨口應付過去了。」英親王輕描淡寫地道,三言兩語,卻道盡了他對愛子的信任。
納日宇熙聞言,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
英親王看了他一眼,道:「家裡除了凝香以外,還有誰啊?」
納日宇熙聞言,神情一正。「一個舊時的朋友罷了,父王不必擔心。」
「誰擔心你來著。」英親王嗟了一聲。「是管事的報告,我順口問一聲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本王管不著、也懶得插手……」說到這裡,他突然笑了笑,白白的鬍鬚在嘴邊顫動著,若有深意地道:「不過……兒子啊!你可比本王厲害多了,享齊人之福啊,啊?」
齊人之福?!
面對父親有意無意的調侃,納日宇熙似也不忙著撇清,只是笑而不答。
反正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啦!他對自己父親可瞭解得很。
「喲?還不解釋哩!看來是真的了。」英親王笑嘻嘻地道。「看來本王抱孫之日不遠矣!」
納日宇熙聞言也頗感好笑,反正一切都是父親在自作主張,他只要裝作沒聽見就奸了。
「父王,夜深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孩兒還有點公事必須處理。」
「『公事』?」英親王還是不肯放過他。「是公事,還是私事?」
「公事。」納日宇熙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道。
英親王見兒子這副正經模樣,情知沒搞頭了,從鼻子冷冷噴了一口氣。
「嗟!沒趣……」他擺擺手。「快走、快走吧,別在我跟前礙眼了。」
納日宇熙啼笑皆非,還是行了個禮後才走出去,才到門口,英親王又忽地叫住他。
「對了,明天你到宮裡去一趟。『那小子』有事找你。」
那小子?!
納日宇熙知道父親口裡說的「那小子」,指的就是當今聖上,由於他們叔侄倆從以前就像命裡犯沖似地不合,這幾年雖然關係稍有改善,卻還老是一見面就鬥嘴,私底下更是沒大沒小,但礙於「那小子」畢竟是一國之尊,父王這麼隨便終究還是失之妥當,納日宇熙於是皺起眉頭,回過身來。
「父王,不是我在說,皇上畢竟是皇上,叫他『那小子』,實在是……」
英親王不耐地瞪他一眼。「怎麼?!」
納日宇熙看父親那橫眉豎目的模樣,情知他也聽不進去,只得歎了口氣。「算了,當孩兒沒說。」
英親王嘿嘿一笑。「知道就好,快去辦你的事咀。」
納日宇熙只得再行禮退出,一踏出廳外,管事的即時迎了上來,顯然等他有一陣子了。「四公子……」
納日宇熙看到他,便問:「那姑娘可安頓好了?」他指的是梁梅若。
「都安頓好了,派了五、六個家丁和兩個嬤嬤照看著,不會出事的。」
「那就好。」納日宇熙步下台階往前走。
「四公子要去看一看嗎?」
「不了。」他想都不想地道:「你去廚房準備一些宵夜,待會兒送到凝香房裡去。」頓了一會兒。「若是另外那個姑娘醒了,她有什麼要求,你們也一律照辦,聽清楚了吧?」
「聽清楚了。」那管事的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少主子對那姑娘如此禮遇,但態度又是極端冷淡,不過他是做下人的,凡事也不必知道太多,只需好好的執行命令就夠了。
第四章
翌日,皇宮。
納日宇熙特地選在早朝之後去覲見,總管太監李果兒領他到了御書房體國軒前,他在門口就摒退了太監。
「我自個兒進去就成,不用通報了。」
「是。」李果兒素知皇上與這堂弟之間感情不同一般,連通報都可以省卻的,是以知趣的退開了。
納日宇熙吩咐既畢,便獨自步入體國軒,只見最裡頭黑檀木書桌的後方,有一道明黃色身影伏案疾書,似乎正在批閱奏章。
「微臣參見陛下。」納日宇熙輕咳了兩聲,提醒上頭的人自己的存在,然後一撩袍角,跪將下來。
書案上的人這才發覺有人,抬起頭來,原是龍顏不悅,卻在看清來者之後雲霽盡散,露出了笑容,擲筆起身。
「終於來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天子納日允蒼,也就是納日宇熙的堂兄,他們同屬「允字輩」的排行,只是納日宇熙要避諱,是以將名字中的「允」字改為「宇」字。從外貌看來,這兩人雖然十分相似,但只要稍作比較,就可明顯感覺出兩人不同之處,納日允蒼一身明黃衣飾,胸前五爪金龍盤據,口不言而令人屈,目不怒而自生威儀,走起路來龍形虎步,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相較於納日宇熙一身風流蘊藉,白底暗花長袍,腰懸生輝璧玉,象牙般溫潤的俊美臉龐顯得一派輕鬆自在,意態閒適雍容,這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天朝氣象就宛如日月同升,教人不住讚歎,唯有尊貴的皇家血脈,才配生出如此人中龍鳳。
「家父囑臣今日必當前來,所以……」納日宇熙話還沒說完,便被皇帝打斷。
「熟不拘禮,這裡沒外人,你就別客套了,那裡坐。」納日允蒼爽快地說道。
「是。」納日宇熙依言在他下位坐定。「不知今天您找我來是為了……」
「朕有一樁好消息和一樁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樁啊?」
納日宇熙見皇帝一副喜怒不明的模樣,想也知道他是在吊人胃口,於是便笑道:「這當然是先聽壞消息,再聽好消息收收驚了。」
「朕也曉得你定要這麼選。」納日允蒼笑著拈了拈近幾年蓄起的鬍子,他其實正值盛年,留鬍子反倒嫌老,只是俗話說得好,「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為樹威信之故,這才留起了鬍子。「好吧,先說壞消息,朕聽到風聲,當年邊疆叛亂的舊部,似乎又在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