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真有活力。」她輕笑。年老後放下一切去遊玩,這很不錯啊,不像父皇成天為國事而忙,有時還得為後宮眾嬪妃爭風吃醋傷神。
「就是太有活力才苦了我這惟一的男弟子及長老們。有沒有聽過『有事弟子服其勞』這句名語,所以江湖上有什麼大聚會,近年來都是我代表出席。」想及師父的無情無義,他腹中吞滿的苦淚有誰知啊。
「那你隨我尋醫的這段期間,神偷門的事務不就耽擱啦!」她記得無敵的師門弟子少,很多事都需他親力親為。
聽出她語氣中的愧疚,他莞爾一笑。
「我可是稟報過師娘此事,加上今年水氣多,兩位老人家嚷著不出門,要在山上顧果樹、賺大錢。」這些年來他能兩地跑,皆是師父師娘兩人默許的成全。
其實前幾年師父早就懷疑他為何上京城次數那麼頻繁,捺不住兩位老人家旁敲側擊,他坦白說出他的戀情,沒想到他的癡情博得兩老的讚賞,以行動支持他早日贏得芳心。
凝雪聞言心放寬,還好沒讓他難做人。
「若能的話,我想見見他們。」會教育出她身旁這位拔尖男子,想必那兩位老人家必有過人之處。
他微側首,目光柔和凝視她側面芳容。「你能的,或許有一天,你還得跟我一樣喚他們一聲師父,師娘。」這是他衷心期望的美事,也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事。
平靜的眼眸仔細巡視他的面孔,看到他眼中的期待時,她落莫垂下眼睫。
上官無敵期待的心盡失,再次受到打擊。凝雪連點個頭敷衍他的簡單動作都不願做!
他陪她在太醫院裡努力逗她歡笑;他用盡各種方法尋找能求她一笑的珍貴藥材;他甚至放神偷門大小事務不管帶著她走遍江山萬水尋醫,他為她做這麼多,她到底有無瞧見他是捧著真心等她投入他的懷裡?!
這次他無法吞下這帶刺的心酸,略微粗暴托起她精巧的下顎,直直看進她眼底的深處,卻在她的眼中,瞧見幾抹他很少見的情緒。
她與他一樣都默默將情感壓抑在心口,他無法開口質問事到如今她還在怕什麼,因為她眼眸浮動的水光,化為一根細如牛毛的針刺進他的心,讓他感同身受她為何難過。
追根究底還是逃不過那糾纏她二十多年的問題。
只要解毒的方法未找到,凝雪就會刻意忽視他用情至深的心。
上官無敵雙手伏在她的肩,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天無絕人之路,除去你體內的毒素,咱們回泰山一趟,去採大又多汁的水果,好不好?」
渾厚的音調蘊含著柔和的溫暖,不可思議地化去凝雪心中的懼意,她抬眼凝視他。
她承認,心早在他首次表白的那一次起了漣漪,加上他長期陪伴在她的生活裡,教她不自覺對他的依賴愈來愈深。
她知他熟他,更明白他那深情款款的相對,如果她體內的毒能清除,她不會拒絕這分承諾,甚至願意放棄一切榮華富貴與他長相廝守。
若毒素能解的話……
她沉默無語好久,上官無敵輕柔又噪一聲,「凝雪……一同陪我回泰山,好嗎?」
這聲輕喚喚回她悠遠的神智,見他俊朗的臉龐有著專注的等待,柔白的小手忽然執起他一隻大掌,眼眉唇畔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你不能黃牛喔,一定要帶我去泰山逛名勝古跡、摘果子,還將我介紹讓你師父師娘認識。」
水果般甜美滋味化開他的心,初次見到她朝陽般的笑顏,讓他首次感受到何謂幸福的味道。
凝雪對他微開心扉已是不易,他不能要求太多,這樣的回應對他已足夠了、
笑意漾滿上官無敵的臉,他重重點頭。
「君子一言,駟馬難迫,我會守承諾帶你回泰山。」他直直注視著她的眼。「所以你一定要記住曾答應我的事,不到最後,別放棄自己。」
他總是以她的健康為先,燦亮如星的眼眸不再畏懼地迎視他眼中的深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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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了一位老漁夫,他們順江而下,在未時前來到另個鄰江邊的小城鎮。
上岸後,他們請問來往的百姓當地有無較有名的大夫,幾乎所有人都指向對岸炊煙裊裊的屋子,說那有位脾氣古怪、離群獨居的老大夫。
有機會當然要試試看。
於是上官無敵帶著凝雪搭船到對岸,順著炊煙的方向滿心期待拜訪老大夫。
七十旬的老大夫瞧見凝雪掩在絲巾下黑白相摻的發時,不必他們開口,他便自動為她把脈,但平緩略微躁快的脈象讓老大夫首次對人致歉,自歎習醫不專,無法幫助凝雪除去體內的怪毒;老大夫會觀面相,當他們離開前要凝雪注意近來會有禍事發生,務必小心週遭的一切。
凝雪落寞寡歡的神情教上官無敵跟著心疼。
尋醫途中,每當滿懷希望拜訪大夫時,又聽到無藥可治的惡耗,心中的落差教她不難過也難。
上官無敵停下腳步,擔心的瞧瞧低首趕路的她。
「要不要歇會?」自老大夫屋裡出來後,她不曾說過一句話。
「我不累,再說還得趕在天黑前進鎮。」
他的大掌握緊她的小手,「天就快暗了,得走快點。」
入冬了,白日愈來愈短,他們是得加快腳程到前方的城鎮。
這個城鎮並不大,日落後商家早就關門,以致他們找不到落腳處還特別繞了幾圈,看看有無客棧好投宿。
一名老頭拖著一名姑娘走出巷口,姑娘哭泣的聲音吸引住他們。
那位姑娘年約十六七歲,雖無絕色容顏,但白淨的臉蛋散發著小家碧玉的氣質,是位清秀的閨女。
老頭不雅地咒罵著坐在冷冰地面、滿臉淚水的姑娘,抽泣聲令老頭不悅並像發瘋似的摑了她兩個耳光。
「別坐在地上裝死,快起來跟我去黃姨那兒,馬車快來接人了!」老頭惡狠狠抓緊她的手,使力拖她起身。
「爹,我可以兼零工,可以熬夜縫製衣鞋賺更多銀兩給您,您……別把我賣給黃姨,賣到勾欄院裡。」再怎麼委屈她都可以逆來順受,但倚欄賣笑出賣靈魂的事她做不到。
「你賺的那點銀兩都不夠老子賭一把,站起來跟我走!」老頭大吼叫罵。
姑娘不語,垂眼不動。
老頭火大的又甩了她一巴掌,在微弱的燈火下,姑娘面頰印上明顯紅掌印,嘴角流出些許的鮮血。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老頭表情猙獰,嗓門早吼得沙啞破音。
他已經拿了對方的銀子,若不在約定的時辰內把女兒交到黃姨手上,那票彪形大漢會找他算賬的。
「爹,求您放開女兒吧,我……會好好孝順您一輩子的。」姑娘跪地磕頭請求。
心急如焚加怒火中燒的老頭,見女兒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他揚起手用力往她臉上揮過去,忽然一道力量扯住了他。
預期的痛感末至,跪地的姑娘睜開眼,怯怯抬臉瞧見一名氣宇軒昂有江湖味的英俊男子,單手制止爹的行動。
「打女人不是男人該做的事。」上官無敵低聲道。因為他看不過去才插手管事。
老頭被他氣勢震撼了會,回神後破口大罵,「老子的家事你憑什麼管?」
凝雪扶起地上的姑娘,手絹輕拭她嘴角的血痕。
「就憑我看不過去。你身為人父竟敢私賣女兒,難道不怕官府將你冶罪!」這是個講法治的天下,他竟明目張膽販女求榮!
「天高皇帝遠,縣官貪贓枉法都忙不完,哪還有空管到我們小老百姓。」簡單的一句話,道盡窮鄉僻壤百姓被官僚欺壓的心聲。
凝雪認同不回話,畢竟離開京城這些日子來,她不再像只金絲雀般被關在美麗的籠子裡,瞧見世上許多她未知的險惡。
「你女兒賣多少價?」她冷聲問。
「你買?」老頭睥睨凝雪衣裳素淨平常,懷疑她連自己都養不胖,哪有銀子買下他的女兒。
上官無故回到她身旁。「我不贊同你將作的決定。」
「很多事,我能幫就幫。」她取出藏在懷中的銀票。「麻煩幫我將銀票拿給他,說姑娘我買下,銀貨兩訖後,他們父女再無相干。」
五百兩!
銀票上的數目令上官無敵皺起眉,他們一路上的花用從始到今加起來不到一百兩,凝雪隨便買個女人出手就五百兩。
「她不頂得你花這一大筆錢。」
「你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看一位姑娘喪失清白,銀票給那老頭吧。」
上官無敵大步來到老頭面前,銀票丟至他面前,擱下狠話,「銀票拿了後,你女兒的生死再與你無關,快滾!別礙我的眼。」
這個價錢比與黃姨議的價高出快一倍,他見錢眼開連忙點頭,對銀票上的數目讀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這是南柯一夢。
「還不快滾!」上官無敵因無故損失五百兩動了脾氣。
老頭喜滋滋拿著銀票離開,連回頭再看親生女兒一眼的舉動都沒有,凝雪狀見此景忍不住為身旁泣淚的姑娘傷心。